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济州,济水两岸的柳树,已经繁茂起来,去年遭遇的山戎进攻,诸侯内乱,所遗留的痕迹,也逐渐消失了,一切都在逐渐走向正轨。只是,想要恢复到往日济州城的繁华,怕是需要些时日了。
今天是五月十日,金銮殿上照例早朝。只不过,今日参与早朝的文武大臣,比之前一个多月的,多了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宗人府的府主张廷敬。
早朝开始之前,张廷敬就已经站在了金銮殿的正中央,等待着大夏皇帝登上龙座。良久之后,黄安宣布早朝,众人朝拜,大夏皇帝方才开口道:“有事早朝,无事退下!”
这是惯例,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也是大夏皇帝做事的风格,得过且过,能没有事情,就尽可能的没有。以至于,大夏的诸多政事,都是送往丞相府解决的。很多大臣都是看的明白,大夏皇帝已经没有昔日的威严了,有的只是一种象征。
所谓政事咸决于丞相,指的大概就是眼前大夏皇帝说的那句话,都交给丞相解决了,皇帝怎么可能还有事情做呢?
然而,朝堂正中央的张廷敬,却是开口:“启奏陛下,臣张廷敬率领宗人府卫士,前往巴州永昌郡,想要调查巴子平州牧举报的事情,遭遇意料之外的事情!”
此时,朝堂上的众多大臣,便是屏住了呼吸,想要听听张廷敬会说些什么。
“卿家请说!”
“微臣抵达永昌之后,本想公事公办,依照惯例,宣读圣旨。然而,八皇子却不尊圣旨,却将宗人府的一众亲卫,拘禁了数日!”
“同时,八皇子还扬言,儿在外,父之命有所不从;臣在外,帝之命有所不遵;将在外,君之命有所不受!并告诉微臣,他已经掌控了永昌郡城,及所属的众多军事力量!”
“议论议论吧!”大夏皇帝的神色一怔,嘴角却是弯起了些许的弧度,不过他表现出来的,却是神情呆滞,似乎这些事情,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如果不严重的话,就交给丞相处理吧!”
这就是大夏皇帝,荒唐至极,甚至是说,完完全全的就把手中的权力,交给了丞相申不易。
百官之中,为首的便是丞相申不易,此时他听得大夏皇帝这么说,便是走出了文武百官的行列。只见他手执笏板,放在自己的腹部,背对着皇帝,面对着众多官员,缓缓而道:“儿在外,父之命有所不从;臣在外,帝之命有所不遵;将在外,君之命有所不受!这等言语,涉及悖逆之嫌,巧言令色的想要抗拒圣旨,如此一看,八皇子谋叛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丞相说的对,这等言语一出口,就已经断定了八皇子居心叵测啊!臣江北,恳请陛下,授予一道旨意,让有司派人前往永昌郡城,将八皇子捕拿回来,废黜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太常寺卿江北走出班列,手执笏板,拱手说道,“丞相,这一件事,乃是十万火急之事,千万马虎不得!”
不过,江北拱手的对象,却不是大夏皇帝,而是丞相申不易。众人见此,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怕是皇帝对这件事,也是无能为力。或者说,官字两张口,谁也不清楚八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抗旨不尊,为什么要放出那样的话。难道他不明白,这是在自找死路吗?
然而,这些人终究是丞相申不易提拔上来的,尽管对于这些有所怀疑,最终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怀疑说出口。大家都是明白,权力的斗争,时时刻刻都需要有炮灰牺牲掉的,谁也不想做那个炮灰。更何况,丞相申不易和大夏皇帝的嫡长子夏默宇联手,把整个济州把持的如同铁桶一般,想说谁谋叛,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臣巴子平附议!”巴子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神色,“先前有诛灭士族家主的例子在先,足以证明八皇子他怀有谋叛的意思!”
“巴大人这话说的极对。”班列中走出大夏皇帝的嫡长子——夏默宇,“父皇,我那八皇子,在最初的时候,就有着不臣之心,如今已经是昭然若揭,怕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不得了啊!”
然而,大夏皇帝听着夏默宇的声音,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哦”,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了,这一点让众人感觉有些奇怪。
丞相申不易,此时转过身去,看向了大夏皇帝,手执笏板,躬身说道:“陛下,臣申不易前几日,接到一道奏折,因为其中的内容,太过于让人不敢相信,因此没有呈报给您!”
