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九回家
我和温恪都换了衣服,坐上了马车,出了宫,一路上很是兴奋,等到了我的桃源小镇,“我们下车走进去吧,我要好好看看这里。”
我很想挽起老九的胳膊,可是也有点怕这里人的目光,估计温恪也会不赞成的。
这里有一大部分的老人和妇孺,还有一大片新建的民宅,看着很是簇拥,但对他们而言能活着已经很是幸福了。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独个流落这里,我早让老四的手下人把他们分了多个组来管理,如今看起来倒也井然有序。
远处一个老人正出来追了应该是自己的孙儿吧,小孩子跑得飞快,还笑闹着说,“爷爷,我去找爹爹马上就回。”
我继续走着看着,这里还有几个应该是邻居的老妇人在外边唠嗑,我很想劝她们天冷,进屋聊。可听她们的话却听住了,原来老人们是说过年了家里正要裁新衣呢,自己也有一件。一件衣服而已,她们却聊得很有兴致,还互相夸着彼此的孩子,然后满足地叹息着。我正要插话,一个老人就正好说天冷,都到她家去聊。
这让我想起了前世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新雨过后,我一个人在凉爽的空气中,在静静的林荫路上散步,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上的斑斑点点的落花,使劲呼吸着带着雨的味道、草的清新和花的甜香的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黄昏私语。
忽然我听见了一对老夫妇之间的对话,看样子也有七十岁了,他们是在互相夸着身上的衣服漂亮又合身,开始时我还在想这些老人穿衣服能好看到哪里,可听到后来忽然觉得他们虽然老了,可是别有一样对生命活力的渴望,没有因为年龄而减弱;更有一种夫妻间的欣赏,没有因为色衰而爱驰。
一会这丈夫就对老妻就说到,“天要黑了,回家吧。”一句多么平常的话却让我马上想起了陶渊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想起了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他们“雄飞雌从”“倦鸟回巢”了,这是多么本真的生活状态啊,这是多么幸福的夫妇啊。我好羡慕他们的生活无忧无虑,日落散步,日没而息;还有他们的爱已经到了相互扶携的境地,我幻想着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和爱人在一个桃源一样的地方,享受大自然和爱人带来的平淡生活。
如今看到自己也能给别人带来这种虽然微不足道的幸福,但也足矣,相信我在以后还可以做得更好更多。
而且,现在我的身边有了胤禟,他是否可以不论贫富陪伴在我身边?在我年迈时可以挽着我的胳膊去在夕阳中散步,斜晖洒落在我们闪亮的银发上。可是,他的生命要是那一年结束吗?怎么可以那样呢,我怎么忍受得了孤雁独活的日子呢?
我不管身边的温恪了,挽着老九说,“胤禟,我们现在好幸福啊。看到她们我觉得更该珍惜自己的生活,对得起生命的赐予。而且如果我们有能力真该做得更多的,温恪,对不对?”
温恪一直在看着,老九也没有拒绝我的手臂。
“温恪,等你嫁了人,你有了属于自己的子民,要尽力让他们幸福,这样就和自己幸福一样值得高兴。虽然这样说有点虚伪啦。”
“姐姐,我知道的。”
我们先随意实地访察,又找来了各层的管事,老九开始询问人口、生计、管理、教育以及各项的支出,还真是事无巨细,很有CEO风范呢。
我问那总管,“这些事四爷都知道吗?”
“四爷没问过,奴才也没说。”没问,不太可能。
“那么你现在把情况好好归整一下等着向四爷回报,要做个经验的总结,然后做几份详细的计划,计划如果庄子容纳一万人、两万人分别需要多少资金,怎样运作,你有什么管理的新想法,现在的管理有哪些弊端等等,你要考虑周详,可以现在去做调研,我估计四爷这两天就要来问你了。至于各层管事,年终分红会加发三倍,你发五倍,告诉四爷说我说的,要他做好这个预算。”
就这样忙了一个下午,我们又回了宫,我告诉老九说明天回了皇上就去家里看看,他就说到时来接我。我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开始想桃源小镇的新计划了,准备明天就呈上我的报告。啊,一天要是三十个小时就好了,时间真是不够用啊,师傅无极也一定等着我了。
忙,真是我在古代清朝的生活节奏了。第二天我还没起呢,就被十三搅了觉,而那时天一点也没亮呢,知道他一定没啥好事,肯定是一为他四哥做说客,一为收容灾民过年。还好我苦熬出了计划,也还好老四没有亲来。我应了老九不帮忙,可是老康不让不说,老四他们来讨主意,我冲着那些过不上年的人和我的钱也是不能不管的,所以十三来沟通最好了,又明白又稳妥又做得了主又不尴尬。
我等十三进来,立马告诉他,第一,我时间很紧,一会还回皇上呢;第二,我只为皇上的差,余者勿论;第三,钱给你们,随便花,对得起百姓就好;第四,你先看计划,不懂问我,但不要老来烦我。我把银票一放,计划一拿,就把十三往外一推。
十三不干了,“从容,我要讨伐你的事多了,但今天的确先说差事,可那你也不能这么招待我啊?”
