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江锦言心里蓦地放松下来。
心里原先的坚硬如冰也柔软了下来。
这怀抱……熟悉至极!
除了他,又会是何人?
身子一僵,她微睁开了双眼。
果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且俊逸不凡的脸庞。
“别怕,我在。”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混着他低声的四字。
江锦言竟是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有些时候竟是习惯了在他的眼前收起冷硬,许是贪图这片刻的安然……
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无事,许君彦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随即他眉头微蹙,眸子里还带着薄怒。
“啊……”
几个宫女片刻之后才回过神,见到这一袭青衣、俊美无俦的男人,都惊呼了起来。
这般的速度……
这样的身手!
见到这日思夜想的身影,怀淑长公主倏地站起了身。
对上许君彦清冽的眸子,她脸色微红,低声道:“镇国侯……你怎的在这儿……”
见他方才那般焦急地护住了江锦言,此刻还如此温柔地抱着她,怀淑的手心也被自己那些个微长的指甲戳的极痛。
许君彦抱起了怀中的人儿,冷冷道:“锦言今日身子不适,许某便带她先行告退了,殿下见谅。”
这声音极尽冷冽和疏离,还带着丝怒气。
在感受到她僵了一瞬的身子时,许君彦便察觉到了这异样。
这丫头是想靠着伤害自己而躲过这怀淑长公主?
“你……”
见那风华不减的男人怀中的江锦言似是还越发娇弱的模样,怀淑长公主竖起柳眉,抬起了手。
她刚要开口,便传来极威严的声音。
“皇妹在这腊梅园子里宴请江小姐倒着实是有雅兴,只是如今江小姐身子抱恙,且江小姐又是镇国侯未过门的正室夫人,倒是应当交付给镇国侯……”
永宁帝缓缓走上了台阶,瞥了眼许君彦。
没想到自己手中的这把利刃,也有了如此的逆鳞!
方才在假山下听到了动静,许君彦竟是连礼数也没有顾忌,便前来护着这个江锦言了……
这对于一个素来谨慎、心思缜密的大臣来说,这情感上的弱点……有利的是自己对他的把控,而这把刀,又会不会因此而锈蚀?
一应的宫女内侍见到永宁帝,纷纷跪地请安。
“奴婢参见圣上。”
“奴才参见圣上。”
怀淑长公主却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皇兄……怀淑只是……”
永宁帝脸色微变,也不去看怀淑,对许君彦道:“今日江小姐本就是去宁德殿探视贺贵人的,君彦倒不如将江小姐送去宁德殿为好,朕随后请冯太医去瞧瞧……也让朕放心。”
许君彦自然明白。
宫城之中,哪里容得下他永宁帝疑心之事……
但此时他顾忌不得其他,也没有办法分心去图谋自己的形势。
他只是点了点头,“臣此刻不便行礼,便先行告退了。”
见到许君彦抱着江锦言走远的身影,怀淑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她望了眼洒了一地的梅子酒,不悦道:“既然这筵席也散了,怀淑便告退了。”
怀淑长公主朝着
永宁帝随意行了一礼,便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快步离了这亭子。
她愤恨地朝着许君彦走的方向踢了块碎石。
该死的江锦言!
狐媚子!
今日还糟蹋了那梅子酒,还有里头掺了的涣颜散!
穆姐姐也就给了自己这么一点子的药粉。
能不留证据而毁了女子的容貌……
这想想也知道并非凡物!
真真是倒了霉!
不仅没能毁了那贱人……
还反倒是给了她勾引镇国侯的大好时机!
想到她躺在那人的怀里,怀淑愤恨地踢了块石块儿……
“哎哟……”
倏地一座假山后传出一声低呼。
转瞬已然是走出了一个容貌极佳的女子。
她身穿木兰青双绣缎裳,系了桂子绿瑞锦襦裙,那衣袖的袖口处绣着淡蓝色的莲花,下摆用银丝线绣了几片祥云。
一头乌发梳了流云髻,发际斜插一支淡雅不俗的镂花暖玉莲花步摇,淡扫的娥眉下眸子清亮。
唇瓣虽是未点胭脂,却娇艳若滴。
随着她的低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过面庞,添了几分风韵。
她耳际的珍珠耳坠随着她莲步轻移而左右摇曳着,显得更是素雅。
怀淑长公主见到这女子也收敛了几分戾气,“原来是静心殿的羽彤姐姐。”
羽彤是以身殉国的汝南侯唯一的嫡女,自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极为得脸,当得起长公主的一声姐姐。
甚至她与几个皇子皇女都是一道长大的。
永宁帝也是给她几分颜面的……
母妃从小便教导自己,对于静心殿的人,能避则避开,若是碰上了,也要带着三分敬畏。
特别是这身份不一般的羽彤。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不知这王太后同王家的纠葛到底是如何……
既然猜不透,那便退避三舍。
只要这王太后不插手朝堂和后宫……那便能保她们的地位不受影响。
羽彤屈膝行了一礼,“羽彤见过长公主殿下。”
羽彤虽是身份不一般,但却甚少走出静心殿,便是偶尔碰上了后妃或是皇室宗亲,也是素来甚是和气娴雅的。
怀淑长公主对她点了点头,又想到那声惊呼,忙道:“方才本宫走得急,倒是无意间伤了羽彤姐姐了。”
羽彤浅笑着摇了摇头,“是羽彤想着躲懒,便选了这假山中的小径,还差些惊扰了长公主殿下。”
怀淑长公主此时倒是来了兴致,“羽彤姐姐这是要去何处?”
