“怎么样?”
“没有回信。”
“确定信会送到他那里么?”
“那些鹰经过专门培训,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回来的现象,除非——”
浅意清冷的声音一路回荡过她耳,她沉默,眼看向远方,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浅意,去把烟绽唤来。”
“娘娘——”
“去罢,我有事要问她。”
她仍旧一身素服,淡淡的神情里有些不容反驳的坚决,轻轻摩挲着手机,浅意一怔,那是她从笑笑身上取下的,那日后,从不离身,掩下眸中思绪,应声去了。
再次见到烟绽,她并无软禁的憔悴,那般含笑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料准了她会找她。
她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直到,她终于将浅意退了出去。
“娘娘唤烟绽来,一定有许多话相询,烟绽知不无言。”
“我问,你便说么?”
“但凡是烟绽知晓的。”
她的笑令她微一晃神,“狩猎场的那批杀手是你安排的?”
她脸上不见意外,嘴角留着笑意,“是。”
“那日我在钟府待嫁,后来的杀手——”
“是我派出的。”但也不仅仅是她的,不过这些,她不需要知道。不再满足她过于平淡的表情,“娘娘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
阿不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里面无多情绪,带着了然,“你想杀我,可惜并不能。”
“是啊,并不能,有他护着,烟绽,无法呢。”
凤无聂护着、么?阿不深深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她屡屡欲致她于死地,他明知一切,却仍放她于她身边,他护着的,到底是谁?
她的表情她尽收眼底,缓缓,勾了唇,“他是我唯一爱上的男子,没有你出现前,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是他的妻子。”
阿不静静听着,听着所有人都不曾对她讲过的她与他的那段往事。
青葱岁月,一个懵懂少女的隐秘爱恋,像一颗小芽在心尖破土而出。
她知道,那段时光,是她参与不进去的独家记忆,独属于烟绽与凤无聂的。
对她笑,为她包扎伤口,委以重任,甚至,还共有一个秘密,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凤无聂,原来还会为一个女子做到这般么?
除了静静的全盘接收他们的过往,她此刻能做的,竟没有其他。
“他要的是天下,我能为此舍尽一切,你呢,你能给他什么?”
“……”
“他要铲除异己,于是我成了他最快的刀;他要眼线,我入宫为妃;他要天命之女,我就眼睁睁看着他娶你为妻——”
她没看见她隐于袖中紧握的手,笑的讽意无限,“你以为,深雪的死,真的那么简单么?”
“你什么意思?”
她终满意她的反应,“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她缓缓提唇,“深雪自首,是为恨醉。因为恨醉死了,所以她生无可恋,你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她紧盯着自己的眸,嘴角弧度继续拉大,“你可知恨醉,是他的人。”
阿不瞪大了眸,“不可能,深雪是为了恨醉才——”
“背叛是么?”
她倏地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又像是深感那个男子的城府。
“恨醉他,本就是为深雪准备的。留在主子身边的人,都经过重重筛选,而恨醉,就是对深雪的测试,你说,一个会背叛的下属,他会留着么?”
她猛地坐回了椅子,全身透着凉意。
恨醉。竟一开始就是凤无聂的人?那个深雪深爱的,辰帝深以为是自己人的心腹?
心下只剩一片荒芜苍凉,他到底是想到了多远,才能在所有事情未发生之前就布好了局?然后清醒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分毫不差的踏入棋中?
“那——落、月、呢?”
她看着她,未答,她终于缓缓闭了眸。
他终是瞒了她……
“他与我的那个秘密,你现在还想知道么?”
……
青玄西北一方,正是月余前琅帝率兵驻扎的营地。
冬已寒,战正烈。
一心收起今日刚到的信报,行至火盆前,缓缓放手。
看着信纸渐燃,他眉目凝肃,隐隐有一股绝决。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封被燃的信纸了,再等一等,只需熬过这战,就好了。
“一心,今日可有信到了?”
营帐忽的被掀起,强风刮进,那还未燃尽的信纸翩飞出去。
一心一惊,想毁已来不及——
“你在烧什么?这是——”
尽凡蹲下了身,看着上面依稀可辨的字,渐渐皱起了眉。
最终,他抬了头,看他,声音肃清。
“宫里出事了?”
见他不答,他一下将他这几日的怪异联系起来,脸色顿变,声音也愈发低沉,“这几日宫中的来信,你全毁了?皇后出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皇后到底怎么了!”他一下欺近,“一心!”
他眼有挣扎,紧抿了唇,“动了胎气,恐会、小产。”
尽凡大震,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干什么!”
“事关重大,瞒不得。”
“不可!”他狠拽住他,“战事之中,切忌分神,此战胜负在此一举,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她这样子你还不打算告诉主子么!一心,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不仅是主子的孩子更是一条生命!”
“不能说!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什么结果,我一人担着!”
“担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骤落,“你担当的起么,啊不要是有任何意外,你就不怕主子用这天下和他自己来血祭她!”
他的怒骂让一心猛地一个踉跄,脸色煞白,尽凡冷哼一声,“不想万劫不复,那就给我撑到主子来。”再不理会跌坐在地的他,飞身策马狂奔战地。
青玄,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
那天,天色晦暗,压窒的阴寒。
洋洋洒洒的雪飘着,青玄皇宫中,雪下的一众宫侍往来穿梭,形色匆匆。
皇后突然腹痛不止,竟有小产迹象,宫中上下皆慌了神,那个女子,已活活疼了一夜。
“太医,情况如何?”
“浅意姑娘,老臣不敢相瞒,皇后腹中胎儿脉象全无,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已胎死腹中。”
“你好大的胆子!”
“老臣不敢!”太医一下跪了下去,浑身战战,“胎儿的脉象的确已全无了。”
浅意盯着太医不说话,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却隐隐赤红,寒天凛地,不及她此刻周身肃杀。
“那、要如、何?”
“为今之计,只有引产,不然娘娘恐有性命之忧。”
“……你,去配药罢……”她声音暗沉如哑,说完这句话,似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慢慢的,往内屋走去。
床上的女子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一下憔悴的叫人心惊。
看见浅意进来,她微微喘息了几下,声音已嘶哑不堪,“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她嘴皮动了动,却无法吐露半个字。
阿不怔怔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已分不清汗水和泪水,视线重新停在隆起的腹部,随着眼角的泪滚落,她缓缓提唇,“也好,不用跟着我受罪了。”
浅意忽的别了脸不忍再看。
“他,还是没来么?”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