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奴婢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活着太有奔头了!”
福晋笑眯眯地点头:“是呢。”只有福晋才能懂得郑嬷嬷话里的特殊含义。如果是那年郑嬷嬷寻了短见,到现在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福晋追随王爷进了宗人府大牢,府上的下人基本上都逃命去了,或者是躲到乡下。谁能知道王爷福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啊?哪一天摄政王一高兴,抄家灭门,不是不可能是随时可能。
但是,还有没离开的,在府上守候着、等待着王爷夫妻安然无恙地回来的两对夫妻就是那峰、刘嬷嬷、朱医官、郑嬷嬷,还有他们的孩子,在偌大的将军府里守候、等待。可见其对王爷夫妇是何等的忠诚。这就是那峰犯了那么大的过错王爷都没严惩他的原因。
但是,祸不单行,在福晋坐牢一年左右,摄政王多尔衮在一天夜里包围了将军府,抓走了郑嬷嬷和她丈夫朱医官。罪名是朱医官有明朝皇室宗亲的可能,名字叫朱明安,姓朱,想要明朝平安。所以,要严加追究。他们的孩子倒是没抓,那峰夫妇给照料了。
那峰就觉得朱医官两口是铁定回不来了。其它的什么罪都好说,朱明安的名字实在是太犯忌讳了。刘嬷嬷抱着郑嬷嬷的三个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跟了多年的小姐真的回不来了吗?如果他们两口都回不来,刘嬷嬷拼死也要把小姐的孩子养大成人。
他们夫妇被搁置在一个很平常的四合院里,外面看就是平民百姓住的四合院,看不出来一点区别。可是里面却戒备森严:有十来个王府侍卫、亲兵在守卫,没有任何声息。夫妻两个被分别关押在东、西厢房。朱医官觉得,这次肯定是活到头了。因为王爷福晋都坐了大狱,没人来解救他们,自己的名字又这么犯忌讳。
按理说,刚刚被抓的人是一定要过堂、审讯、拷打的。可是进来两天也没什么动静。朱医官也豁出去了,人家给送饭也不想有毒没毒,拿过来就吃。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怎么死还不是死?毒死了也比打死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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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天还是没动静,就是关着,到时候有人送饭。朱医官对自己的处境深感不妙。他也猜测到多尔衮很是忌讳王爷的存在,因为肃亲王豪格是王爷的亲哥哥,是和他争夺过帝位的人。豪格的女人被多尔衮霸占了,王爷的福晋……他不敢想了。
过了七八天的光景,就听院子里的侍卫亲兵请安的动静:“摄政王吉祥!”
“以后不许题名道姓地请安!都给我把嘴闭上,谁要说出去这里的一个字,我杀他全家!”这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声音,恶狠狠的。
接着朱医官被捆到了柱子上,嘴巴堵上了,眼睛蒙了黑布。他接近不了窗户,但是可以清晰地听见从东厢房传来的声音:“这不是当年的俏丫鬟吗?老是老了一点,不过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本王喜欢。你男人就在对面捆着呢,听得见这里的声音。咱们开始吧?”
朱医官一下子就明白了多尔衮的用意。他想破口大骂却骂不出来。什么男人能受这样的屈辱?听到对面妻子的抵死反抗、叫骂,和被打耳光的声音,只有十步远的距离却无力解救,朱医官的肺都要气炸了!
东厢房的声音:“你只要说几遍,你是佟锦绣,本王就把你当成佟锦绣,和你亲热几天,就放了你。”
“你妄想!”
接着是噼噼啪啪的耳光声音,然后是多尔衮的**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你男人在对面的屋里听着呢,可以想象他的女人是怎样在本王的身下享福,你现在说你是佟锦绣还来得及。”
“你妄想!”
又是一阵耳光的声响,然后是多尔衮气急败坏的声音:“把这个臭女人给我吊起来!”
然后是郑娇的叫骂声。接着是多尔衮走出院子的动静:“给我看严了!”
朱先生当时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这样的侮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他很想一头撞死,可是善良的本性在提醒着他:妻子在对面受着折磨、强暴和毒打,活是活不了了,自己也不会活着出去的。无论如何也要陪着她走过人生最后的一段路,离开这个世界也有个作伴的,绝对不能弃她而去。
几乎隔那么几天的就来这么一场,朱医官慢慢就听不到妻子的叫骂声了,他知道,肯定是给折磨得不行了,没有力气叫骂了。同时他也很佩服妻子的刚烈、真个是铁骨铮铮,怎么折磨也没屈服。他能听到的受不了,要是能看到,就更受不了:多尔衮这么做并不单单是征服欲,他是把对皇太极的仇恨发泄在瑞王爷身上,把郑娇当做佟氏锦绣的替身,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这样的日子比在地狱里还难熬啊,一天比一年还漫长!朱医官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面对妻子的惨状一点帮忙的能力都没有!就开始绝食,一了百了。好嘛,还不让他死,就让他遭受凌迟一般的痛苦!有三四个人来“喂饭”,强行灌食,按着四肢,捏着鼻子往嘴里塞,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水、塞饭。好几次差一点给呛死。
到了后来,朱医官就麻木了,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是想着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死了,要不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炼狱一样的生活大概是三个月的时间,再之后就没有了多尔衮的动静。以往,虽然多尔衮不让侍卫们请安,也是有马匹进院的杂沓声。现在不同,院子里很静,偶尔有站岗的亲兵咳嗽一两声或者是谁打个喷嚏,多尔衮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朱医官哪里知道这时的多尔衮已经坠马死了,再也不能来了。终于有一天,有个侍卫开门给朱医官解开绳子,低声说:“带着你的女人回家吧。”
“她还活着?”
