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完完全全是冲着宜嫔说的,以至于齐妃的目光,针尖似得扎进宜嫔的眼底。这些宋代柔自然都看得一清二楚。旁人可以忍得下,可她这个当姨母的如何能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齐妃身边,她凛声肃面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有人故意折损龙裔?还是你心里根本就肯定,折损龙裔之人也在这殿上,否则你何必句句话带刺,嗖嗖的就射过去?”
“哼。证物呈上了,皇后娘娘瞧瞧便知道了。”李怀萍故意不多话,不在这殿上与懋妃针锋相对,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此事皇上必然过问,她得要时刻保持自己得体的仪容,让懋妃继续在圣前出丑。
“映蓉捧上来。”静徽瞧着齐妃呈上来的证物,不免深锁秀眉:“这是小公主的衣裳?”拎起一件瞧了瞧,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只不过一股馥郁的香气迎面扑来,倒是叫她遮了鼻子。“怎么这样香?小公主还是个襁褓婴孩,衣裳是不必熏香的。”
闻言安笑然站起了身子:“皇后娘娘,臣妾成日里照顾在小公主身侧,从未给她的衣裳熏香过。且臣妾自己也不爱用香,至多是一些胭脂水粉的,衣裳也从未叫人熏过,怎么会……”
武歆音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玉扇柄已经被她握的温热,不免移动了位置。“小公主不适,怎么安贵人这当额娘的不知究竟,还是齐妃找到了原因?莫不是这些日子,安贵人只晓得侍奉皇上,竟然将自己的女儿都顾不上了?”
“宁嫔多虑了。”李怀萍自然不能让安氏遭她数落,故而笑道:“昨晚上小公主便不舒服,安妹妹照顾一夜。今儿天一亮,便让人去请了御医。正巧本宫去瞧小公主,见她双眼通红,疲惫不堪,便让她好好歇着。只是安妹妹侍奉皇后娘娘用心,便先来景仁宫请安,想着等会儿再回去照料小公主。哪里知道,小公主是因着衣裳被熏香了,花粉弄在身上痒的不行,这才哭闹不止。”
说到这里,李怀萍痛心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这么小的孩子就遭这样的罪,本宫当真不忍心。御医给小公主涂了些药膏,身上好多了。只是这会儿还不能穿衣裳,只能挂着肚兜,等药膏干了,药效发挥,红肿退了才能再穿小衣裳。也幸而小公主乖巧,乳母哄了哄就睡了,才不至于难受的哭闹。”
眼尾的光彩划过宜嫔的脸庞,李怀萍再度扬眉的时候,嘴上的话已经略显凌厉:“本宫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要将小公主的衣裳熏香,还留下了花粉。难不成就是要小公主生病,身上不畅快,让安妹妹着急,牵肠挂肚,故而不能侍奉皇上皇后才满意?这到底是何居心,本宫今儿想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弄清楚。”
宋代柔知道筱丽一向有将衣裳熏香的习惯,故而也知道齐妃是故意冲着筱丽去的。只是她们未免也太心急了吧?昨个儿才迁居的长春宫,今儿一早就要闹到景仁宫来,就这样迫不及待么?“齐妃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喽?”
“是不是故意,为祸之人心里明白。”李怀萍也不多和她争辩,只对皇后道:“臣妾要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静徽抿唇轻笑,很是收敛:“本宫能做得了什么主?此事还是交给贵妃处置更为妥当。”
年倾欢欣然接受:“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皇上让臣妾协理六宫,臣妾不敢不为皇上、皇后分忧。”言罢,她起身慢慢的走到殿中央,兀自带着一股凛然,威仪不输从前的皇后。“是什么人熏香了小公主的衣裳?宜嫔、安贵人可清楚么?”
肖筱丽自然也是起身答话,福着道:“回贵妃娘娘,臣妾的衣裳熏香,都是娇子、翎子去做的。只是臣妾从未吩咐过她们熏香小公主的衣裳,还望娘娘明鉴。”
闻言,娇子翎子赶紧绕到殿前跪下,齐齐道:“请贵妃娘娘恕罪。”
宋代柔心一揪,目光不免阴沉:“娇子、翎子,你们是否有所隐瞒,未曾禀明宜嫔?”
