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女没有记错,周太医的医术在太医署可是最末的吧。而小女若是又没记错,之前为三皇子诊脉的就是周太医吧,结果,你又是怎么说的?”柏小妍垂着头,一点一点地说着,直把周太医说的哑口无言。
孔才人因为出身的关系,哪怕成了半个主子,也从没有把自己当主子看过,故而对这周太医这些略有些官位的人,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敢说话的。
都说为母则强,可孔才人就算是成了母亲,性子也一直是温温吞吞的,或许是觉着只有这样,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可到头来,不仅没有护住,还因为一个庸医,延误了救治的时间,如今又借着圣旨的名头,在这里作威作福,孔才人是怎么都忍不住了,“周太医,我已经决定由尹姑娘为三皇子诊治了,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
柏小妍听着,笑着转过头,“周太医,您可听见了?可千万别又找什么借口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从现在起,三皇子由小女诊治,您这般喜静的人,不如就去西苑静静。”
“你,你们!”周太医不怒反笑,从怀中拿出圣旨放在了桌上,“孔才人,这话下官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你拿什么来承担,那是皇嗣,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周太医,你也不过是一介太医,是哪来的胆子在我面前大吼大叫!”孔才人大步走到了周太医的面前,将桌上的茶盏扔在了地上,“若是你当真尽着一个太医该尽的职责,现在的你就不会坐在这里喝茶挑刺,而是在三皇子的房中诊脉开药!”
柏小妍吩咐着站在角落的那两个侍婢,将手中的那个包袱特意放在了一边,吩咐着。说完才转头看向孔才人,微微小妍,说道:“孔才人,我们进去吧。”
“好,进去,进去。”孔才人忙接住柏小妍的话,匆匆地向里走去。
而柏小妍则勾起了左边嘴角,昂起头一脸鄙夷地看着周太医,就如在别院之外时周太医所做的那般,拿鼻孔对着他说道:“藏得好些,小女都瞧出来你是谁的人了,当心被杀人灭口哦!”
至于是不是危言耸听,那就不是柏小妍的事情了,该担心的人是周太医。
而浑身僵硬的周太医在柏小妍离开后,忽然就傻笑了一声,撩起衣摆复又坐了回去,果真是个有趣的人。杀人灭口,她也当真敢说,不过也真让她给说对了,既然早晚要死,那他不如就做些有趣的事情。
周太医想着,就要伸手去够茶盏,这才想起那茶盏已经叫孔才人给摔在地上了,刚刚孔才人那副模样,啧啧,真应该叫皇后看了去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周太医深深地记着这句话,而方才他也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
别看孔才人一副怕事的样子,可要是牵扯到了三皇子,那这最胆小的老鼠也敢去咬大猫的。真是期待那场戏啊,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你们两个过来。”周太医指着正收拾着包袱的两个侍婢说道,从这两人出现的时候起,她们的态度就让周太医感兴趣的很了。
听说这两个侍婢不是华纯宫的人,而是被皇上送进来的,要说这就是送死啊,可这两人虽然面无表情的很,但对柏小妍却是一丁点的怨恨都没有。周太医也试过撩拨几句,可这两人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这不正常极了!
周太医甚至有想过,难不成这两个侍婢原本就是柏小妍的人?可当他作势要将柏小妍的东西扔出房外的时候,这两个人不仅一点反抗都没有,反倒还收了手。就如同刚才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似乎他不把东西扔出去,就看不起他一般。他这才头脑一热,将包袱都搬了出来。
而从刚才柏小妍的表现看来,她对这两个侍婢也不熟悉的很,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那么问题就来了。皇上为何要派这两个侍婢来,而这两个侍婢又到底是什么来头?“周太医好。”两个侍婢并排走了过来,在周太医面前停住,又齐齐地屈膝行了个礼,所有的动作都像是经过严苛的训练一般,一板一眼的很。
“你们都叫什么?”周太医打算从最基本的东西的入手,而也就是这最基本的东西,才容易说漏嘴。
“回周太医,奴婢诗情。”
“奴婢画意。”两人依次回答着,表情和语气都相似的很。
周太医点了点头,不说话,垂眸装出一副在想事情的样子,故意将把她们二人晾在一边。若是普通人的话,时间一长,肯定是会有什么小动作的,这一边柏小妍已经下了命令让她们收拾包袱和屋子,一方面他又叫住了他们,似乎是有话要说。按着规矩,只要他不松口,她们也不敢私自离开去办其他的事。
这就要看谁更有时间和耐心了,而等人慌乱的时候,就是最容易套出什么话来的时候。
周太医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不想先坐不住的,反而是他自己。
两块木头竖在自己面前不说,还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要不是会说话会动还有影子,周太医还以为她们是什么怪物呢。“你们原先是哪个宫的人,本官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们?”