“不是,十三,我们的关系没有虚的,你呀,先看完计划,有了想法再问我问题,那时我们再研究。别的等忙过这段再说吧,我这一夜基本都没睡觉,今天还回家呢,你不能阻着我和家人好几个月才一次的团聚吧?算我求你了。”
十三看看我的样子,“好吧,你们俩啊,就都痛快自己,然后折磨我吧?”
“谁痛快自己了?”
“你没有吗?那四哥有,他昨天很痛快地喝酒、大醉、大叫、放肆地让自己憔悴、痛苦下去,甚至忘记了责任和身边的一切,我看着很痛快啊。”
那样吗?老四是个多么自苦的人,我是知道的,“十三,十三,老四他什么痛都会慢慢消失的,时间的温柔的手会抚平一切痛苦的,还有你,你也是他的一剂良药啊。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你要守护他,我也只能说谢谢你。走吧,十三。”我不能这样牵扯不清的,可是我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隐痛,但这样也比都痛苦,长痛苦好啊。
十三不禁长叹一声,“从容,你好狠心,我都不想原谅你了,我走。”他抬起了脚出门,又转回头,“其实,其实,我告诉你,四哥就在外面冻着呢。从容,你听了,痛不痛?”说完他就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发傻。
他是“为我风露立寒宵”吗,但我现在能给他的只是一份祝福的心意了。
“不痛不痛不痛。”我自己嘟囔着,平息着,“什么痛都会慢慢消失的,时间的温柔的手会抚平一切痛苦的,也会带给我们新的快乐的。我现在的选择对大家而言是痛苦最少的了,对的,这么做是对的。”
我整理了心情,压迫着心里的难过,不让它发酵,将气息漫延开来,直到它变淡,甚至消失,或者自己的鼻子习惯了,闻不到了。
等到见了老康,请安,汇报,听示,再到老九来找我,我已经不再浑浑噩噩的了,收拾一番就怀揣着一份雀跃回家了。可是什么叫近乡情更怯,我明白了。
早就通知了,爹他们迎了出来,一看九爷也跟来了,当然一眼就看出老九如今的神色不同,满眼疑惑,却也见礼了。然后就是吃啊,喝啊,我难得一小会跟娘说了心里话。她问了我老九的事,我就表态加发誓,我们会幸福的。娘也说,他看着是对你极好的,只是你也要好好把握。知道了。
也提到了哥哥们,还有老师,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老四对他们怎样,因为我相信他的人格,也相信大家的能力。但是还是有伤感慢慢浸染开,我知道这之后我和老师见面机会就几乎很少了,哥哥们是不是也会藏了心思了?没关系,我劝慰自己都会好起来的,胤禟反正不会参与混乱,那就没那么糟糕的。我要做个好的催化剂,让他们好好相处。
爹也总归说到想要还乡的,我想不悲痛就更难了。我想等过完年要好好和他们谈谈,我对娘说除夕一定争取回来,争取多呆几天,娘是又高兴又难掩悲哀。还想跟丫头们胡闹一下,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好挨个抱了抱,聊了聊。
老九也一直跟爹在沟通,不知说了什么。还挺像个姑爷子呢?我看着他们笑了,九爷是我家姑爷,好玩,老九忽然也望向我,看我笑他也乐了。爹大概也看到我们的样子了,又低了头,摩挲茶杯,不说话。
正式吃饭的时候,我一看,还挺大规模,又看了一眼爹和老九,结果整个吃饭就是我在傻呵呵地看大家,还傻笑。老九就和我眉目传情,边吃边乐。
最后,爹放下酒杯,他终于也笑了说,“从容,你和九爷在宫里不常见吗?”
