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陶安泰的面色又沉了下来,“安家之事,与你无关。”
哪怕稍许懂些眼色的人也知道,陶安泰并不想告诉她,而她也应该就这么保持沉默了,可柏小妍却偏生要不死心地问到底:“余家安家、顾家安家,我并不是想去管你们的恩恩怨怨,只是想知道,有朝一日当我对上安然的时候,可以做到哪一步?”
“三月之内,安然不能死。”就在柏小妍说完后,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是余葉。“只三个月,三个月后,哪怕你要将安然千刀万剐,我们也再不会插手。”
“好!”柏小妍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在心中快速地算了算时间,而后便对着余葉点了点头。
但陶安泰却有些不高兴,皱着眉看着余葉,一副不能认同的样子,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对着余葉和柏小妍微微颔首后,拉开门离开了。
余葉摇着头笑了笑,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在柏小妍身边坐下。待坐定后,看见依旧呆呆站着的柏小妍,手一摆就示意她也坐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长公主请讲。”面对余葉,柏小妍总是很紧张,她甚至可以在陶安泰面前没大没小,却不敢在余葉面前说一个不字。
“你知道的那些,都是余芊同你说的吧。”余葉不急不缓地开了个头,虽是问着,语气却肯定的很,“那些都不过是我们想让余芊知道的罢了,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柏小妍能听出余葉这话中的意思,可又不是很明白,只好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我不明白四个字。
“安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私吞了余家钱财的人,是李管家。”余葉笑了笑,语气平淡,可话中的意思若真是如柏小妍所想那般,那当年那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掩藏了多少东西。
如果私吞了钱财的人是李管家,那么李管家就没有死,如果李管家没死,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李管家又为何不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带走?还有,如果安家是幌子的话,意思就是真正的主事者是李管家,陶安泰找上安家一定是想复仇的,安家人不知道陶安泰是谁,李管家一定是知道的吧。为什么李管家却没有阻止呢,他究竟是在打着什么算盘?柏小妍是越想越乱,理不出一丝头绪来,不过这所有的事情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串联着的,只要弄明白那个,李管家的目的也就能了然了。
“李管家本不姓李,他姓余,是曾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可笑的是,曾祖自以为膝下无子,便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孩子,继承余家那偌大的家业。而那个幸运的孩子,就是我们的祖父。”余葉适时地说道,而这句话就是开启所有疑惑的钥匙。
在李管家看来,余家,本该是他的。
“放心,安泰那个木头人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相信我,好好照顾什么的都不过是戏言,且也不是安泰答应的。只要你心里也有安泰,想好好和安泰过日子的话,这后宫必定会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余葉的声音很轻,但是分量却重的很,几乎是在向柏小妍保证了。
只是柏小妍有一个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余葉和余芊总是在跟她说“只要你心里有安泰”、“假使你对大哥有一丁点的关心”。甚至柏小妍还有些委屈,距离她和陶安泰的初次见面,已有两年多,可是真正说上话的时候并不多,即便她有些喜欢陶安泰,但也不可能就这么将一个几乎还是陌生的人放进心底吧。
不过在余葉的面前,柏小妍是什么都不敢说的,也幸好胡太医在这个时候到了芝熹宫,只不过在那诊脉的时候,余葉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地从柏小妍身上扫过,让柏小妍全身都不舒服。
请完余葉的平安脉后,胡太医照例开下一张药方,拿到了柏小妍的面前,然而今日却没有交给柏小妍,而是躬身说道:“皇上说姑娘的手肘受了伤,特让下官来诊断一二,还请尹姑娘将手给下官。”
余葉的眼神更是火热了,还带着几分打趣,“尹姑娘快让胡太医瞧瞧吧,若是伤着了,我和皇上都会担心的。”
原本在胡太医说话的时候,柏小妍是感动的,虽然陶安泰看着生气的很,可终归还是惦记着她的伤的。而当柏小妍正要将手伸出去的时候,余葉的话让她整个人都扭捏了起来,这伸到一半的手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真不知道是在矫情个什么劲!
余葉看着,笑的开怀,抓住柏小妍的手就递到了胡太医的面前。
“只是摔倒的时候有些疼,现在不碰的话,已经没有痛意了。”柏小妍讲着伤的来由,和现在的感觉,待胡太医把完脉后,又主动地将衣袖揭了起来,露出青紫的手肘来。
虽然没有擦破皮,但肿的有些厉害,胡太医看着,拿出一块帕子盖在了柏小妍的手肘上,轻轻地捏了捏小臂,问道:“这儿可疼?”
