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庸善虽说心中不信,然而此刻举目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也就跟上去,来到城外,行走于黄河岸边,车左言道:“就你们离开那年,黄河泛滥成灾,到今日好了些,也还留下许多阴影。”
索庸善对此并不关注,只是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车左叫了船家,拉过河去,而后才说道:“你那时候,英吉利是逼我们赔款,可谓是丧权辱国。之后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日,道光帝驾崩,传位第四子爱新觉罗·奕詝,以第二年为咸丰元年,即为咸丰帝。咸丰十一年,咸丰帝驾崩,爱新觉罗·载淳登基,即为同治帝,太后叶赫那拉氏窃权。同治十三年,同治帝驾崩,爱新觉罗·载湉登基,即为光绪帝,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光绪七年,慈安太后崩,叶赫那拉氏独掌大权。光绪二十年,甲午年,日本与清水师战于海上,清军败,而后一败再败,终于赔款加割地。如今尚还是光绪二十年。”
索庸善顿时呆滞,他明明在不祥之地未有几年,怎么天地就大变?
道光帝是不在了,连其子其孙都在那皇位上驾崩。
慨叹之余,不由得疑惑:“说来,这要有几十年过去,怎么道长不见老?难道我华夏内也有什么二世、三世?”
车左摇头:“这却与不祥之地有关,真正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索庸善只觉得精神恍惚,问道:“那林道长可还有救?”
车左锁眉:“怎么,不是加强封印吗?他一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索庸善这才明白,眼前这人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急忙将事情复述,且哀求道:“你快去吧,不然......”
车左呆立片刻,轻轻摆手,低声说道:“来不及了......而且,他让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让我去救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要我们在他没有完成工作的情况下继续下去......”
索庸善见他一副麻木不仁模样,怒从心头起:“就算这样,难道就不需要确认一下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还活着呢?万一......”
车左微微抿嘴,瞥他一眼,没有浪费口舌,只是继续前行。
索庸善上去拉住他:“走,跟我走!去那边,去那个不祥之地,去救他!”
车左一挥手,甩开索庸善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混账!如果知道是这样贸然去了,我又出不来,外界人怎么办?!我们这道观只剩下我们两个,甚而我们这样的道士也不是很多,然后呢,若是没有人活下来,谁负责保卫接下来的华夏?靠你吗?!他们可以一死了之,我不能,我不能!”
说罢,甩袖而去,不让索庸善见他严重泪光,走两步,又停下,向呆滞中索庸善说道:“如果你真想救他,就去泰山找叶漫山道长,要是不愿意,要不就离开,要不然就接替我的位置,我去救回来我的师弟!”
......
......
车左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青年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他身边,拍他肩膀,轻声说道:“对此很难受是吗?”
下意识点头后,他回头看,看到带着温暖笑容的青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后退两步,让他可以看清楚自己全貌,然后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啊,不过,既然你问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叫傅冰心,过来这里是想跟你说一下车左的故事。”
没有管索庸善反应,傅冰心自顾自说下去:“车左到底是什么时代的人已经不得而知,但我遇见他,是在嘉庆年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自那以后,他一共有过一百三十多个师弟以及四个徒弟。每当他有了个徒弟或者师弟,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解脱,可以就此撒手不管,但每次他都侥幸活下来。而一旦他活下来,他就不能寻死,他就必须寻找接班人。是的,我们现在虽然人不多,但是总有能代替他的,可是,为什么没有呢?因为他在我们眼中算是祖师,有事发生,能不通知他就不通知他,所以,他活着,也许还将活下去。你只道他不负责任,其实啊,他刚刚说了那一番话,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接班人,能代替他活下去。而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我们都可以慷慨赴死,因为这对我们很简单,可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但是,你出现了。”
索庸善缓过来之后,听到这样话,有些不明白:“什么叫‘但是,你出现了’?”
傅冰心维持脸上笑容:“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坏处吗?如果你是真的这么认为,那么,我想,我会代表那些因此而逝世者......杀了你!”
索庸善顿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说?”
傅冰心道:“林晚并没能完全封印不祥,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我们并没有告知车左道长。不祥的脱困导致几百人丧生,十余位大能拼尽全力将其重新封印,而车左道长要你去找的那位叶漫山道长也在其中,最终,只活下来寥寥几个人。”
“是吗?”车左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们瞒得我好苦啊......”
傅冰心这下也不能维持笑容,却又哑口无言,只是看着车左由远处林子里走来。
车左走到索庸善身旁,没有看傅冰心,开口问道:“怎么样?有决定了吗?”
索庸善想起自己过往,并无什么值得留恋,也就点点头:“我决定了!”
忽然就跪下来,叩头道:“请道长收我为徒!”
车左言道:“入我们,须得记住几点:其一,不祥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切不可受其蛊惑,否则莫怪我清理门户!其二,学艺不精,不得窥视不祥之地,否则逐出师门!其三,不祥破除封印,为祸人间,我门人当在其先。记得住这三点,我才能收你入门。”
索庸善连忙应下来:“当然能记住!”
这就复述一遍,车左满意地点头,而后才对傅冰心说道:“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是在宫里吧?为什么会来这里?”
傅冰心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清廷是个什么模样,我可不想动不动就被人杀头!毕竟,在那个老太婆掌控下,谁又能好好生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