“啊?还行,也能见到。”老九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因为他觉得我是认为见面太少了,在抱怨呢。
“啊,是吗?”爹就笑着不再说话了,其实他是想问我和老九在他家老互相看啥,还老对着笑啥。我还不明白爹啥意思,老九可明白了,“陆大人,从容她是我的敬亭山。”
他一说完,老爹的反应是愣了,我却笑得很美,也有点不好意思啦。老九这个家伙,当众拿李白的诗当情话,爹一定愣过就要笑我了,我知道爹虽是武将却也精通诗歌,可一定没见过这种表白的。结果老爹却笑说,“啊,敬亭山,不知道。从容,去过吗?”
“啊?”我接不上来了。老九接过说,“不用去,看从容都知道啥样了。”
看着我们这个样子,桌子上的气氛更好起来,大娘不懂字的意思,但懂人的意思,就说,“九爷,老爷,从小我就说从容是个有福的,现在看不假。从容啊,你也大了,若我们真的走了,你也不要任性行事了。九爷,看您如此平易近人,又见多识广,心胸开阔,您要常提点着她才好。”
看大娘的措辞,还真是含蓄有品位啊。老九虽然没怎么经过这架势,但还是挺配合,看着我说,“夫人放心,从容也帮我很多事的,”我心想,挺会说话,结果老九还说,“当然,我也会看住她的。”我就无语了,大娘就笑了。
娘却一直都没问他什么,难道是丈母娘看姑爷对眼了,我偷眼看娘,娘就一脸很温和的表情。
一直在这里呆到了晚上就该回去了,一群人送是自然的,心情也是复杂的,但最后还是上了车。
老九就坐在我身旁,挽着我,说,“今天爷的表现,好不好?”
“及格。”
“及格?是好的意思吗?那么爷有奖励吗?”
“你把奖励挂嘴边了,明儿我给你做一张大饼,挂你嘴边好了,想要你就咬。”
“不,爷把你拴在身边就好了。”
“对,我跟你说个正事,我的丫头们,我想给她们个结果。今天我也问了,玄青、凝绿、温红都愿意到你那里帮忙,荷束在帮我照顾娘,静蓝和家里的一个小厮不错,让我娘做主嫁了。你如果有好的人选,就想想我的丫头们。其实,我觉得玄青她们都很有管事的能力,你可以考虑一下。”
“嗯,玄青、凝绿都很适合,我让她们都到‘岁华轻摇’吧;温红、荷束,我还是想给你弄进宫,或者将来伺候你,毕竟她们是全才,心又细。”
“那是,我的丫头,不过终身大事我一定要帮她们看好的。你物色了给我看看,哎,你不会自己瞧上了吧?”
“你别消遣我了,你的丫头我哪敢想啊?”
“怎么?是不敢?看来有想过啊?”
“没有没有,我有你就够了。”
“哼,我的手段你们其实都没见识过呢?你要是敢,你就看我怎么收拾你和你的美人吧。”
“不敢不敢,侠女。”
“你说大哥,八哥,十四他们有没有看上我的丫头的,你可以问问,两方都同意,我就做了好事了。”
“你舍得给?老十好像挺念叨温红的,可是温红不在,你得多累多少啊,我不想。”
“你这个自私鬼,如果温红愿意,我就干,我大哥还是不错的。”
“那你的丫头随你吧。对了,老十那天在我的珠宝店里给你挑个好东西,本来可以送给他,可是是给你的,我就狠狠要了价,他恨恨地给了。还说要跟你讨礼物了,新年的礼物,你怎么办啊?”
礼物,我总是欠他礼物啊?“简直烦死了,今年我要批发,都送一样的。”
“那我呢?还有皇阿玛呢?”
