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皇上都没有来咸福宫瞧过一眼。肖筱丽虽然担心皇后不高兴,可心里到底是轻松了不少。不用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静静的想自己悬心的人。皇后到底将他藏到了什么地方,有是让什么人看押着他,他的日子好不好过?
许是心思太重的缘故,走到雨花石的小径上,肖筱丽一不留神,花盆底儿一偏,整个人飞扑着出去重重歪在了地上。几乎手掌和膝盖是同时着地,肖筱丽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掌心当然是擦破了皮,嫣红的血水慢慢渗出来,毕竟是夏日里,穿的过薄,想来膝盖上的伤也不会轻。且脚踝这么一扭,生生的疼。
“娘娘,您怎么样?”娇子一慌,赶紧走上前来扶:“有没有伤着哪儿啊,奴婢扶您慢慢起来。让翎子赶紧去请个御医过来瞧瞧可好?万一真是伤着哪儿,皇上必然要心疼。”
肖筱丽就着她的手,试着站起来,只是稍微用劲儿,脚踝处就疼的让她窒息。
“呦,这是怎么了?”云惠伴着张沣敏慢慢的走过来,瞧见歪倒在地的宜嫔,略带喜声道:“瞧哇,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走路也能摔着,宜嫔娘娘可当真是心系圣驾,旁的什么都顾及不到了。”
张沛敏也不喜欢这个宜嫔,嘴上的话也说得不轻:“可不是么。有些人一心想攀高枝儿,当自己不是凤凰也起码是只孔雀,哪里就晓得只是只野山鸡,扑棱几下翅膀还没稳当,就这么登高跌重的摔下来了呢。还真是疼得很!”
肖筱丽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入宫,旁人一定满心的怨怼。只是她真是没有想到,不过三日,皇上不来咸福宫不过三日,她就从旁人口中的宜嫔娘娘,成了登高跌重不如孔雀的野山鸡。忍着痛站了起来,她的脸庞略微有些苍白:“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云贵人与张贵人,两位姐姐怎么这么有空,这时候来御花园走动啊?哦,我忘了,深宫寂寞,长日漫漫,你们不来这里走动也是无所事事,再热也无妨,不及心冷的滋味难受。”
从来就不是服输的性子,即便不为了争宠,肖筱丽也不想给人作践。言罢,她咬着唇瓣,就着娇子的手强撑着往回走。
“哼。”云惠冷哼,看笑话是的凝视着宜嫔远去的背影:“显赫是做给人瞧的,背后的苦楚却未有自己知道,臣妾当真是替宜嫔娘娘不值。好歹,您也是嫁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这第二回出嫁,还是如此的不懂得把握住夫君的心,这般轻而易举就让人嫌恶了。心冷的滋味,娘娘应当比臣妾等更为清楚。”
站住了脚步,肖筱丽旋身过来,凝视着身后的两位贵人,噗嗤就笑了。“还没入宫的时候,我就常听姨母说起,这宫里啊,总是有一些人终日无所事事,久不久的,就磨的嘴皮子越发利落了,唇枪舌剑的本事在这宫里与日俱增,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要人的性命。起初我还不信,今儿见了两位姐姐,才晓得这话都是真的。两位姐姐好本事,本宫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你……”云惠被她呛白的双颊沁血,瞬时间就滚烫了起来。只不过碍于身份,她又能说什么难听的话呢。张沛敏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生生的忍者这口气,拉了拉云贵人的手,示意她先走得了。
“妹妹开眼界了便是最好的。”武歆音却在这个时候出现,犹如一阵及时雨一般。将肖氏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得意泼湿,言语锋利的更似一把刀子,冰凉的割着对方的皮肉,毫不留情。“你能入宫为嫔,也叫咱们这些宫里的姐妹开了眼界。毕竟是被夫家休掉的弃妇,摇身一变竟也高高在上了。这样的本事比之嘴皮子利索,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听闻顺治爷在的时候,董鄂妃便是如此,不想有生之年能瞧见妹妹这样的功夫,当真是欣慰之至。”
宁嫔这番话,无疑是狠狠的给了宜嫔一记耳光,听得云惠与张沛敏都觉得格外解气。两人相识一笑,连忙错开身子给宁嫔让道。
