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玉翎行事迅速,绝不拖泥带水,当日晌午,众人再次上路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几件宽大的衣裙,样式简单,正是大户人家丫鬟的装扮。洛祁是个难伺候的,一直在嘟囔着,衣裙的料子不好,样式老土,糟蹋了他的花容月貌。
做戏做全套,莫颜被迫带着墨香回到最后一辆马车,主仆二人都很不自在,车上多了个穿着女装的大吴皇子,美其名曰是她丫鬟,其实还是货真价实的爷们。
天气炎热,打开车窗也没有多少凉风,洛祁一直在唠叨着,需要冰盆解暑,而万俟玉翎迟迟未送来冰块,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对坐。
莫颜不敢喝水,怕如厕尴尬,她简直讨厌死眼前聒噪的人,好好的大吴国皇子,不在大吴,到处乱跑,现在成了给她拖后腿的。
“颜颜,别板着一张脸嘛,小爷现在是你的丫鬟,就要让你开心,不若你拿小爷找点乐子?”
洛祁满脸笑容,一手挥舞着折扇,脸上带着轻浮的笑,“好颜颜,你这是不欢迎小爷?”
“谁欢迎你?难伺候。”
一会儿的工夫,又是要茶水,又是要糕饼,嫌弃茶水味道苦涩,糕饼不够细腻,他以为这里是大吴的皇宫?众人赶路,一切从简,洛祁的挑剔让莫颜忍无可忍,真想一脚把他踹下马车。
“翠……翠花,你会找什么乐子?”
墨香停顿了一下,还是叫出小姐起的名字。王爷已经吩咐过,从现在开始,大吴皇子洛祁就是自家小姐的丫鬟,和她的地位一般。墨香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和身份如此贵重的人作为同行。
“噗……”
彼时洛祁正在喝水,听到这个名字,一口水顿时喷出,正好喷到对面墨香的前襟,墨香手忙脚乱地从袖兜拿出帕子,抱怨道,“大吴皇子怎么还有喷水的毛病!”
“小墨香,你一个丫鬟怎么能和小爷这样说话?这要是在大吴,非要把你吊起来抽几十鞭子。”
洛祁收紧折扇,做了一个恶狠狠地表情。翠花,比青楼里最下等的妓女名字都要难听,也不晓得这个莫小姐怎么想到如此恶俗的名字。
“你以为这是大吴一亩三分地?”
莫颜翻了一个白眼,既然做了她的丫鬟,就要忍受她的调教,尽到丫鬟的本分,不能总是以大吴皇子自居。再说这里是大越。
“好颜颜,人家这不是遇见难处了么。”
洛祁勉强牵扯一番嘴角,“小爷我也是好心,若是能博美人一笑,就算唱一出十八摸又如何?”
有洛祁在马车上,三人你来我往,一直说到莫颜口干舌燥,她发现没什么效果。这位皇子信心大,根本不担忧未来的日子,反倒还能苦中作乐。
午时末,李德终于送来了冰块,他在车窗处,把冰块递给了墨香,面色纠结一番,想要问问大吴三皇子的情况。三人同车,到底有些不方便,好在夜晚,草包小姐和泼辣丫鬟会宿在第二辆马车上。
“黑炭头,你还有事?莫不是王爷有什么交代?”
墨香眼里带着期盼,真希望南平王能大发慈悲,把这个鹦鹉一般聒噪的翠花,叫到第一辆马车上去。可惜她失望了,因为黑炭头摇摇头,转身策马离开。
“有病吧?”