见柏小妍摇了摇头,胡太医的手指又下移了一些,按着青紫的边缘处,“这儿可疼?”柏小妍嘶了一声,点了点头,而后胡太医就沉思着取出了一枚金针,“尹姑娘,下官需要察看这里面的骨头是否有碎裂,不过下官会封住你的穴道,让你暂时感觉不到痛意。”
“好。”柏小妍很是配合地应着,她知道骨头肯定是没有伤着的,不过既然胡太医要察,就察吧,给陶安泰一个安心。
三日后,百花宴。
这百花宴虽是借了赏花的名,但其实是用来为余芊接风洗尘的。
众所周知,余葉是皇上的长姐,封地在仁和城,故封号为仁和长公主。而不同于余葉,余芊则一直神秘的很,众人只知道皇上还有个幺妹,却不知道姓甚名甚,芳龄几何,只知道自小便被高人收为弟子,今次是学成下山了。
是以,这百花宴举行地极为隆重,不仅后妃皆要出席,这够品阶的朝臣也是要携妻入宫的。
正如柏小妍所意料的,皇后也给她发了帖子,不仅如此,还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了余芊的下首。要知道,余芊的位置可是和长公主相邻的,而长公主的位置则是在皇上的左下首。倘若柏小妍真坐在了那里,可就是将一群后妃给比了下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柏小妍跟在余葉的身后到了举办百花宴的地方,只见朝臣们都已到了,正互相奉承着,在听到内侍的声音后,一下就静了下来,极为整齐划一地冲着余葉下跪行礼,“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身吧。”余葉淡淡地一甩手,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留下柏小妍对着余葉下首的两个空位发呆。
而这个时候,那些起身的朝臣们都已经看着柏小妍议论纷纷起来。在这群身处高位的朝廷命官看来,皇宫里的那些流言不过是弱者的宣泄,说来说去就那么点说辞,甚至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所以在这群高官的眼中,那些流言不仅没有让他们对柏小妍产生偏见,反而让他们高看起柏小妍来。
柏小妍可谓是个奇女子,尹家唯一的后人,手持那本传说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尹家医典,成为尹家第三十六位家主。更是在罗氏王朝覆灭后,极有胆识地回到了易邺城,花重金请动万剑阁的四大高手护航,大兴土木,重建了尹府。而在那之后的短短的半年间,在易邺城周遭接连开出了六家带着尹字招牌的药铺。
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连商界的翘楚都惊心不已,而就在众人猜测柏小妍下一步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居然就成了教引女官入了宫,如今又凭借一身医术,留在了长公主的身边。
柏小妍就像一团雾,让人摸不着看不清,你留意着她的这一面,可下一刻她又展现出让你全然想不到的新面貌。
虽然高官们都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但是柏小妍仍能感觉到那一道道打量的视线,炽热的很。她小步地踱着,只迟疑了片刻,就淡定而从容地坐在了皇后为她备下的位置上,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金黄色的酒澄清透明,飘散着清雅的梨香和酒香,是梨酒。
柏小妍小口抿完后,只感觉舌尖还残留着那醇美柔和的香气,回味悠长,让人不由得想再喝一杯,而柏小妍也这么做了。正当她喝完第二杯梨酒的时候,皇后带着后妃们浩浩荡荡地来了。
只见皇后梳着瑶台髻,如云的发丝间插着一只凤簪,身着一袭芙蓉色的暗花云锦宫装,脚上是一双缀着珍珠的凤纹绣鞋。虽然衣饰并不华丽,却越是素雅,越是能显出皇后雍容华贵的气度来。相比之下,那些穿红戴绿的新人们,就落了下乘了。
“平身。”皇后说着,搭着苏眉的手坐了下来,和煦地笑着,见所有后妃都入座了,这才扭过头,似乎是一番寻找,这才将目光对准了柏小妍,“若不是请尹姑娘来百花宴,本宫都不能见上尹姑娘一面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在皇后出现的时候,柏小妍就已经放下了酒杯,扯着笑脸将后妃们挑衅也好、嫉恨也罢的眼神一一接收。而当皇后开口后,柏小妍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脸上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一点刺来,“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小女不敢叨扰。”
“瞧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皇后拿起帕子捂着嘴笑了笑,这才说道:“不过是宫中的一些琐事罢了,真正日理万机的可不是本宫,皇上近来总是通宵达旦地处理政事,本宫甚是担忧皇上龙体。听闻尹姑娘医术极好,不知尹姑娘可能开几张食补的方子给本宫?”
柏小妍闻言连忙低下头,“皇后娘娘高看小女了,说起这食补的方子,宫中的御厨怕是比小女了解的更为透彻,小女又岂敢班门弄斧。”
皇后虽然还是笑着,但眼神已经逐渐浓郁起来,似乎有风暴正在慢慢累积。这柏小妍的戒备心果真极强,就这么一个个小小的试探也让她给发现了,“都说是药三分毒,不知这药膳可能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