“回周太医,奴婢是芝熹宫的人。”诗情福了福身子说道,而后再不多说一言。这就让周太医更觉得有问题了,他那话中是带着怀疑的,若只是普通侍婢,定然是要再解释上几句,为何他没见过她们的。就好像“许是周太医甚少来芝熹宫”,又或者“奴婢只是下等的侍婢,尚不能服侍长公主,周太医定然是没有见过奴婢的。”
“芝熹宫。”周太医眯起了眼睛,手指不停地搓着下巴,“长公主入宫也不久,在那之前,你们又是哪个宫的?”
“回周太医,在此之前,奴婢并不属于任何一宫。”诗情继续答着,而画意则一直低着个头,在诗情说完后点一下头,表示也是如此。
并不属于任何一宫,那就是流转在各个宫中,哪儿需要人手了,就调过去的人。宫中这样的侍婢不少,要么是家中没钱,无法打点女官,这才分不到好差事;要么就是得罪了那些个女官,被穿了小鞋;还有一种就是资质实在是平平,只能这样子。
观诗情与画意这二人,绝非后者。“哦,那怎么就去了芝熹宫了?惹得不少人眼红了吧!”
“回周太医,的确是奴婢们三生有幸,这才让长公主给看中了。”诗情答得直接,而画意这回也不低着头了,抬起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问道:“周太医,现在奴婢们是尹姑娘的人,尹姑娘命奴婢们收拾屋子,眼看着这天就要暗下来了。”
画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意思已经是明了的不能再明了了。周太医心道,怪不得答话的一直都是诗情,原来这画意是个话多的,“收拾屋子一个人就够了吧,诗情你去,画意且留下。”
“是。”诗情施了一礼就准备走了,在转过身子的时候,冲着画意慢慢地闭了下眼。
在诗情收拾包袱的时候,周太医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诗情离开了许久后,周太医才站了起来,走到画意的面前,俯视着问道:“看你和诗情府样子,应该相识已久了吧。”
画意点了点头,也不等周太医再发问,一股脑地把周太医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奴婢在易邺城的时候,就已经与诗情相识了,在成为闲散宫人前,奴婢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周太医可还想知道些什么?”
周太医蹬蹬后退了两步,一脸的警戒,他本以为诗情和画意是皇上的人,毕竟她们是皇上下旨送来的,加之之前那些暧昧的传闻,周太医是认定了皇上与柏小妍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了。可是现在,事情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们居然是皇后的人!
皇后这是想做什么?故意将她们安排成闲散宫人,然后在长公主入宫的时候,露了脸并成功让长公主看中。可是皇上为什么也这么巧的,安排了这两个人给柏小妍?这其中似乎完全没有必然的连贯性啊。
“周太医想的那些问题,奴婢怕是不能回答了,只不过,奴婢可以告诉周太医一句话,你的命,皇后娘娘要定了。还有这别院里的人,进来了就一个也别想着出去!”画意上前两步,贴近了周太医低声说着,语气阴森骇人。
“听说皇后身边豢养着不少死士,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周太医低下头就对上了画意森然的眼神,不过这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做出想刚才被吓退那么丢脸的事来,“那么,画意姑娘又想如何取走本官的性命呢。”
“周太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阎王殿了?”画意说着嘲笑的话,神色却依旧没有变化,“周太医且乖乖等着便好,千万不要做些挑衅皇后娘娘的事。奴婢还要为尹姑娘收拾屋子,这便告退了。”
哪怕周太医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让人这般威胁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皇后的手段。周太医想着,不由得抖了抖,都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了,还有什么是她不忍心做的!周太医不是故意对孔才人说那些以下犯上的话的,只是看着孔才人那幅没有脾气的样子,他就生气。
他也是庶出,如果当初娘亲能硬气一些,今日他或许也不用放弃仕途,进太医署当个没用的太医,浑浑噩噩地度日。所以孔才人在他眼中,就和自己的娘亲一样,一味的软弱,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曾经的主子,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和孩子都有好日子过。
她们都曾在主母的身边呆了许久,自然就知道主子的手段,也清楚背主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可是她们却没有想过,为何她们的主子会给她们开脸,送给相公当妾室?若是没有好处,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给自己找情敌。而事实给了答案,孔才人和娘亲不仅没有争宠的心,还忠心耿耿的很,即便日后被利用起来,也是最为顺手的。甚至,这两个蠢女人根本就不会怀疑到昔日的主子身上,或许还会被欺骗,发了狠地对付起其他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