墨香唠叨一声,还不等缩回头,洛祁一个欢呼上前抢过冰块,抓在手里,用帕子包着放在额头上,“有点冰块降暑,也是好的。”
莫颜没有争抢,她身上带着一块寒玉,并不觉得十分热,就是这阳光太刺眼,若是关闭车窗,马车里不通风,就会很憋闷,今日晚间,能路过青州,也是青阳县所在的城池。
洛祁有伤在身,折腾一会儿,便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主仆二人这才松口气,二人整理一下一路上采买的物品,上次被洛祁翻得乱七八糟,之前打包好的都变成零零散散的。
熟睡中的洛祁,睫毛纤长卷翘,发出清浅的呼吸声,若是忽略他过于宽的肩膀和纤瘦的身形,光看这张脸,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皮肤白皙几近透明。
听闻大吴的皇贵妃当年冠绝天下,也只有如此姿色的美人,才能孕育这样的孩儿吧,这就是遗传基因的强大。莫颜单手托着腮,胡思乱想,若是她和万俟玉翎的孩儿……
“小姐,马车停下了,前面有住户人家,咱们去方便一下吧。”
墨香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从午时不久出发,已经夕阳西下了,此刻车马停在青州城门不远处,前方就是驿站。由于季员外派来了管事,沿途要采购五十车药材,而青州是南边一个大城,众人打算再此停留一夜。
一晃,出门十多天了,再有几天,莫颜一行人就要和赈灾车队分开,一行人并不是同一方向,只是能顺路而已,听慕白说,颍川那边今年多雨,轻微受灾,但是不甚严重。
主仆二人携手下了马车,吕氏正在前方等待,见到莫颜,她关切地问道,“颜颜,还好吧?”
“娘,您放心,三皇子他很好相处。”
是很好相处,就是人有些不着调。这话,莫颜没敢说,她怕吕氏担忧,所以极尽所能的安慰,“王爷一路上照顾咱们母女良多,就当为了还人情,帮这个忙吧。”
“你这丫头,说的娘好像不讲道理一样。”
吕氏杏眼圆睁,用食指点了一下莫颜的脑袋,片刻轻笑道,“只是委屈了你,要和他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颜颜,他怎么说也是大吴三皇子,是贵人,你切不可怠慢了。”
吕氏嘱咐莫颜,怕莫颜上来小女儿的脾气,对着人家皇子颐指气使,真当成丫鬟一般。她们是看着万俟玉翎的面子才如此,就当照顾一个病人就好。
“娘,女儿有那么缺心眼?”
莫颜哭笑不得,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洛祁这个人虽然轻浮,但是从说话做事上来看,心地不坏,比袁焕之那种外表风流儒雅,内里藏奸的人要好的多。
主仆二人到路边找了一户农家院,莫颜是强忍着捏着鼻子进去的,古代寻常百姓的人家,都在院子里挖一个茅厕,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用上好的柔软纸张做厕纸,就算御史府节约,在这方便却从不曾抠省。
“小姐,奴婢真担忧你到乡下会习惯。”
乡下家里多半有饲养鸡鸭猪,苍蝇蚊子乱飞,早已经习以为常,房间布置得简单,多蚊虫,怎么也不能和御史府小姐的闺房相比。
“既来之,则安之。”
莫颜不算个娇气的人,前世工作繁忙,解剖台都睡过,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前身真是小姐的身子,娇娇弱弱的,一点苦都吃不得。
“莫小姐,我们主子请您一起用膳,还有您的丫鬟。”
李德在“丫鬟”两个字上加重了力道,特地侧头白了墨香一眼。墨香气哼哼地,“黑炭头,现在我和翠花都是我们小姐的丫鬟。”
“哦,是吗?”