“活着呢,已经不行了,赶紧带回去找个好郎中,外面有车送你们回去。”
朱医官一个踉跄一个跟头地扑到东厢房里,妻子郑娇就在靠墙的那张床上无声无息地躺着,身上盖个被子。朱医官掀开被子,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妻子郑娇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你醒醒啊,我们可以回家了!”朱医官一边给妻子穿衣服一边轻轻地呼唤着。
“别喊了,你女人已经昏迷两天没醒了,赶快回家找郎中吧。”
这个侍卫好像很有同情心。朱医官想把女人背起来,可是他自己浑身一两力气都没有,还是那个侍卫给背上车的。车轮转动的时候,侍卫小声说:“摄政王已经薨逝,骑马摔的,要不然你们两口子肯定是回不去家了。”
没有一丝的嫌恶,朱医官一回家就开始给妻子治疗。先是身上的外伤,然后是脏腑疾病,把脉之后,朱医官真的要撞墙了:妻子有身孕了,不用说就是多尔衮的。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本来就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立刻老态龙钟了。头发白了大半,腰也佝偻了。但是他没有想死,他要把妻子救活!要和她走完以后的人生之路。因为多尔衮死了,王爷福晋就可能放出来。他没有给妻子吃打胎的药,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有罪过,而且这也是个生命,他不忍心杀了他,虽然在他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一副打胎的药就没了,他是郎中,明白这事怎么做。但是他没有!他要留着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也要培养成一个出色的郎中,要他给汉人治病,要他给他亲爹赎罪!
多尔衮有十个女人,只给他生一个女儿,后来过继了弟弟多铎的儿子。如果是善恶有报的话,只能说他杀人太多遭了报应。满人入关之前,那个“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是多尔衮的杰作。
清醒以后的郑娇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但是她无法面对丈夫、儿女,每天寻死觅活,呈疯癫之状。那峰和刘嬷嬷不敢问不能问,也猜个**不离十。但是他们只是猜测,并没有亲眼见事实,只能装作不知道了。刘嬷嬷每天来陪伴主子小姐,和朱先生一起劝慰着。在和风细雨中,在春风丽日中,郑娇结了冰壳的心开始融化,确信丈夫没有嫌弃她,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记恨她。可是当她知道腹中有了多尔衮的孽种,再一次疯癫。朱医官和刘嬷嬷每天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疏忽郑娇就自杀身亡。三个大一点的孩子从大到小十二岁、十岁、七岁,从早到晚瞪着惊恐的眼睛。
“你看看孩子,他们才多大,没有娘了他们该多可怜?看孩子的面子,活下去好不好?你是从小就没了娘的,你知道没娘的孩子所有的苦楚!我也不能没有你啊……这个事不能怪你,怎么能怪你呢?我在对面的房里被蒙上眼睛捆在柱子上,听着你被折磨,却不能去救你,你怪我吗?”
朱医官是苦口婆心地劝解着妻子,真诚的话语感动了郑娇。郑娇多次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我是个不洁的女人……”
“别说这样的话,你是世界上最贞洁的女人,是坏人在害你,你没有力量反抗啊,我真的不怪你!好好儿的把孩子生下来,这也是一个生命。我会当自己的孩子看的,我会把他培养成出色的郎中,给咱们汉人看病,替他父亲顶罪!”
郑娇走过了人生最凄惨、最悲哀的一段时光,比当年家里遭的灾难还难以忍受的****,活过来了,生下一个男孩,就是现在的朱正。其实先生是想叫他朱郑,是他和郑娇的孩子,郑娇说就取一个正字吧,长大了做一个正直的人。
朱正从四岁开始就背《汤头歌诀》了,学的很认真。朱先生和郑娇也不对他疾言厉色,也不娇惯他,就是和对待亲生儿子、女儿一样。当然他们的儿女都不知道这个弟弟的来历。
不久之后王爷福晋也出狱了。但是很快就出去云游,一直到云游半年之后回到将军府,朱先生才找个机会说出这件事,声泪俱下的朱先生说:“我家孩子他娘,被摄政王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屈服于他的**威,就是没说那句话。”
王爷福晋呆了,做梦都没想到郑娇和朱先生受到这样的牵连和苦难。非常惭愧。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他们夫妇多有照顾,福晋对郑嬷嬷的感情就不是一般的了。
其实云儿都有感觉,一样的陪嫁丫鬟,对郑嬷嬷的宽容和宠溺就大大地多于刘嬷嬷。当然郑嬷嬷也没有因为福晋对她好就忘乎所以。
这是郑嬷嬷的一段往事,王爷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却很详细地告诉了云儿,这种高度的信任让云儿很感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