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占据了整个北墙,其中淮水以南都被赤线圈了起来,不少地方还插上了赤色小旗。
王瑀凝视着这军方最高机密,心里不仅暗暗佩服手绘地图之人。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来说,这幅地图已经有很高的军事价值。要知道,在冷兵器时代,一幅详细的军用地图很可能决定战争的成败。
王宸在她身旁负手而立,同样凝视着这片山川水势,目光炯炯,“折冲都尉!”
王瑀非常合作,清声应道:“末将在。”
“你可想出办法让我大军从风陵渡渡过淮水?”
“只要大将军能吸引敌军主力,渡江不成问题。”
“哦?”王宸见她成竹在胸,言语之中充满强大自信,不禁挑眉问道:“真有把握?”
王瑀傲然挺立,语气铿锵,“愿下军令状。”
王宸一声长笑,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惬意,“好,果然是我王家的好女儿。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过这个‘危崖屹立水中堵,江流阻塞路疑无’的百牢关。”
王瑀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将巨木钻孔,扔入水中,善游者持绳索相连。如能计算好水位与流速,我有九成把握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搭起一座浮桥。”
王宸凝神听完,沉思一会儿,“虽有风险,倒也可行。西林已准备决堤,引淮水改道秦川下谷。决战之日,必在三天之内。你回去之后,加紧准备。接我命令,立刻搭建浮桥。”顿了一顿,王宸周身迸发出强大的气势,盯着王瑀缓缓说道:“你可明白你在此战中的作用?”
王瑀迎着王宸的目光,凛然不惧,眸子里刀光剑影,战意滔滔,“大军交战之后,我一定会在两个时辰之内投入战场。奇袭后方。”
王宸气势未降,眸子中一片森冷寒意,“军中无戏言,若误我大事,无论是谁,定将军法行事。”
王瑀白衣似雪,眸清如水。扬声吐字,“诺!”
“好,好,好。”王宸敛去周身气势,眼眸深处突然涌现淡淡的疲惫与哀伤。目光缓缓从地图上移动,仿佛从这虚拟的山川湖泊,看到了千里万里之外。“瑀儿,我为守候着这片大好河山,已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决不允许,西林铁骑在我的气息之下侵我国土一寸。”
王瑀望着她寂寞如雪的背影,心里涌起深深地倾佩。这是一个孤独骄傲的军魂,她屹立在众山之巅,成了全军仰止的灵魂。却为此失去了普通人都能拥有的温暖。
当王宸转过身来时,她又是那个含笑时清华,行动时豪迈的儒雅将军。
“瑀儿,花无伤既然敢劫军粮,又在风陵渡埋伏于你,不可能只是一般的江湖寻仇。很可能与西林有所勾结,此人一定要除。”
王瑀闻言蹙眉,十分忧心,“那花无伤武艺高强,如果她真是西林探子,潜行暗杀我方高级将领的话,恐怕大家防不胜防。”
王宸踱步坐到金线蟒高靠椅上,手指轻叩桌面,眼睛里微含笑意,“与瑀儿之见,此人如何处理?”
王瑀微微一笑,“甥女手下那天地十卫个个武艺高强,尤善潜行匿踪。让她们去追捕花无伤,定能万无一失。”
“哦?”王宸将身一仰,故作疑问,“花无伤手下还有百十号亡命之徒,只她十人,是不是太过悬殊啊?再加上风花雪月四人才好?”
王瑀一脸倾佩,举手作揖。“姨娘高见,甥女佩服。”
“哼!”王宸一声冷哼,恨声说道;“她们几个护主不力,你倒是挺念旧情。也罢,我就放了她们,给她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瑀大喜,“谢姨娘。”
月已上中天。
慕容晓的帐内却还亮着灯。
紫檀书桌之上,摊放着一本纸张微微泛黄的厚重医书。博山香炉里香烟袅袅。
慕容晓以手支颔,目光怔怔。烛光下的侧脸宁静美好。
“笃笃”帐外突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慕容晓一惊,目光迅速的扫向帐门,等了半天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半晌,他掀开帐门,看到四周只有巡逻的士兵。心里突然有微微失落,正想回帐,目光却在地下凝住。
草地之上,静静躺着一支怒放的夜昙花。
花瓣徐缓舒张,洁白如玉。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迷离的月光。
慕容晓小心翼翼的拿起它,犹不死心的四处张望。夜色茫茫,清风徐抚,哪里有他想觅的一袭白衣?
他的踯躅引来了周围的兵士。
一个斜挎腰刀的将领走了过来,诧异的看了一眼慕容晓手中的花,恭声说道:“慕容公子,你有什么吩咐?”慕容晓出现了被俘事件之后,他的帐外已是层层把守,高度警戒。
“啊,没事……没事。”慕容晓玉脸微红,语带慌乱。在军士不解的眼神中,入门而逃。
圣宗十四年七月二十八,西林试图在下谷决堤,引淮水改道,却遭到不明势力的袭击,反将江水引入淮水支流岷江。改道途中,冲走西林上千人马。
七月三十,□□三十艘战舰入江,西林军后退三里,准备决战。谁知战舰竟溯江而上。西林无法,只好沿江追上。
八月二日,□□战舰在淮水上游调转船头,顺流而下。西林追赶不及,只好在秦川府小阳关仓皇扎营。
八月二日晚,□□大军从淮水中游登岸。两军对峙在距空蒙山百余里的小阳关。
□□渡江部队只有五万,西林却因战线拉得过长,无法迅速的集结兵力,而眼睁睁的看着□□搭建浮桥,运输兵力。双方都在抢分夺秒,积极备战。
大战,一触即发。
八月三日,王宸抵达前线帅营,长剑一指,辱我国土者,杀!
旌旗摇展,战鼓喧天。
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上,相接、迸击、消退,再涌上……
熊熊的火把映红了天空,喷涌的鲜血染红了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