李德扬着头,故作深沉,停了半晌,转头离开。
夕阳西下,暑气渐消,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莫颜从路边摘了几朵野花,让墨香帮助戴在头上,更显得娇俏,她好心情地道,“走吧,去叫上翠花一起。”
万俟玉翎在街道边上选了一家酒楼,此刻正值晚膳时分,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不错。三人被带到二楼的雅间,期间,洛祁一直打量着酒楼的布置,对一楼大堂里桌上的菜色,显得毫无兴致。
“颜颜,等有机会,小爷带着你去大吴,尝遍天下美味。”
大吴和大周的百姓生活习惯相似,但是大吴靠海,百姓们更喜欢吃生猛海鲜,那种鱼片,沾着酱油等调料就可以生食,这个莫颜知晓,但是她对生吃一些东西没有兴趣,觉得吃到嘴里味道会很奇怪。
“你现在只是个丫鬟,尽量少说话。”
万俟玉翎已经在原地等候,墨香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动进入另一个雅间,吕氏正和丫鬟婆子在内。
“小爷我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不是穿上了女装就是女子好吧。”
洛祁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地找了一个离万俟玉翎最远的地方,桌上有花生米,他可怕这位突然变了性子,来个突然袭击,他的身手比不过万俟玉翎,负伤在身,定会躲闪不及。
对于这种刺头,莫颜没脾气,毕竟人家身份不是真的丫鬟,想要奴役还需掂量掂量,而且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将来大越发生叛乱,日子过不下去,带着爹娘跑到大吴躲上一阵子不错,这个皇子有利用价值。
伙计上菜的速度很快,约莫一刻钟左右,八菜一汤,莫颜依次品尝,觉得味道不过是一般,但是主食的饺子,鲜香可口,她吃到了完整的虾仁。
“明日在青州停留一天。”
万俟玉翎说着明日的安排。还有一件事,青州知府得知他赈灾路过,力邀众人到府上看戏,今日已经下了帖子,并且愿意号召城中有名望的乡绅员外,为南边的百姓出力。
“万俟,看来你的脸还能值不少银子。”
洛祁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关键。在大越,南平王就是一个传说,不是知府这等小官想见就能见到的。青州知府此举和趁火打劫差不多,用受灾的百姓作为幌子。
赈灾的队伍路线,是早早就安排好的,而青州是必经之地,知府定然是提前得到的消息,做好了安排。
“我也要去?”
莫颜抿了一口茶水,跟着洛祁一同偷笑,她可以想象,明日去知府府上,一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小姐,从此之后,又要有人痴心一片,付诸东流了。
“恩。很快便可归来。”
万俟玉翎扫视了对面幸灾乐祸的二人,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他去知府府上听戏,并非是为了知府所说的条件,银子他不缺,一切都因为明日那场戏。
次日一早,莫颜特地早起装扮,穿上了新做的还没有上身过的淡米分色衣裙,头上斜插了一根雕工精致的钗环,洛祁眼尖,指着钗环勾勾嘴角,道,“这是大吴匠人所做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墨香仔细瞅了瞅,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两国的首饰几乎差不多,多半用金银玉器打造,而样式都是花鸟鱼虫等物。
“因为大吴的匠人心灵手巧。”
洛祁一脸得意,论比较,大吴百姓们在是真正懂得生活之人,无论是皇宫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喜欢唱小曲儿,喜欢美轮美奂的首饰建筑,就是那家里揭不开锅的,在夏日也要采上一把野花,放在屋子里增加美感。
所以,大吴匠人对首饰做工要求很高,线条明丽柔和,而大越的首饰多半死板,看起来很是生硬。
莫颜撇撇嘴,她还真对大吴有些好奇,按照洛祁的说法,每一个大吴人都是艺术家,心太大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不苦思冥想如何赚银子,还有心情摆弄花草,这真是个奇葩的国度。
巳时正,一行人出发来到青州知府的别院,正好坐落在城中,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院中修建了后花园,里面奇珍异草,怪石嶙峋,亭台楼阁,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这个大院子,在京都定要值个几万两的银子,京都寸土寸金,几乎好地段都被官员们承包了,她去过几家府上,只有叶府的西园能与此媲美。
青州知府姓吴,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胖子,此人极其圆滑,说话笑眯眯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逢迎,又不疏远淡漠。
“王爷,您能大驾光临,下官顿时觉得蓬荜生辉啊!”
