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么问的人不少,小二也不意外,笑着就说道:“店里的确是有这些菜的,统称四早。不过这四早都是时令菜,若是客官想吃另外三早,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
“哦,是要等上多久呢?”柏小妍甚是感兴趣地问道。
“不需要太久,到了那个时候,客官自然是会晓得的。”小二说着便要告退,柏小妍忙叫住他,“且慢,再上一桌菜来。”
之后柏小妍就再没问小二什么问题,安安稳稳地吃完了饭。若是罗子元知道,他这番好心却让自己用来同他的敌人相会,真不是会是何表情。柏小妍笑着将那两张纸条烧毁,这才带着越千三人下了楼。
之前在集市走着的时候,柏小妍就听人说起似是要征兵了,只是陶安泰说要启程,那可就悬了。原依雅定是要早产的,而征兵一事可长可短,若到时候陶安泰人不在盛京,那原禹举兵来犯的话,形势可就难说了。
柏小妍想着,不自觉得皱起了眉,小二传来的话里,意思是要她随机应变,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应付得了黑无常吗?正想着,前面一阵嘈杂,柏小妍才抬头,就见一个小孩冲了过来,撞在了她的身上,幸好有越千扶着,不然柏小妍怕是要和这小孩一样,摔个四脚朝天了。小孩的衣服上满是补丁,头发也凌乱的很,油腻腻地结成了好几块,看起来应该是个小乞丐。
大概是觉得自己冲撞了贵人,小孩一咕噜从地上爬起,一个劲地说着“对不地,对不起”,瑟缩不已。
“你……”柏小妍才说了一个字,那小孩就浑身一震,低着头猛地跑走了。
柏小妍见状,一股熟悉感涌上,站着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话本里常有的场景吗。柏小妍立马就往腰上摸去,果不其然,荷包不见了。“流萤,把刚刚那小孩抓起来,居然敢偷到我身上来!”
“是。”流萤本就对这撞了主子的小乞丐不满的很,听见他还偷了主子的东西,立马就沉了脸,施展轻功追去。
集市里人虽多,但流萤眼睛尖,又站得高,不多时就找到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乞丐。冷哼一声,流萤脚尖轻踏屋顶,整个人就俯冲了下去,一把拽住了那小乞丐的后领。“小小年纪,就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跟我回去见主子。”
岂料这小乞丐虽然看着骨瘦如柴,但还是有些功夫傍身的,身子一扭,就逃了开去。流萤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郁结不已。她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谈何保护主子!
流萤长长地吸了口气,脚下发力,又追了上去,不过这小乞丐还真不能等闲视之,脚下功夫竟和流萤不相上下。越是如此,流萤就越是气,一不留神就随着那小乞丐到了城外。
“怎么,跑不动了?”流萤喘了口气,恶狠狠地说道。
“流萤。”小乞丐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头,指了指流萤的身后,乌黑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听见这声音,流萤不由得浑身一僵,抿着嘴转过身去,“流萤参见大人。”
这个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安泰。
玉冠束发,白衣飘飘,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真真是风流倜傥的很。只是在流萤眼中,却只有恐惧。她刚上山的时候,师傅就说起过大人,说要遵循大人的话。流萤嘴上说是,心里却并没有认同,直到那一天,大人将三公子的尸身夺了回来。
师傅说大人能找到小主子,也能为她报仇。
流萤信了,因为她看得出来,师傅与几位师叔都是大人的手下。既然像师傅这么厉害的人都要听从大人的命令,那么她也逃不开到哪里去。跟在张珂身边的日子,流萤才明白,大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测,这让她她不得不庆幸,当初所做的选择。
“你递来的消息里说,柏小妍想要假死逃出皇宫?”陶安泰转着纸扇,他的手极大,手指又长,竟将这个看似流里流气的动作做得风雅无比。
“是。”流萤答得简洁,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即便大人于她有恩。
陶安泰也不计较流萤的态度,拿着折扇一下一下地拍着掌心,许久才问道:“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想趁乱逃离,从哪个门走?”