这一下,众人的好奇心就给拉了过去,什么样的奏章,能让丞相申不易如此重视,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跟八皇子有关的。
大夏皇帝顿了顿,道:“那就有劳丞相了,把那道奏章当众宣读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丞相申不易闻言,嘴角旋即流露出丝丝笑意,道:“微臣遵旨!”
而后,众人就见申不易转身,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奏章,旋即听得他缓缓念道:“儿臣夏正平,前有平定南蛮之功,今有守土安民之劳,宜当封王。儿臣别无所求,只愿意巴州为封土,汉王为封号,仅此而已,恳请父皇答应!”
刚一念完,一旁的巴子平,脸色就绿了。这是个什么皇子啊,分明就是伸手要权的皇子,让巴州做他的封地,想得倒美!巴州是你夏正平的地盘,那我这个巴州州牧搁哪儿?
区区一个郡守,还想骑在我这个州牧的头上拉屎撒尿,想多了!
巴子平虽然这么想,可是他并没有表达出来,反而是忿忿的说道:“陛下,此番言语,足以见得八皇子自立之心了!”
“不然,我看八皇子这只是想要做一名诸侯王罢了!”有人反对,“不如陛下您就遂了八皇子的意愿,把汉王封给他得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正平离开济州,安排做了太监总管的黄安,此时他站在大夏皇帝身边,拱手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放肆,这个朝堂上,有你说话的份吗?”说这话的却是夏默宇,“区区一个太监总管,也想要插手朝政?侍卫何在?还不将这个乱议皇政的太监,给我拉出去,乱棒打死?”
“够了,够了!”龙椅上的大夏皇帝,一拍面前的桌案,准备进入金銮殿的侍卫,便是停下了脚步,缓缓退出,“难道,你们还嫌弃朕的大夏不乱吗?”
“还有你,朝臣议论,朕都没有插嘴,你个死太监插什么嘴?”大夏皇帝似有暴怒的情绪,指着黄安骂道,“给我滚出金銮殿,到内务府领二十杖责,罚俸半年!”
黄安闻言,脸色却是一变,立刻闭上了嘴,缓缓退到一边,不在大夏皇帝面前晃悠,以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然而,下面的大臣,却是脸色丰富。什么叫做“朝臣议论,朕都没有插嘴,你个死太监插什么话?”,这明显是指桑骂槐!借着喝骂黄安的机会,在喝骂某些大臣,专制擅权的行为。
聪明点的人,都能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怕是大夏皇帝,对于夏默宇以及丞相申不易把持朝政的做法,产生了不满?
可是不对劲啊,大夏皇帝看上去就是一个昏庸荒唐的人物,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呢?他不残暴,但他却昏庸荒唐。不是暴君,而是昏君,这是众多大臣乃至天下诸侯,对于大夏皇帝的看法。
但是,这十足的昏君背后,似乎有些奇怪的行为举止。比如,上一次大朝议中,大夏皇帝发出的声音,就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如今,更是有着这种指桑骂槐的言论,这是怎么了?
有些人对这种言语,进行了深一层次的剖析,但是并没有得出结论。
“陛下,事情已经是这样子了,身在巴州永昌郡的八皇子,其谋叛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这一句话是丞相申不易说出口的,“之前也已经提到过,八皇子依旧能够掌控住了永昌郡城的兵马钱粮,这就进一步的表明了,皇八子反叛在即!”
“朕说过,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够用这种蛛丝马迹的东西,就判定我那个八皇子谋反呢?”大夏皇帝喘了一口气,有些乏力的说着,“不如这样子,再派些人手,去调查调查?至于上表封王的事情,我倒是看出来了,我这个八皇子,看样子也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连朕的皇帝宝座都不想要,只想做个区区的诸侯王!”
大夏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朗声笑着,似是在表达某些意思一样。
“父皇,如果是调查,是绝对不可以的!从济州到巴州永昌,往来之间,数千里的路程,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等调查清楚,那时候八弟他早就已经羽翼丰满了!”夏默宇神色很是胶着,“更何况,上表索要王爵,本就是不符合祖制的。如此看来,不如派遣以为将军,前往巴州,统领大军,把八弟抓回济州,再好好审讯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