吴知府为今天布置了好几天,老天爷也给面子,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正好在后花园一处树荫的地方品茶看戏,他已经邀请了一众乡绅,门口车马已经堵得老远。
莫颜的位置就在万俟玉翎身侧,而洛祁作为丫鬟,没有位置,只能站在后方,他的面沉似水,似乎十分不满意知府的怠慢。
“喂,忍一忍,不然你和墨香找个地方休息下。”
众目睽睽,莫颜真怕这位大爷露馅,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突然变成伺候人的,总是觉得很别扭,因为这种人身上带着尊贵的气场,高高在上。
“颜颜,我还是在这陪你吧。”
洛祁思量一下,仍旧不想放过看戏的机会。马车上,他只能躺着,无聊至极,刚刚他可是看到了,后面坐了一众环肥燕瘦的小姐们,眼珠子差点凸出来,粘到万俟玉翎身上了。
莫颜点点头,也懒得纠正他礼仪上的失误,这种人,一向态度良好,虚心认错,但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错在何处。
“王爷,莫小姐,这位就是犬子。”
吴知府为万俟玉翎和莫颜引荐了他的独子,二人真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人白白胖胖,眼睛下方一片青黑,眼里带着淫邪的光,看着不像是个正经人。
万俟玉翎点点头,眼光看向别处,吴知府也不觉得冷场,转头对莫颜介绍其青州的风土人情,顺便夸赞他的独子是如何博闻强识,三岁便会作诗,在青州小有名气。
莫颜有些不耐烦,还是耐心听着,心里怨念,娘亲听说青州的布匹不错,想给老家的人多送一份礼物,所以带着墨梨和婆子采买,不然有娘亲挡在前头,她就不必敷衍应付。
“莫小姐虽然年龄尚幼,但是相貌甚美,连身边的丫鬟都如此绝色。”
吴知府刚刚离开,他的独子便搭讪起来,频频回头看着洛祁,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就差流口水了。
洛祁眯着眼睛,佯装嗔怒,尖着嗓子,嗲嗲地道,“多谢公子夸赞,奴婢不过是姿色平平而已。”
“哪里哪里,比府上的丫鬟美多了,让人神往。”
知府公子见状,眼睛成桃心状,殷勤地道,“天这么热,美人不如去那边小坐如何?”
莫颜用帕子擦了擦额角,对知府公子无语,当着她的面,对她丫鬟献殷勤,于理不合,此人一定是在他爹的管辖地呆傻了。
洛祁应付了几句,摇头拒绝,他没看到万俟玉翎的笑话不会离开,而且面前这个蠢猪头如此放肆,他怕一失手,造成命案,杀个人,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不过目前是逃亡阶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身后那群小姐们离得远,已经蠢蠢欲动,有胆子大的,竟然向前排丢起了荷包,莫颜随手拆开两个,在一个荷包之中,发现了金豆子,她厚着脸皮在万俟玉翎面前晃了晃,然后揣进怀中。
这些小姐多是乡绅,员外之女,恐怕进入到别院里,交了不少银子的门票,万俟玉翎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吴知府真会做生意敛财,捐出一部分银子,还可剩下大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戏台上拉开了帷幕,现场的嘈杂之声渐渐地散去。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出现,站在戏台的角落哭泣,她是一户官家的小姐,可惜父兄因得罪皇上,被抄家灭门,而她也沦落成了官妓,在青楼接客。
莫颜对这种老套的剧情没有感觉,她一直观察万俟玉翎的表情,见他双眼看着前方戏台,可明显心思不在上面,眼神清澈冷凝,寸寸成冰,夏日里坐在他身侧,真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戏台上,官家小姐正在被青楼老鸨毒打个半死,不得不接客,遇见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书生第一次来青楼,脸色通红,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书生付了银子,而官家小姐认为书生是个君子,如抓到救命的稻草。书生得知小姐的身世,十分同情,二人约定等书生考上了进士,便回来给小姐赎身。
书生与小姐分别之时眼泪汪汪,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啜泣声,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最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整日悲伤春秋,前身就是其中一位,可能是狗血剧情看多了,莫颜打了一个呵欠。
男子的誓言和承诺,能做得真?何况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指望一个人的同情和良心,不如靠自己。果然,小姐日思夜想,书生真的考上了探花郎,可一去不复返,当年的约定早已成空。
“真是无聊。”
莫颜摇摇头,见万俟玉翎看过来,她解释道,“这位还是官家小姐,心思单纯,可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书生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就算不遵守约定也在常理之中,为何身后的小姐都在谩骂书生负心?明明是这位小姐自己愚蠢。”
从头到尾都在指望一个不相干的人,而那人没有履行承诺,就成了天下第一负心汉,真真可笑。
“你真是与众不同。”
万俟玉翎轻叹一声,和莫颜接触增多,发现她的思想独立,内心强大,他在想,虎符交给她,或许是一个最最正确的决定。
这出戏还没有唱完,场面却发生了突变。一群戏子打扮之人突然从后台处冲出来,众人眼冒寒光,手拿着刀剑,整齐划一地冲着万俟玉翎而来。
“啊!”