武歆音这才走上近前,与肖氏面对面。“本宫更为奇怪的则是,你也算不得多美,姿容不过只是上乘罢了。且还是文文弱弱的样子,又是汉家女儿,拉不开工,也上不得马,你有什么样的本事能救驾,保全了皇上,本宫今儿也想开开眼界,不知道妹妹是否介意?”冰凉的手指,略微用力的捏起了宜嫔的下颌,往上一推,嘴里禁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若是妹妹不介意,不如再给咱们姐妹演示一回?也好叫咱们有样学样,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也都懂得怎么扑出去救人。”武歆音未免落人话柄,连忙补充道:“当然,皇上洪福齐天,自然是不会再有如此的事情发生。但能救了要紧的人也好哇,总是能给咱们自己寻个保护什么的。总好过叫人无端就欺负了去。”
“可不是么。”云惠拢了拢自己耳边的碎发:“臣妾入府伺候虽然早,可输就输在只是嘴皮子利索,身子不利索。否则也不会挨到今日还是个小小的贵人,平白就叫人欺负了去。但愿宜嫔不吝赐教,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学点真本事。”
本来脚踝就疼,加之身上有伤,肖筱丽已然撑得很辛苦。这会儿宁嫔又发疯似得钳着她的下颌,令她根本就不能动弹,当真辛苦。好容易才卯足劲儿推开宁嫔的手,肖筱丽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愤愤道:“宁嫔这么有本事,不如亲自示范给旁人看就好了。臣妾微不足道,能有什么值得姐姐开眼界的!”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武歆音释然而笑:“这话可怎么说好呢!妹妹若是觉得自己没本事,那着宫里的人只怕就没有有本事的了。那边才被夫家休掉,恐怕百天都不足,这边又重新穿上红裙褂令嫁她人了,可不就是十足十的本事。”
走进了肖氏身侧,武歆音眸子转了转:“妹妹还是不要太过小家子气为好。有什么好东西,理当和六宫的姐妹一同分享。若此,姐妹们必然念及你的好处,来日你果然登高跌重,好歹大家也不会落井下石不是。否则,哼,你今日能说得过我们三个,来日却敌不过这后宫的人言可畏呢,妹妹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儿是怎么了?今儿这么热闹?”宋代柔去了翊坤宫,不成想年贵妃去养心殿伴驾了,回宫才知道筱丽还在御花园,又匆匆赶过来瞧。没想到还真是瞧了个正着。宁嫔越发的张狂了,连同为嫔位的筱丽也敢欺负,宋代柔心里窝火,脸色凝重的走上前来:“宁嫔好些日子不见了,怎的又出来逛园子了,就不怕再有什么过失得罪了皇上,又罚你去辛者库服苦役么?”
辛者库的那段日子,是武歆音最不愿意回首的,这会儿懋妃见面就揭短,她也是忍下了。“懋妃姐姐说的是,臣妾的的确确是不愿意再回那个地方了。可这后宫里呢,人心叵测,总有人喜欢在背后捅刀子,专门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臣妾也是习惯了。茶余饭后的,扯扯别人的是非,说三道四也是情理之中,不然怎么打发晨光呢。姐姐今儿既然提及辛者库的事情了,那臣妾也得拜托您,多教教宜嫔才好,千万不要来日步了臣妾的后尘,那可就热闹了。”
“说什么呢!”宋代柔脸色一沉:“你以为旁人都是你么?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还当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有些话不便说的太明,唯有这般点醒了。宁嫔时而替皇后做事,时而又听贵妃的拆迁,当真是不折不扣的两面三刀,宋代柔怎么能容忍她侮辱筱丽。“何况,有恩宠的人,是不会步你的后尘,你若要担心,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前程吧。”
武歆音也是真的被懋妃的话惹恼了,嘴上越发没有把门的:“那是,臣妾必得为自己担心。臣妾不过有孕一次,滑胎未能生下。不似姐姐有接二连三的福气,能为皇上几番诞下公主。再说,臣妾也没有一个水水灵灵,活灵活现的好侄女,能敬奉给皇上为嫔,所以臣妾说不定一辈子就只能是宁嫔了,永远也不会同姐姐这般上位,当上了妃主。”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跟着宁嫔就摔倒在地上,撞破了额头。
“姨母。”肖筱丽只觉得心一抽,脸色登时阴沉起来:“您何苦……”
云惠与张沛敏则赶紧去扶宁嫔,两个人皆是目光戚戚的瞟了懋妃。“娘娘您怎样了?”
武歆音挨了这一巴掌,又摔在地上,脸色当然不好看。可她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懋妃这一巴掌当真是赏的太好了,臣妾感激不尽。只是姐姐,断了旁人的活路不要紧,可千万别断了自己的前程。”
“你说什么?”宋代柔虚眼冷哼。
“姐姐往后看啊!”武歆音眼里的得意只一瞬间就化成了泪意:“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