流萤有些紧张,但又松了口气,“奴婢不知。”
“嗯,那就不太好办了。”陶安泰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只看得流萤两股发颤,“要怎么才能把柏小妍困在宫里,你且回去好生想想。”
“是。”流萤握紧了拳头,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
“小五,走了。”听见了想听的回答,陶安泰刷的打开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了。而那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也小跑着跟在了陶安泰身后,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冲着流萤做了个鬼脸,眼中满是不屑。
恶狠狠地剐了那小孩一眼,流萤也无声地说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小孩立马就站住不走了,眼神凶狠的像是发怒的狼,嘴巴大张,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断流萤的喉咙似的。
“小五,走了。”陶安泰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温和极了。听得这话的小孩用力地撇开了头,垂下了脑袋,只是透过那遮住脸的发丝,流萤依旧能瞧见他眼中骇人的光。
轻轻地拍了拍小五的头顶,陶安泰淡漠地看了眼流萤,说道:“在挑衅别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必胜的把握,今日看在你主子的份上,我保你一命。日后见着小五,莫要再说些不好听的话。”
流萤仍旧怔愣地看着陶安泰与小五的背影,她满脑子都是小五那誓不罢休的眼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流萤看着手中的荷包,忙往城内跑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流萤一眼就瞧见了越千,只是四下里却没有柏小妍的身影,“主子呢?”
“你还知道回来啊!”越千的手肘正欲抬起,却听见了流萤的声音,忙收了手,气冲冲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日头,无忧陪着主子去茶楼听书了。对了,荷包呢,你拿回来没?”
“在这呢,只是被那小乞丐给弄脏了。”流萤一脸的气愤,“想来这些人都是惯偷了,我追上去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小乞丐,找了半天才找到正主!”
“哎,这集市最是龙蛇混杂了,虽然有人暗中护着,可留无忧一人在主子身边,我还是不放心的很,我们赶紧过去吧!”越千听了流萤的话,紧张极了,一把抓住流萤的手腕就往酒楼走。
流萤乖乖地跟在越千身后,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是瞒过去了。只是无端又想起了小五的眼神,流萤不禁抖了抖,见越千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常,流萤忙拍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干净将这事给忘了。
都说深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也是个磨人的地方。柏小妍感觉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而自己身边这三人,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改变。
原先的越千太过重情,说话做事总是顾首顾尾;无忧最是沉稳,办事利索牢靠;流萤武功高强,但却有些冲动。而到了现在,最沉稳可靠的是越千,最会办事的是流萤,而无忧似乎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柏小妍看似沉浸在说书人讲的故事里,其实余光一直在打量着无忧,想着近来是不是有些忽视了她。
忽然说书人拿起醒木一拍,正说的群情激昂的时候,一帮凶神恶煞的大汉冲进了茶楼。见东西就砸,连掀了好几张桌子,将人吓得四处乱窜。可大门又偏偏被他们的人给堵着,听客只好向着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躲,不巧,就是柏小妍这儿。
无忧连忙挡在柏小妍身前,不让受惊的听客靠的太近。
“掌柜的,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把你这茶楼都砸了!”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后,配合地摔了几个茶盏,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响起。
“掌柜的,昨儿个好言相劝你不听,还去告官。怎么的,是你儿子自个儿将这茶楼压在了我们胜天赌坊的,现在输了钱又想赖账,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这儿白纸黑字可都是写好了的,掌柜你出来认认,是不是你儿子的字。”
那人将一张纸拍在了桌面上,不停嚷嚷着,可掌柜始终没出现。来这茶楼的人本都是冲着听书来的,亲眼看见这债主上门的一幕,怎么的,都比听故事来的精彩。有几个人甚至小声地讨论起,究竟是掌柜的儿子败家,还是这赌坊下了套。
可还没聊上几句,就被大汉们掏出的刀给吓住了。“这茶楼里的人可不少,我数十个数,掌柜你再不出来,这茶楼怕是要染血了。”
听得这话,听客们就跟炸开了锅似的,你推我搡纷纷往后面挤。
“无忧,不要这么草木皆兵的,坐下来喝杯茶吧。”无忧万分紧张又气愤难平的模样,实在是太显眼,柏小妍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来这茶楼本就是为了歇歇脚的,不想竟遇上了这等麻烦事。虽然没去过赌坊,但柏小妍也知道赌坊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里面的事情向来剪不断理还乱,一旦沾上身,想甩开可就难了。
“是,主子。”无忧应声坐下,眼睛却还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柏小妍一直坐在角落里,听客们虽然都在往这边躲,但注意力还是放在那些赌坊的人身上的。而柏小妍这一出声,周围不少人就看了过来,像无忧这样忠心护主的下人并不少见,但穿的这么好的下人可就少见了。
有些人就不由得动起了心思,“别挤,挤着这位夫人就不好了。”
“这是哪家的夫人啊?”
“我瞧着应该是刑部尚书府的二少夫人。”
“你是说汝南侯的女儿?”
一个人出声后,其他人都七嘴八舌地附和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柏小妍不耐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挡在自己前面的人都已经避了开,一下就望见了来要债的头目。皮肤黝黑,络腮胡子,光着膀子,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