不过是一瞬间,身后的小姐们尖叫这四散奔逃,一时间,瓜果茶碗,桌椅板凳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啊?你们哪来的,咱们并没有点这出戏啊!”
吴知府的独子脸吓得苍白,颤抖着身子,突然身下多了一些泛黄的液体,他哆嗦着道,“各位壮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要银子还是要美人?”
“要你的狗命!”
为首的正是唱戏的女子,她眉眼一厉,嫌恶地瞪了一眼知府独子,抬起砍刀,直接削掉了他的人头,一个硕大的脑袋正好轱辘到莫颜的脚下。
“呜呜,就知道没好事。”
对方手里都有刀剑,莫颜灵活地站起身,抄起一把椅子,躲在万俟玉翎的身后,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希望皇叔大人能暂时做一段时间的挡箭牌。
“翠花,你还在愣神,一会儿你家小姐就要见阎王了!”
莫颜快速地卸下了椅子腿儿,从万俟玉翎身后扔向前面的刺客,阴差阳错,正好打到一个刺客的头部,或许莫颜用力太大,那人赚了几圈,栽倒在地。
“这手法,真是太准了!”
有万俟玉翎在前方挡着,反应过来的洛祁在后方,把莫颜保护在中间,她一直不停地卸椅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着,扰乱阵型,砸到两三个倒霉蛋。
万俟玉翎不紧不慢,为了保护莫颜,几乎站在原地没有动,十分从容,来一个解决一个,莫颜想看到必杀技一直没用上,而洛祁吊儿郎当,出手狠辣,几乎都在抹脖子,一会儿地上滚着好几个人头。
吴知府正瘫软地坐在树下,挪动不了身子,他看着自己独子的尸身,痛哭流涕,悔之晚矣,这些戏子是他请来的戏班子,在他的别院刺杀南平王,他跳进黄河洗不清。都怪他贪婪,不然怎么会招惹这尊瘟神,又白白地丢了独子的性命!
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戏班子这些人被全部解决,一个不剩,莫颜看着地上的尸身,有一种上前翻找银子的冲动,她觉得这个是很不好的习惯,若不是跟着万俟玉翎,哪有这么多事。
“你查探一下,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印记?”
万俟玉翎神色未变,可言语中带着调侃,那夜在仙客来,他就在隔壁,黑暗之中,莫颜摸索着尸身,正在翻人家身上的银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颜颜,这应该由小爷代劳。”
洛祁阻止了莫颜,他刻意忽略她为什么不怕,没有尖叫的跑走,刚才解决这群人,洛祁能感觉到莫颜很兴奋,一直在身后对着这些人放冷箭。
“咳咳,重点翻翻里衣的内兜,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莫颜有了经验,站在一旁指导洛祁,而洛祁认命的翻看,最后一无所获,这群人太穷,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
善后工作交给李德,一行人回到了客栈,洛祁皱眉,大越的形势比大吴更复杂,万俟玉翎的呼声太高,身为皇叔,地位尴尬,早已经功高震主,这次刺杀,不一定是哪方势力派来的。
莫颜觉得应该不是皇上万俟御风,现在因为皇后一事,已经快纸里包不住火了,大吴得到消息,没准引发两国战争,而大越朝廷重文轻武,良将难寻,一切全靠万俟玉翎。这个节骨眼上,傻子才会派人刺杀,可大越,希望万俟玉翎消失的人太多。
“还有两天,两天之后,我们分头走。”
万俟玉翎打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有大越城池的分布图,众人可以顺路多走几天,可他预感到,今日这场刺杀,不过是一个开始,为了保证莫颜的安全,众人必须分开。
“从这里向西,约莫十天便可到达颍川。”
万俟玉翎已经安排好,一行人在路上食宿等均有人接应,毕竟莫颜身上带着虎符,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而他则向岔路的另一个方向,接下来一切都在安排和算计中。
洛祁是大吴人,不好说什么,他一直沉默着,最后道,“万俟,你放心,皇姐一事,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我洛祁在,定不会为难大越。”
一路上都和南平王同行,猛然得知要分开,莫颜并没想的高兴,他虽然总是招惹麻烦,但却有解决麻烦的能力,而她和娘亲继续行程,不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遇见危险。
