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米果清酒。
砸吧砸吧嘴,石榴的酸甜加蒸好的荞麦、糯米酿出的浅浅酒香,越喝越好喝了。
连子慧嘴角勾起一抹笑,也干了杯中酒。然后还站起身来主动拿筷子挟了一块鸡柳送到了连子心碗中,语气嫣然温柔:“八妹吃菜,多吃点,瞧你这身子骨弱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连子心回敬一块肚丝金银片:“谢谢三姐关怀。”
真真是姐妹情深的一幕!
当然,大多数人只是看看,笑笑,并不说话。
表面的和谐虽然不是真和谐,但总好过没有,大过年的谁愿意看这些小姐妹唇枪舌剑的?
和谐共处才是王道,即使是假装的、短暂的。
连子兰又如何看不出其中的虚伪程度。可这戏码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中啊!
真是失算,错就错在看出了连子慧,谁特么能想到这蠢货突然就大转性了呢?
生气,真是无比生气!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可是再生气还能怎么样?人家都不跳坑,总不能再闹下去吧?再闹下去,就真的显得自己没气度又任性了,坚决不能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连子兰咽下一口浊气,不再说话了。
当这边的气氛缓和下来,再度恢复正常之时,另一边的席子嚷嚷了起来。
连子如和连子娴跑过来哭诉道:“奶奶,我们不要和文哥哥同一桌啦。菜都被他吃光了,我们都抢不到一点点,现在好饿哦!”
连子文。就是那位胖成个球的小少爷。
众人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他一个人的身躯就差不多霸占了三个座位,此时正撸着袖子。对着桌上的菜大吃特吃,左手两个腊肉糯米卷,右手抓起两条大虾塞进嘴里。
当然,此时一桌子菜已经所剩无几了,盘子里都光光的,同桌的另外两个孩子子安和子佳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而大胃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理会外界的动静,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那形象,别提有惨不忍睹了。
连三爷、云氏和连子兰的脸,再度黑了。
连子心则再度正确审视了自己。跟人比起来吃货的境界还是不够啊。
不过这个胖球少爷……咳,好像自己还接个关于他的任务?
哦天,一个月没见他,他似乎又胖了一、二、三……圈?这可如何下手啊?
老太太脸色也不是很好,说道:“你们不是说在给文哥儿节食吗?怎的他还是这个德行?”
其实往年,文哥儿也是有来参加家宴的,大概从四年前开始他成了饭桌一霸。
本来他也是有资格上主桌吃饭的,但他要是上桌吃饭,别人就不用吃了,而且主桌其实对孩子来说并不自由,挟菜个都费劲,所以胖球少爷被人从主桌降级到了一旁的席子。可是这样的自由完全解放了他胃的天性,把其它跟他同桌的孩子都吃哭了,再到后来,干脆给他单独开了一桌,一边儿吃着去。
今年由于云氏说他正在节食,所以就没有再单独给他开一桌,原本也是想着让他跟别人一桌他就不能放开吃,起码可以控制一下自己,谁知道……骨灰级吃货见了吃的,连爹妈是谁都忘记了,哪还能有什么控制能力?
连子兰揉揉额头,也是有些头疼地叫了一下自家弟弟:“文哥儿,别吃了。” шωш •тTk Λn •℃O
文哥儿还真的停了下来,但似乎不是因为听到她的话,而是……
“姐,不够吃啊,好饿……”
众人:“……”
饿饿饿饿你妹子的饿!你丫其实是饿死鬼投胎吧?!
老太太摇头,语气严肃:“文哥儿你不能再吃了,你看看你,把弟弟妹妹们的一份也都吃了,你还饿?再这样下去哪里能行!”
文哥儿被老太太的严肃吓到,立刻扑到云氏的怀里,委屈地哭起来:“娘,可是我真的吃不饱嘛!”