这静心殿的人可是甚少在宫中走动的……
羽彤抿嘴一笑,“明日辉国公夫人和小郡主要来面见太后,羽彤便去怡景宫向怀清殿下讨一些上好的茶叶来,太后不喜浓茶,一向都是用些清茶的。”
怀淑心里倒是留意了这件事。
一向在静心殿仿佛没了声息的王太后,竟然要见什么辉国公夫人?
羽彤笑着往一旁让了让,“长公主殿下先请……”
怀淑顿了片刻,对她点了点头便向前走去了。
本要拐去映霞殿的她,步子一顿,往临秋殿而去了。
此时宁德殿外的梅林中,许君彦的脸上晦暗不明,低头望着怀里闭着双眼的人儿。
望了眼这梅林,他停住了步子
。
她今日穿得素净,不染纤尘的样子。
半张小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似是在凝神倾听。
那浓密的睫毛似是要在那如白釉瓷器般的面容上印下倒影。
感受到他步子停下,却未曾听到行礼的声音。
江锦言闭着双眼道:“今日贸然出手……可曾想过圣上对你会有顾忌的……”
他总该要为自己谋算的吧!
似是感受到了这男人带着薄怒的气势,她蓦地睁开了眸子。
果然许君彦的眸子里带了丝怒意。
“锦言,镇国侯府未来主母的名头,能为你挡去这些灾祸,为何宁愿伤害自己……嗯?”
她身子一僵,垂下了眼帘,“你看出来了?”
许君彦加重了几分力气,似是对着小人儿如此淡然语气的惩罚。
“我不许你再如此。”
转瞬他低低叹了口气,“若是我今日未曾面圣,又或是未曾随圣上至那亭子下方,又或是我不曾认出你的声音,再然若是我有丝毫的迟缓……”
他停了许久,几不可闻的声音似是要被风声盖过。
“锦言……我也会怕的。”
这声音再没了往日的清冽,多了暗哑。
似是叹息,又如倾诉一般。
这句话将二人之间的沉默切割地淋漓尽致,扔在了风中兀自沉浮……
从不曾怕过你伤害我,也不怕你辜负了这世上的任何人。
但我怕你受到伤害……
一丝一毫也会让自己彻夜难安。
江锦言攥紧了手掌,手心的痛楚让她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男人的气息。
他……
他也会怕吗?
前世他至死也是那个孤傲淡漠的许君彦……
他竟然说……
他也会怕。
眼睛似是有些干涩,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迷蒙了这细碎凝重的冬景。
只有这男人的脸庞仍是清晰的……
直直地望进了自己的眸子深处,似是要透过一切的阻碍,直达心底。
这面容不必再用眸子去细看……
已经如同那薄荷清香、如同那俊秀净竹,镌刻在了心底。
止住了哽咽之意,她似是恳求,低声道:“放我下来。”
许君彦顿了片刻,单膝跪在了地上,让怀里这小人儿站稳了身形。
待他站直了身子,那小人儿已然是用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
这样的拥抱让他的心中再没了丝毫思量的空隙。
此时二人间的沉默中也带上了氤氲开的温热。
还有他渐渐收紧的怀抱……
梅林间的风声渐柔,时不时夹杂着几声鸟鸣悠悠。
而此时的永宁帝正往御书房的方向缓缓踱步,身后跟来的冯太医行了一礼。
“圣上,那亭中泼洒的酒有一些溅在了一旁的藤蔓上,臣已经取了些,待臣回到太医院后便瞧瞧有没有异样。”
永宁帝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冯爱卿了,一会儿冯爱卿再去宁德殿瞧一瞧这江小姐有无不妥,随后便来御书房告知朕。”
“臣遵旨。”
冯太医行了一礼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这冬日的太阳的虽好,却晒得人越发懒怠了……”
永宁帝嘴里呢喃着,慢悠悠往御书房走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