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恩慈对季嫣然这人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喜欢,平心而论,她觉得商翊之如果安定下来,季嫣然无疑是一个好的妻子人选。
许恩慈说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老调重弹,只是如今看得开了也没有带上多大的情绪。
她说威廉对她很好,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只是青云城还不安定,有人千方百计要陷害她。于是她只能把孩子送回英国,他们自己留在青云城处理这件事。
她还委婉的告诉季嫣然,自己和商翊之就算是回到六年前,都不可能再发生什么。
所以,她真的没有必要担心两个人私下还有其他不轨的纠缠。
当然这是当局者和旁观者的角度,除了当事人,旁人不能置喙。
“其实我还蛮讨厌你的。”季嫣然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抚着小腹,幽幽开口:“你以为的第一次见是在商场,但其实早在凌云酒店阻止的捐赠拍卖会上,我就隐约中知道了你的存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翊之失态,他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翊之为人谨慎工作勤恳而且还有才华,也是因为这样,我爸才放心把我托付给他。我以为庄谨的妻子,也许和他曾经相识,甚至相恋过,但没关系,他们已经各自婚假,庄谨甚至还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看上去很恩爱。”
“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许恩慈。许恩慈是什么人?”季嫣然根本不是为了问她,自问自答道:“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我周围的长辈总会拿你的名字来告诫我,千万学许家那丫头。”
“所有人眼底,你是叛逆的,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少我是知道的,如果你真的私生活淫乱,就根本不会这么大意让自己怀孕,还让别人知道了个先。”
季嫣然勾唇,却有点咬牙切齿,“后来在商场,他因为你,竟然当面斥责我,别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谈婚论嫁,就是以前,他也从来不舍得给我摆脸色。”
“很多事情,一旦露出端倪来,就仿佛所有的事情存在都显得极为不合理,我几乎把我以前对他的所有定义都推翻了。”
“他不是时时刻刻都谦和有礼的,他会因为某个路人多说你一句而上前理论甚至打架。他也不是永远都冷静沉着的,在得知你坠崖的时候,他沉醉声色朝我大吼大叫转移愤怒,夜不能眠。他的一言一行也不再谨慎忌讳,也会和他以前的伯乐闫钧临拳头相向。”
“那个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让他先遇到你了?你有什么好,值得他念念不忘?”说到这,季嫣然痴痴一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让人把你所有的资料查出来,包括那些被刻意抹杀替换的,都用了手段找出来。那段时间,我见的最多的是你的照片。”
“我朋友有一天来找我,指着你的照片,说这人竟然和我有一点相似。”季嫣然站起身,看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的许恩慈,微笑,语气中的嫉恨却毫不掩饰,“你知道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什么?”
许恩慈:“……”
“我跟翊之说,把婚礼提前。”说这话时,季嫣然眼底的寒意迸发。
许恩慈听着她说了那么多,拿上自己的画板和笔,情绪淡然,“事情都有两面,看你怎么去相信了。别人一句话你就被左右,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嫁给商翊之?每个人都有选择,有被迫有甘愿,有得有失。也许六年前的事情,他觉得有亏欠于我,但真计较起来,他怎么亏欠了我?孩子不是他的,他家世又不好,高中的感情,只不过是我对闫钧临的叛逆的任性表现而已。”
不是,不是这样。
许恩慈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在反驳,可目光却依旧冷静的看着远方的路,继续说道:“现在,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不该放下的,再记挂也没有用。告诉商先生,我嫁夫生子,他良辰美眷,六年前,哪怕我自以为濒临坠入耳鼻地狱,却也在千钧一发间遇到了救赎,何况……那救赎其实自始至终都庇佑我左右。”
她说完,没有再看季嫣然,而是没有迟疑的离开海边。
以前的恩怨就像是已经打了结的毛线团,牵扯其中的每个线头都像是一个相关的人。而每次一扯就是一断……
如果只有扯断一个方式来打开这个结,她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将那些牵扯如数折断。
可如果藕断丝连会连累更多,那么,就让她用冷血,将那些过往,如数剪断。