他确实是挺委屈的,这一个月来母亲跟姐姐给他弄了一个什么狗屁节食计划,他每天都吃不饱,虽然晚上饿得嗷嗷叫的时候母亲总会偷偷给他送来几笼包子几根鸡腿几个肘子或几碗面……但还是饿得不行,他是总觉得母亲和姐姐没有以前那么爱自己宠自己了,不然为什么她们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呢!
云氏只有这个儿子,打小就把他放心尖儿上的,这些天要他节食看他饿肚子本来就已经非常心疼了,这会儿见儿子委屈成这样子,再也止不住母爱大爆发了!
“不就是几盘肉菜吗?母亲您不必如此批评一个孩子吧?哥儿现在正在长身体,就是胃口好,吃得比别人多一些,这是他的错吗?前些天哥儿确实在节食来着,平时也就罢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呀,可是除夕节!年夜饭难道还不能容许他吃得多一些好一些吗?”
“母亲这边若是舍不得这些饭菜那就直说,我们也不少这一口吃的,文哥儿以后不来便是了!说得他故意要跟弟妹们抢吃的一样,实在是太委屈了!还是母亲您压根就看不上我们哥儿?”
说着说着,云氏也是红了眼眶,一双泪眼含怒带屈的,倒是有几分风韵。
连子心暗暗啧啧两声,继续吃东西,你们撕吧撕吧,这些菜都是我的我的!至于连子文的减肥任务,以后再从老太太这边下手好了。
连三爷虽然也觉得妻子说得很解气很痛快,但他的理智尚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夫妻二人都“犯浑”,总得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否则今天这年夜饭就真得闹得不欢而散了。
于是他赶紧唱起了白脸:“你哭啥?乱说啥?怎可跟母亲这样说话?!不就小孩儿的一点事儿吗,你这么大计较做什么?母亲,您别听她的,她就是太惯着这孩子了。”
老太太倒真是一点怒没动,淡淡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良久才叹气说:“看在文哥儿还有今儿是特殊日子的份上,老身就当没听着你刚才那些话。三媳妇,老身就问你,你是真疼文哥儿吗?我看倒是不像,若你真疼他,看到他如今这样不会这样放任甚至纵容的!”
云氏咬了咬唇角反驳:“儿媳哪有放任纵容?这不是让他节食了近一个月了么?”
很显然,她这话说得异常心虚。
老太太冷笑:“你问问其他人,文哥儿的状态,比起一月前如何?兰姐儿你先说。”
连子兰那叫个有苦难言,别以为母亲每天晚上偷偷给弟弟开小灶加餐的事儿她不知道,但是,她能说实话吗?回去后母亲会将自己给扔出去吧?
“虽然弟弟是真的有在节食,但不知为何,体重似乎一点没有降下去……”
“敬哥儿荣哥儿,你们说呢?”
“呃,比起我上回见到文哥儿,好像是又胖了……那么一点儿。”
“胖了好几圈。”夹厅厅扛。
噗,不要怀疑,这个如此直白的回答,肯定出自老实厚道的连二公子的口。
云氏脸都气白了。
“娴姐儿如姐儿,你们说呢?”老太太继续问。
“子娴上回见到文哥哥好像是半个月前吧,那个时候,唔,比现在胖了这么多,不对,是这么多!”连子娴用双手比划着。
“嗯嗯,我也觉得差不多。”连子如也实话实话。
文哥儿完全没觉他们说他又胖了是一种不好的讯号,从云氏怀里扬起胖脸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胖才证明我胃口好牙口好,娘亲说了,能吃能喝能睡才是福!哪像你们一个个的,瘦得跟竹竿似的,一看就没什么福气!娘,你不是说,过年要给我买德福斋的水晶烤鸭吗?我现在好想吃,我们去买吧!”
胖子,你这智商还想要什么烤鸭?请你吃顿板子鱼吧!
云氏想堵住他的嘴,为时已晚。
连三爷和连子兰也觉得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疼,真想装作不认识这对母子。
闹了这么一出,云氏感觉也没什么脸再呆下去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带连子文先行离开了。
连三爷和连子兰也很想离开,可没有理由,再者若连他们都走了,以后他们三房的脸还往哪儿搁?