可是既然决定之事,定无改变的可能,还有两天时间,莫颜想找个机会单独和万俟玉翎聊聊,既然虎符在她这里,她不可能什么都装作不知道,继续做她的草包小姐。
这边,莫颜正在为未来的路途担忧,而京都,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丧钟,莫中臣看着皇宫的方向,眼眸里闪过深邃的光,皇后薨了!确切地说,皇后薨的消息走漏了,大越不得不使用丧钟。
林府上,林苗月正沉醉在那夜的温存之中,穿着喜服的那个月夜,她提前做了新娘,和袁焕之在闺房的床榻上,有了第一次,开始很痛,后来她迷失在那种快感里无法自拔,只记得自己喊着“袁郎”,一遍又一遍地叫喊。
从那天开始,她的眉眼含水,每一天都过得如此漫长,只要再有几天,她就可以嫁到护国将军府上做少夫人,和袁郎极尽缠绵,成为京都小姐们羡慕的对象。
丧钟打破了一切,包括她的美梦。林府首先在府外搭上了吊唁的棚子,林苗月身上的红色衣裙换上素气的白色,她怔怔地坐在床边,不言不语。
“小姐,您好歹用点粥吧,若是这样,袁小将军担心,会怪罪奴婢。”
节外生枝,之前的担忧成了现实,皇后薨逝,京都百姓吊唁七七四十九天,三个月内禁止嫁娶,停止一切饮宴,等一会儿,官家夫人还要带着小姐们到皇宫门前哭灵。
林苗月抬了抬眼睛,精气神像被抽干了一样,她突然有些惧怕,皇上赐婚的婚期不得改变,因为皇后薨,婚期后移,需要重新择选日期,并不是等三个月的事儿,而且她和袁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若是怀有身孕的话……
“小姐……”
见林苗月不答话,丫鬟再次催促,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她不晓得自家小姐为何如此模样。
“那夜,打发你不用服侍,本小姐和袁郎……和他……”
林苗月脸颊通红,瞬间说不下去了,她扶着桌椅起身,走到梳妆台处,打开一个上锁的小箱子,上面是一个点着红梅的白手帕,正是贞洁的象征。
“小姐,您……”
丫鬟大惊失色,立刻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小姐,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啊!”
“情之所至,事到如今,可有补救的法子?”
林苗月对那天之事没有半分后悔,是袁郎让她体会了做女子的快乐,她与他一起攀上极乐巅峰,依偎在她温暖的胸膛,可恨的是皇后,早不死,晚不死,非要等到她成亲之前,平白添了晦气。
“呜呜……”
丫鬟失声痛哭,更多是惧怕,若是让老人夫人得知,小姐最多被送到庄子上住一阵子或者禁足,但是她就没命了,不是被乱棍打死,就要被撵出府,嫁给一个又老又瘸腿的。
“哭有什么用?快帮我想法子吧。”
林苗月招呼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去护国将军府送信,想见袁焕之一面,二人商讨一下。
“小姐,若是隐瞒还是可以的,就怕您大了肚子啊!”
丫鬟眼神闪烁,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心道:小姐,您可不能怪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被知晓,她焉有命在!
“所以说,让你想办法!”
林苗月站起身,在房内走了一圈,又喝了一大碗茶水,这才有了点精神,“听说民间有避子汤药,能不能想办法弄来一些?”
“这个交给奴婢。”
丫鬟连忙保证,避子汤都是在行房后数小时内服用,可小姐这事都过了几天,就算服用避子汤,也没有药效,为了稳妥起见,她只能找一个姐妹帮忙。
那个姐妹是同村的,在青楼洗衣,做最下等的工,以前听说青楼的姑娘们服用一种超强的避子汤药,都是秘方,只要喝上两次,一生受孕的几率都很渺茫。
从前,李月娥曾经委婉地找过她,提出类似的要求,那会她一心想跟着自家小姐陪嫁到护国将军府,没有答应。如今,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告密李月娥,从中获取信任,得到丰厚的报酬,等一段时间,她就想办法给自己脱了奴籍,带着银子远远地逃离。
京兆尹后衙,李月娥听到了丧钟,立刻神清气爽,最近去永平侯府上找夏若雪,在她不厌其烦地打探之下,终于得知,皇后娘娘根本不可能活过七月十五,那么林苗月和袁小将军的亲事出现变故,刚好成全她。
李月娥眼中得意,却没表现出来,她平时喜欢穿白衣,听到丧钟也不用换衣衫,对着梳妆台卸下首饰钗环,有丫鬟来报,林府上林苗月的贴身丫鬟绣儿求见。
“绣儿,可有要事?”
