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以给点提示的。您需不需要?”掌签员在柏小妍身后说道。其实在比赛的规则中,哪里有“给提示”一说,他不过是看见陶安泰这样子,知道这女孩和他关系肯定非同寻常,想要放点水罢了。
柏小妍回头看了他一眼,赌气一般道:“不需要!”
“可是,姑娘,您这枝签有不少人抽出来过,可除了冷家公子外,还没有人能将这两道菜的料都备好,然后顺利通关的。”
“姓冷?”柏小妍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那是京里冷家来的人吗?”
陶安泰也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好像很多嘴。”
掌签员这才自知话多,忙闭上嘴,看柏小妍准备东西。
两个发好的大刺参,六个大虾,适量的葱姜,还要两个鸡蛋,一壶上好清澈的高汤。
柏小妍凭着技艺,慢慢地将所需的原料选了出来,继而开始处理。
她记得蝴蝶翅膀要用海参来片,而蝴蝶身子则是用虾肉做的。她拿刀片下一片海参,看了看形状,却不大像。她轻轻摇摇头,又片了一片。再端详端详,还是不大像。
“蝴蝶翅膀……蝴蝶翅膀……”她想着蝴蝶翅膀的样子,应该是灵动、上下翻飞的。再看看自己片下的两片,平平板板,没有一点灵动的样子。
“原来你从来没有学过这道菜?”
她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惊得柏小妍一激灵。
“你是——吴非吴公子?”柏小妍纵是记不清楚吴非的面容,但他那双三白眼却记得很清楚。
吴非一笑。“在下来得太晚了。因为在下觉得与其来早了跟他们挤,还不如晚点过来,自己做得轻松又心静。”
他看了一眼陶安泰,转身向他深施一礼。
“在下见过逍遥王爷。”
陶安泰望着他微微皱起眉来,目光中明显有种不高兴。“吴公子,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吴非明白他这一问,其实是冲着自己被柏小妍认出来一事所言,于是一笑,道:“王爷自然贵人多忘事。那夜雨中,在下曾有幸听王爷来着吹了一曲‘雨落江南’,王爷已经不记得了?”
陶安泰想起来了。那天夜里,他本来和柏小妍两人聊得好好的,就是这个吴非突然闯了过来,结打断了他俩之间的谈话。
“我记得吴公子是来赶考的,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陶安泰依旧不大高兴,而且比刚才更厉害了点。
吴非道:“在下也是赶考,也是来参加神厨擂。在下家中人对神厨擂兴趣不大,在下对‘第一神厨’的名声也不很在意。不过在京城中盘桓日子不短了,可玩的地方也玩过了,饮酒品诗一事做的多了也觉索然无味,所以就来打打擂,且图一笑。”
陶安泰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个瞪着三白眼的年轻人身上一股捻酸自大之气,便道:“为了好玩就来了?你把这神厨擂当成什么地方了?”
吴非道:“若是到了最后一关,倒也是能见出人之高下的。不过这第一关也不过就是游戏而已。”说着便也掣了一签,看了看笑道:“巧了,也有‘蝴蝶海参’一菜。且做来。”
他快速地捡了两个海参,六只虾,葱姜若干,拿出自己的菜刀便开始片海参。
“这海参不能片抹刀片,要横着片,这样才能出来蝴蝶翅膀的灵动劲儿。”说话间,他手起刀落,一个海参已经被片下去一半。
“还有厚度,薄了一蒸会化,厚了蝴蝶飞不起来。所以要不薄不厚。”话说完,一整个海参已经被片完了。
柏小妍瞧着板上边缘微微翘起,好似蝶翼的海参片,默默地记着。
吴非不再说话,又片好第二个海参,然后开始处理虾。
“开背挑虾线,谁都会。拍虾泥也会。只是这葱和姜——丁姑娘知道怎么用?”吴非一边飞快地剥着虾,一边斜眼问柏小妍。
柏小妍想了想,道:“取其味舍其渣滓,当然要葱姜汁。”
吴非点点头:“所以你取的葱姜少了!”他用刀背细细地剁着虾蓉,剁好后放在一边,又开始在陶罐里擂碎葱姜。
一时葱姜汁澄出,他将其放入虾蓉里,又加上少许盐、糖、水淀粉和蛋清,给虾蓉搅上劲。
“丁姑娘,你家学渊源不浅,为何这道菜却没有学会?”他又斜眼看了柏小妍一眼,那双三白眼看得柏小妍浑身不舒服。
可让她更不舒服的是,她竟然无言以对。
“比赛就比赛,为何如此多嘴!”陶安泰脸色都快变成了铁青色,他觉得眼前这个饶舌的吴非实在让人烦透了。
吴非咧嘴笑笑,道:“王爷,做饭是用手,又不是用嘴。我手没闲着,一直在忙着备料,嘴自然可以说些话来轻松轻松。”
说话间,虾料已经搅好,他又开始做蝴蝶身子。他拿一把像小铲子一样的刀在虾料上取下蚕豆大一小块下来,又用一把雕刀修成蝴蝶身子的形状,然后将两粒黑芝麻点在头上,制成眼睛,又把虾须插在两眼中间做成蝴蝶须子。最后,他取过一片海参,在中间抹上一点干淀粉,将蝴蝶身子小心翼翼地黏上去,摆在盘里。
“这不就是蝴蝶海参?”他笑着对柏小妍说道。
柏小妍点点头,沉吟了一阵,忽然说道:“不是祖父和家父没有传授我,是我……没学。”
“现学也行,你又不笨!”吴非说着又做其他的“蝴蝶”,却完全没有看见柏小妍和陶安泰脸上一闪而过的愠色。
“你怎么还不做?”吴非又做完一只“蝴蝶”,抬头见柏小妍依旧站在那儿没有动手,惊异地问道。
“我——”柏小妍叹了一口气,斜眼看了看评审的人,脸上显出一抹无奈。
吴非一笑,道:“看来姑娘是怕他们不认可,判你不合格。何必在乎输赢呢?”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陶安泰一眼,这一回,陶安泰却没嫌他的三白眼烦人,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陶安泰望向三个评审,问道:“请问这一场可有时间限制?”