心中也是默默怨念,今年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娱乐他们四口,幸福全家人。
连子敬想瓦解这些不愉快的气氛,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吧?”
连子慧瞄了眼埋头吃饭的连子心,你笑应:“好啊好啊!”
连四爷也玩心大起:“四叔也要参加!”
杨氏白了他一眼:“这么小儿科的东西,让他们孩子玩就可,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连四爷的笑容瞬间垮了,闷闷地“哦”了一声。
看来连家四爷畏惧这位正妻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连子敬也马上笑道:“就是啊四叔,我们小孩儿玩的,你一堂堂官老爷,就不要凑热闹了。”
四爷撇嘴:“敬哥儿,你还小孩?过完年都十八了吧?”
于氏乐呵呵地插话:“是啊,明年敬儿就要娶媳妇真正成大男人了。”
华国其实崇尚晚婚,一般男子要及冠后才能谈论婚事,十七八岁正式娶亲的比比皆是,而女子大多数也是在及笄后才出嫁。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明确硬性的规定,男女什么年龄想嫁人都可以,十二三就嫁做人妇的也不奇怪。
不过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个上限,男子倒是没什么关系,而女子若年近二十还不嫁人,那便是所谓的剩女了。
连子敬已经已经定了亲,明年年初就要迎娶人家姑娘过门,当然,通房早就有了两个。
“娘,好端端地说这个做什么?”连子敬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我们几个来玩行酒令,二弟、慧儿、七妹八妹一起来!”
连子心被点了名,很不情愿地加入了游戏。
第一轮行酒令是这样的,比如连子敬开头说一个成语,第二个人接下去要用他成语最后的一个字接龙,不过不需要作为成语的开头,只要成语当中有这个字就行,但这些成语不是什么都可,必须包含吉利的寓意。接不出来的人,喝一杯酒以示惩罚。
连子敬开头:“吉祥如意,点名子荣。”
连子荣面无表情地接:“意气风发,慧儿。”
连子慧想了下,笑接:“恭喜发财,七妹接。”
连子兰看向连子心,道:“财源滚滚,八妹你来。”
滚?滚你麻痹……可以不?
不行?那就喝酒吧。
连子心二话没说,一口干了一杯米果酒。
紧接着,由连子心开头。
“和和美美。”
“美如冠玉。”
“玉露金风。”
“风调雨顺。”
“如意顺遂,又轮到八妹了。”
半身不遂……又不行?那还是喝酒吧。
接下去的几轮,又有古诗接龙、菜名接龙,连子心都毫不挣扎地认了输,看着她一杯又一杯地喝下果酒,本想借机看她笑话的连子兰和连子慧都觉得没意思了。
“八妹,这酒虽然浓度低,但毕竟还是酒,喝太多也可能会醉的。”连子敬摇头,这八妹未免也太无趣了吧,这样简单的接龙都接不过来。
她的智商在众人眼里都下降了一个档次,但她根本不在乎,因为她压根没有费过脑子。
“唔,子心真不会这些,求哥哥姐姐们放过我吧。”她索性装愚笨求饶。 ~~
“我也不想玩了,你们继续。”没想到连子荣也放弃了。
“那就算了吧,大家继续吃饭。”连子敬宣布游戏结束。
这其实不是连子心的想要的结果,她希望他们继续玩下去的,这样就没人注意她了,她就可以继续好好吃东西了啊tut。
既然如此,她也不管了,今晚她就专注吃货三十年,反正她还没年满十二嘛。
这桌子太大了,她这短胳膊挟个菜都麻烦,但她已经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用各种办法吃到每一道菜,就差在对面的烤冬笋和素细粉签儿没吃到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就算站起来也挟不到,总不能直接说我要吃那个给我端过来吧?
就在她为此忧愁的时候,一双大手直接将那两盘菜放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