因为遇到季嫣然,本来找到灵感的许恩慈反而没一开始那么开心了。
季嫣然怀孕,却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肯定是商翊之那边出了问题。其实在得知他结婚的时候,她以为两个人都已经把过去放下,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被原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商翊之在她印象中,总是温润如玉,可那天他把记忆出现混淆的自己捉了去,还不避讳让人知道,显然是他失控了。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她不知道,只知道年少的时候,那份悸动永远不会是假的。
只是,时日太久,她快忘了,那些青葱岁月,那个记忆中一掀开就鲜活如初的少年,到底带给她多少细致感动。
都说缅怀过去,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如意。
也许她是因为在威廉呵护下,过得太如意,才会将那些过去忘得七七八八。原本以为这趟回国,只是来当一个旁观者,在正确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却没想到,她还是被牵连其中。
就像是一个漩涡,她甚至不知道,到底已经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暗涌。
不过没关系,威廉自始至终在她身边,给她臂弯,给她方向。
这样,不管前方是惊涛骇浪还是悬崖峭壁……
她想,她都不会害怕。
驱车回家途中,许恩慈去了一趟自己买了红钻戒指的珠宝店。她还记得,当初和秦唤在这边发生争执,埋下了祸根。
如果当初她能忍一忍,不那么嫉恨如仇,也许……也许她也不会像如今这么豁达。
有利有弊吧,世上没有如果,没必要再做那样的假设。
许恩慈在珠宝店里逛了一圈,没有看到入眼称心的设计,就问售货员,有没有当初是合作的,但是最近已经不再做设计的人。
甚至还拿出她出门
前特意带上的红钻戒指。
但人家只是个营销的,哪里会知道。
得到这样的答案,虽然许恩慈不意外,但仍旧有些小失落,不过想庄谨答应会在FK开业的时候将那人带来,也就释怀了。
许恩慈打算回家,转身却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青年正朝店内走来。
来人有笔直修长的双腿,他的骨骼和成年人比起来略微瘦削一些,亚麻色的碎发刘海遮着眉,露出一双似星的眸,挺鼻,再有如水彩轻描的薄唇,下颔有棱角却又尖圆。
他穿着白衬衫,一条咖啡色的卡其裤,脚边随意折了两圈,给人感觉很舒服,明明简单却无端让人生出这人生活很讲究的感觉来。
而随着他的靠近,风中似乎腾起一股淡淡的墨香。
许恩慈为什么要注意这么多,因为她手里还捏着的没有收起的戒指,被那有着白皙又节骨分明的手的主人给拿了去……
“哎……”许恩慈下意识呼一声,往前走了一小步,甚至忘了礼貌,伸手想要拿回来,仿佛他要光天化日抢自己东西一般。
青年低头看他夺过的玩意儿,又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递还给她,“戒指很好看。”
看着修建圆润就的修长手指捏着戒指还给自己,许恩慈脸上难得除了一抹赧色,接过后放进包包里的绒盒中,才朝他颔首道歉,“抱歉。”
“是我唐突。许小姐,可否赏脸一起喝个茶?”他低着头,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纳入眼底。
许恩慈听到他的称呼,赧色褪下脸色微变,他知道她是谁?
来人也丝毫不着急,款款的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不耐,只是也不再说话。
许恩慈搜遍自己脑海中所有的人,依旧对这青年没有半点印象,而且他年纪看着和她差不多。紧张之下,掌心出汗,她将戒指稍微握紧了一些,突然福至心灵,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
她不能自制的微微上前一步,捏着戒指给他看,“你是戒指的设计者?”
青年勾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浅笑着又重复问了一句:“许小姐能赏个脸吗?”
“赏赏裳!”许恩慈激动应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来这店本来就是为了找他有关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但是她爱死了这巧合!
上了那让人咋舌的劳斯莱斯幻影豪车,许恩慈的心情依旧是难掩的激动,“我还想找你呢,我特别喜欢你的设计,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褚子明。”他侧头看她,嘴边挂着清朗的笑意。
“楚……子明?”许恩慈错愕。
小慈,这个是子明哥哥,让他跟你一起玩两天。
那时候,许宛如还活着,她穿着藕色棉裙,右手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瘦小面容清俊的男孩儿,剃着平头,却看着内向极了。
是她记忆里那个不善言辞却很宠她的子明哥哥?
会是吗?
“是。”褚子明不知道她心思婉转,只应一声,算是回应她的那声错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