“我想想,这样,我们到店里去,我找人弄,这事也得求着八哥。”
结果我给他们阿哥爷们批发了皮制的现代版钱夹,唯一不同的就是表面的嵌字不同,胤禟的当然是“禟”,想过给不给老四呢,还是给吧,反正我批发;十四也有,考虑老康虽然不需要,可是不给好像不好。然后我又很搞笑的按序号给他们的钱夹里放了守岁的银票,好不容易弄到了老四的四十两银票,结果十四很合算,一百四十两。老康不好办,就塞了一张纸,用手写上三十万两好了,想到我给老康发红包就好笑。
又给老康弄了一双冬靴,带夹层的,保暖超好,因为我用了好多带毛的小细羊皮,可老九也要,好吧,男朋友这个可以有。
老五真是个好人,马上就也送我了礼物,原来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幅画,是我在老七那里和他描述的《在水一方》里的我,真是清幽出尘啊,是我还比我美,他做到了。我立刻想到我的婚纱画该开始了,到时我要画个小幅的,然后给老九放在钱夹里,镇着他,不许想别的女人。
然后各人的礼物陆续都来了。老十给我一对晶莹的绿翡翠耳坠子,闪亮得如天上星一般。十三是一对玉镯,应该也不便宜的;十四的还是一只钗;老八送我了一个紫水晶球,这个很难得啊,光润魅惑的紫色;老七没有亲来,竟然弄来了两张古琴,写明一张给神交的老邬,太好了,我的份都带了。
十七来说,“姐姐,我没有礼物,你一直在照顾我,所以我决定伺候你一天,给你当小厮。”我听了,又感动又兴奋,又亲了他一下。
十七又说,“姐姐,这一年我突飞猛进地长,眼看我都十二了,十三就可以有丫头了,你还亲我啊?”
“小子,再怎么我都是你姐姐的。”
“可是,我也想要一个你这样的福晋呢?”
“想找姐姐这样的啊,难啊?不过姐姐帮你忙,没有就帮忙培养一个给你,你等着吧。”
“姐姐,”十七有点赖皮地说,“真的能培养出来啊?那要是没有怎么办?”
“十七,女人如花,万紫千红,会有你喜欢的那一种的。”
“姐姐,你和九哥最好吗?那么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理我了?”
“谁说的?爱情是爱情,亲情是亲情,弟弟永远是弟弟的。”
“可十三哥说不是,说你现在就不会再管我们了,我们不高兴你也不会理了,说你只顾着九哥一个了。我十三哥都没骗过我的,所以我开始讨厌九哥了。”
看来问题严重了,这个十三,不过他是不是也生我的气了,也许他才是不理我了呢?我有点难过起来,十七看我这个样子,也脸色黯然,“我就说九哥平常就傲慢,也不爱理我,他现在真的抢走你了,我讨厌他。”
“十七,不是那样的。我是你的姐姐,这是他改变不了的。”
“你也骗我,你看你现在,都好多天不理我了,我一问,你就和九哥在一起,哼,礼物也是他多一份的,皇阿玛都说了。”
十七越说越委屈起来,我赶紧赔不是,“你也有的冬靴的,只是你脚小些,抠手,不好做,马上就做完了。”
“真的?”
“真的,骗老九也不骗你。”
“姐姐,你是不是对十七最好?”
“是的,你现在排第一。”
“哼,这还差不多,我明天就告诉十三哥,说我是你第一喜欢的人。”
“好吧。”
这天,我给温恪和丫头们都准备了各式好玩更好看的内衣,又教温恪适应这种东西,然后温恪也拿出了她给我准备的礼物,是一种繁复的刺绣,一对交颈相缠的鸳鸯戏于水中,很是华美富贵。
“姐姐,你知道开始我不认得你,却听十三哥老是提你,我那时以为你会和十三哥在一起的。然后十三哥经过了一段怪怪的闷闷的时间,他就时时把你和四哥挂在嘴边了。我就又以为——谁知你现在还是选了九哥。九哥也很好,我知道,他平常就是有点小孩性,姐姐,现在我祝福你们。这个我绣了好几天的,脖子酸了,眼也花了,手也疼的,你嫌弃我也不管了。”
我抱了她一下,“丫头,心意我收到了,东西我会贴身带着的,你也会在我心里的。”
“姐姐,你就是心里的东西太多了,我不要你担心我,成为你心里的负担。跟你我学了这么多不说,更看到了另一种有生命力的活法,这个才是让我最高兴的,所以我知道自己以后要什么了,我很快乐了,你也快乐就好。”
“温恪,好妹妹,谢谢。也许新年了,你的新生活就快来了,你比我小,却可能比我早出嫁,我啊,还真有好多要教你的呢。尤其是一种驭夫术,我从高人那里学了来,从不外传的,现在我郑重决定收你做我的传人吧,等姐姐我好好告诉你,那时你抛个媚眼,勾勾手指,你的夫君对你就能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了。”
我满口胡说,温恪识破我,就来追打我。
“啊,敢打我,看我给你抛个媚眼。”笑声一片,多美好的四十六年啊。
温馨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