娇子忙道:“昨儿在晾衣房为娘娘熏香衣裳的时候,正巧安贵人的侍婢紫菱拿了一件小公主的衣裳来晾。奴婢也就没有在意,一直忙着熏香,许小公主的衣裳就挂在一旁,故而沾染了香气这才……”
“贵妃娘娘可听清出来吧,这事儿啊,还当真是和宜嫔脱不了干系!”李怀萍面色冷清,不悦的宽慰安氏:“妹妹别担心了,左右小公主现下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伤了龙裔,只看贵妃怎么处理了。”
唬的娇子和翎子面无血色,连连叩首:“贵妃娘娘赎罪啊,奴婢无心之失,娘娘赎罪啊。”
“说的是呢!”武歆音脸色也不那么好看:“若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好端端的哪儿有奴婢敢多事弄香了小公主的衣裳,还沾了花粉在上头!”
“宜嫔姐姐的意思,是臣妾故意喽?”肖筱丽听她的话刺耳,忍不住出声。“总归是在景仁宫里,当着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面,倘若臣妾吩咐娇子翎子这么做过,臣妾愿意承受一切责罚。可臣妾若是没有做过,只是宁嫔姐姐一句两句话,就栽赃到了臣妾身上,那这罪责臣妾可承担不起,盼望着姐姐留些口德,否则就按栽赃污蔑之罪论处,姐姐可敢与臣妾一并讨公道么?”
“呦!”武歆音嚯的站起身子,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戳过去:“怎么朝着我来了?难不成是我在长春宫里熏香衣裳,闹得小公主身上起疹子不成?还要跟我讨公道,好哇,那就问问宜嫔该怎么讨!本宫洗耳恭听。”
“都少说两句吧!”年倾欢皱着眉。“小公主年幼,衣裳都是在自己宫里,有乳母洗净,放在晾晒房里晾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宜嫔初入长春宫,又不曾生育过,熏香自己的衣裳也是就习惯,并非存心做什么,情理上自然也说得过去。本宫这么听着,倒是奴婢粗心的缘故,未曾设想周到。紫菱明明看见宜嫔的侍婢在熏香衣裳,还将小公主的衣服挂在近处,不免粗心。而宜嫔的侍婢娇子、翎子也未曾提醒,自然也不稳妥。如此,本宫便罚这些奴婢三个月的月俸银子,小惩大诫。你们以为如何?”
心知贵妃是大事化小,有意令此事作罢,宋代柔心里宽慰一些,便不再出声。
而李怀萍当然是不愿意的:“这么说来,安妹妹也只好自认倒霉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罚了奴婢,小公主的疹子就算白起了,贵妃身为庶母的,未免太不心疼孩子了吧?”
年倾欢转手面对齐妃,笑意盎然:“那依照齐妃的意思,本宫应当如何裁判此事?难不成把奴婢的腿打断,小公主的疹子就不白起了?”
贵妃的语调明显带着威严,李怀萍低首为笑:“娘娘误会了,臣妾岂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请娘娘做主,劝说宜嫔往后不要再晾衣房熏香衣裳了,免得又出类似的事情。毕竟防微杜渐总比亡羊补牢要好些,只是不知道宜嫔是否愿意。”
自知拗不过贵妃,李怀萍只好将问题抛给了宜嫔。
肖筱丽回以明媚的为笑,颔首道:“自然是应当的,往后那晾衣房只给小公主用就是,臣妾要熏香衣裳,只在自己的厢房这边。且若是穿着熏香的衣裳,就避免去抱福敏,免得再让她难受,也让安贵人担心。齐妃娘娘以为如此可好么?”
“哼。”李怀萍嗤鼻:“宜嫔到底是皇上喜欢的人,弄点子香味儿也好,总不至于叫你连香粉都不用了。如此,罢了。”
“宜嫔用不用香粉,似乎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宋代柔话不饶人:“方才安贵人不也说,用香粉么。本宫就不信了,亲额娘用小公主就不过敏,旁人用,小公主就难受。若果然如此,本宫真要大赞一句,齐妃教小公主教的真好,这么小就能如此为额娘设想。”
李怀萍转过脸去,从容道:“那是自然,有千金是福气。本宫没有这样的福气,懋妃有过却不长,如今啊,咱们也都只能看着安妹妹眼红。”
“眼红眼热是必然的。”年倾欢道:“本宫也没有这样的福气。福气是天给的,非人力能改。可事在人为,后宫里是否安宁却取决于各位姐妹是否齐心。今日的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无谓在这里斗嘴。眼多有失,伤人的话说多了,难保来日伤的就不是自己的心。还是少说几句好了。”
略微颔首,静徽啧啧称赞:“贵妃到底是皇上恩宠多年的,最懂得体察圣意。如此,你们便听从贵妃的安排好了。宜嫔迁居长春宫不久,往后的日子还有得磨合,慢慢适应便罢。再有什么不好,只管让贵妃给你做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