其中一个评审回答道:“禀王爷,没有。”
“那你还能做啊!”他对柏小妍道。
“可是王爷,这样我就犯规了!”柏小妍在离她很近的陶安泰身边说着,语气中不无惋惜。
“就因为一道菜,,你就失去所有比赛机会,不觉得可惜吗?”陶安泰也小声说着,“又不是为你自己的名声,不是为了找你母亲吗?”
柏小妍不说话了。
“何况,我说你没犯规,你就没犯规!在这儿,我说了算!”
“嗯——虽然不熟练,形状也不是最好,可是……还算不错了,可以通关!”三个人默契地忽视掉吴非“放水”的一幕,恭敬地回答道。
陶安泰一笑,感激地望了吴非一眼,对柏小妍道:“可以走了,下一关是雕工,我可见识过你的手艺,这次比试,定然不会差的。”
他陪着柏小妍向上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吴非抬头目送他们而去时候,那双并不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失落。
可走了没几步,陶安泰便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王爷,王爷且停停!”
陶安泰停住脚步,回过头,见是自己的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脸上显出很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陶安泰问道。
侍卫道:“禀王爷:刚才王府里来人,说请您回去一趟。”
陶安泰皱皱眉:“什么事?”
侍卫道:“王府里的人没说什么事,只说希望您能早点回去。”
陶安泰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又看看柏小妍,柏小妍道:“王府里的事情,定然是很紧急的,王爷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陶安泰柔声对她道:“我这就回去,你自己也要留神点,不要弄得太累。明天我再来看你。”
柏小妍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
陶安泰下了山,交代了陈大人几句话,便带着人回了王府。一回去,他便看见墨烟迎了上来。
因为陶安泰给他特别关照,墨烟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出来当差了。而且,虽然他是被“发配”出来的,但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因此而看轻了他,因为大家都知道,“发配”墨烟是王太妃的意思,王爷本人还是很看重他的。
墨烟给陶安泰牵着马,扶他下来,陶安泰便问道:“府里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回来?”
墨烟摇摇头,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好像王太妃挺生气的。”
陶安泰点点头,虽不说话,却将事情了然于胸。
他快步走进慈安院,还没到端华堂,便看见两个刚扎头的小丫鬟面带委屈地跪在门口,膝盖周围是一圈碗碴子。
“母亲这脾气发得不小,竟然罚她们跪碗碴子!”陶安泰虽然知道为何王太妃会发脾气,但没想到她脾气竟然会这样大。
他走到端华堂门口,看了两个小丫鬟一眼,果然看见她俩膝盖下面都垫着碎瓷片,两人的衣裙上已经沾上了殷殷血迹。
“母亲,儿子回来了!”陶安泰脚步略一停顿,几步跨上台阶,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太妃一改平素的端庄慈祥,斜靠在美人靠上,满脸阴沉,好像刚刚发过脾气。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陶安泰走上前,躬身问道,满脸的焦急担心。
王太妃摆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甚至连婉如也赶了出去。她注视着陶安泰,道:“你知道花家和咱们家交恶了?”
陶安泰一脸茫然:“什么?交恶?……这几天上朝的时候,儿子并没有觉得花伯父对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况且儿子对他也尊重有加,就算婚事不谐,也不至于交恶啊!”
王太妃刚刚舒展些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我先不问别的,先问问你,有没有从中做什么手脚?”
陶安泰瞪圆了眼睛,忙跪下道:“母亲这是从何说起?儿子做什么手脚?在什么事上做手脚?”
王太妃看着他呆了半晌,道:“这么说,你是根本不知道咯?”
陶安泰跪在母亲面前摇摇头,依旧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