李月娥见绣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挥退所有的丫鬟,她挂着一抹舒缓的微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李小姐,您上次找奴婢所说,奴婢想了想,决定答应。”
绣儿不傻,为了卖人情,没有提林苗月已经和袁焕之欢好。她解开身上的衣衫,上面全是红色的鞭痕,这是前几天林苗月打的,到现在还红肿着,有些地方已经发炎了。
“哎呦,可怜见的,好好的身子,怎么打成了这副模样?”
李月娥吃了一惊,更加笃定绣儿的诚意,立刻从抽屉找了一盒药膏,亲手帮着绣儿抹药。
“奴婢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小姐她……”
绣儿想到以前的日子,胆战心惊,觉得越发无趣,小姐什么都瞒着她,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今日是因为皇后娘娘薨了,才坦白和袁小将军苟且一事。
“奴婢就想着,等这件事过去,能多得银钱,远走他乡。”
绣儿表明自己的意思,她来找李月娥,定是有所图,不然对方也不能放心,二人是合作关系,李月娥出钱,她出力。
“没有问题,本小姐不会亏待于你。”
李月娥从抽屉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在绣儿手中,笑道,“这银子你拿着,关于药,不用去找你那个姐妹,多一人知道便多了一份危险,从这里拿药。”
青楼的药效不过尔尔,有经验的郎中还是能帮女子调理好身子,但是她这里的秘方不同,一次便可让女子一辈子无法有孕,药效霸道。
“等事成之后,一千两银子。”
李月娥不可能那么相信绣儿,二人约定,等下药之后,绣儿负责骗林苗月出门,到朱雀南街医馆号脉,那里她娘的陪嫁铺子,都是自己人。
“事成之后,你脱离林府,本小姐可安排你离开京都。”
李月娥再次抛下了诱饵,其实她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既然敢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绣儿连连点头,故作欣喜,实则她才不相信李月娥,这种人心狠手辣,对林苗月都敢下狠手,何况她一个籍籍无名的丫鬟。
永平侯府,夏若雪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宫内的消息,她起身洗漱,最近装病,却得了真病,一直不见好,喝了十来天的苦药汤,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皇后娘娘的事情终于还是传出去了,比她想象的早了些时日,看来有些幕后之人已经坐不住,最近要开始大动作,她不禁担忧远在路上的南平王,也不知心上人此行是否安全。
春情打来一盆水,内心欢喜,皇后薨了,代表袁小将军和林苗月的亲事要无限期拖延,若是袁小将军能娶自家小姐就好了,到时候她陪嫁过去,开脸儿做个小妾,以后有个一儿半女,一辈子不用发愁。
“小姐,表小姐真是太走运了,回了乡下的穷地方,哭灵都不用去。”
春情扭着蜂腰,言语间酸溜溜的,那个墨香也不用跟着主子大热天的跪倒青石板上,真真走运。
“不用哭灵,不代表就安全。”
夏若雪好心情地对着铜镜梳妆,这一路凶险,谁晓得会不会发生意外,没准来个有去无回,被山匪劫到半路上,或者失去清白之身,以后看莫颜怎么在京都混,她在想,等哭灵这件事过去,用不用继续散播一些流言。
“可是小姐,林小姐和袁小将军的婚期拖延,是不是表小姐有机会了?”
春情知道自家小姐冰雪聪明,她在想怎么引导小姐对袁小将军有兴趣,她相信,凭着自家小姐的计谋,斗一个林苗月十拿九稳,说不准就真的顶替林苗月,嫁到护国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