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死一线间1

墙边立着张花几,花几上竖着个玉壶春瓶。

瓶空着,欧阳夫人在里面注了些水,又插上了几朵淡淡的郁金香。

欧阳夫人早就过了花一般的年记,但她那股淡淡的神韵,却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有丝毫的减少。

阳光,鲜花,美酒,令鲜花失色、比酒更加醉人的人,欧阳缺丹田里登起一丝火焰,立即就想过去抱着自己老婆亲热一番。可他知道,欧阳夫人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调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因为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绝不会轻松。

欧阳缺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道:“佩佩,来,我们一起喝。”说着又倒了两杯,自己一杯,另一杯端到自己老婆跟前。

“谢谢。”欧阳夫人眼波朦胧,笑道:“洪州君子剑让人给杀了。”她开口的话题虽然与杀人有关,但你若只听她说话的语气,绝然不会往死人流血的方面想。她开口时仪态雍容,脸带轻笑,更像是在问“吃过饭了没有?”、“睡得好不好?”、“昨晚是输了还是赢了?”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

欧阳缺道:“你说的是谢京。”他口中这么说,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其心思根本不在上面。谢京是死也好、是活也好,仅仅只是他为讨好老婆而接的一个话头。

欧阳夫人凝视着手里的酒杯,道:“你可知杀他的人是谁?”

欧阳缺似乎有点不耐烦,拉着老婆的手,又将自己坐位对面的凳子移过来,道:“来,坐,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说。”

酒过半旬,欧阳缺似醉非醉。

欧阳夫人忽然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欧阳缺笑了笑,道:“生老病死,本属平常,是人都是要死的,被人杀也好,自己死也好,又有什么区别。”

欧阳夫人道:“当然有区别,因为杀谢京的那个人,现在正准备要杀你!”

欧阳缺不会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他勉强集中精神,道:“谢京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他怎么杀了谢京?”

欧阳夫人做了个挥刀的手势,道:“由下而上,一刀砍中脊椎要害,下手干净利落!”她又叹了口气,道:“不过谁也没有看见他出手,因为他是趁着天黑无人,偷偷摸摸下的手。”

“哦。”欧阳缺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很可能是来寻仇的?”

“哼。”欧阳夫人冷笑道:“若非寻仇,怎么可能杀了人之后,一声不响的就跑到我们地头上来。君子剑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他要是为名,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找谢京比试。再说了,他既然有胆量找你决斗,难道还怕谢京不成?”

欧阳缺呵呵一笑,道:“据我所知,谢京并不是什么君子,‘君子剑’这称号名不符实。找他比试,他多半也不会正儿八经的等到决斗的那一天。”他又吞了一口,接道:“换做是我,只怕也会同这年青人一样,没想到他不仅出手干净利落,做起事来也干净利落。”

欧阳夫人嗔眼着横他,道:“看样子你倒是很欣赏他。”欧阳缺斟上一杯,递给她,道:“说下去,看他还有没有什么更令人欣赏的地方。”欧阳夫人将酒杯搁在桌上,脸一沉,道:“我看他之所以偷偷的下手,目的绝非这么简单。”欧阳缺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欧阳夫人道:“他这么做,一定是不想教人看见他如何出手。”欧阳缺道:“为什么?”欧阳夫人道:“因为他不想被人认出其武功路数,出自何门何派。”

欧阳缺道:“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要杀人,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武功底细,免得别人会事先针对自己的武功路数,而有所准备。”

欧阳夫人道:“他若是为名,大可不必如此,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每次动手时都不被人看见。这次他却名目张胆的找你下帖子,显然已不打算再隐瞒。”她将桌上的酒杯又紧紧抠在手中,眼角立时射出锐利的光线,深沉地道:“显然,他最终的目标就是你,杀了你之后,武功暴不暴露已经不重要。”

欧阳缺道:“你怎知道不是我杀了他?不管他是为了名也好,为了报复也好,这种方式至少很公平。”

“真的很公平?”欧阳夫人道:“当年你凭借着‘乾坤荡魔十九式’横扫黑道,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虽然不知道人家的底细,但人家却有可能了解你的招数。”

欧阳缺苦笑道:“还提当年那些沉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老实说,我的那些招数,只怕这些年连我自己都忘了。”

欧阳夫人诧异道:“忘了?”欧阳缺道:“武学一道,疏途同归,再复杂的招式,到了最后,其实也不见得同一般基本套路有什么区别。因为再厉害的武功,也是从基本一步步练起来,武功的最高境界本就是反朴归真,无招胜有招。”欧阳夫人惊喜道:“你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欧阳缺长叹道:“要达到这种境界谈何容易,我只是领悟到了而已。”欧阳夫人道:“可你刚才怎么说将原来的招数忘了?”欧阳缺道:“因为招数只是形式而已,本就不重要。”欧阳夫人问道:“那什么才重要?”欧阳缺道:“自然是自身内在的修为,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武功才能更上一个台阶。”

“嗯……”欧阳夫人轻微点了点头,幽幽道:“我好像有点懂了。“欧阳缺道:“可惜虎儿和阔儿他们并不懂。”这才是他最苦恼的事,不真正懂得这个道理,又怎么可能下苦功去提升自己。

“所以,这次你绝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一出手便要置那小子于死地。”欧阳夫人仰头罐了一口压惊酒,又道:“你若心不够硬,我可以帮你。”她一想起自己两个儿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便对夏红叶恨得心揪揪、牙痒痒。

欧阳缺心里却有点感谢夏红叶,他摇摇头,道:“我看他不像是来寻仇的。”

欧阳夫人道:“何以见得?”欧阳缺道:“我同他交手时留意过他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强烈的欲念。我也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的神色,但绝不是那种因报仇,而欲杀我后快……”

“那你说说,他即不为名,也不为寻仇,他找你决斗到底有什么目的?”欧阳夫人打断了他,忽道:“难道他是为了利?”

欧阳缺道:“所以我不想杀他,他即是为利,说不定可以进行收买。江湖中有此身手的年轻人,当真少之又少,若能为我所用,岂非一大快事。”

欧阳夫人道:“他若是为利,那必是受人指使,你看指使他的人会是谁?”

欧阳缺道:“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诚如你所讲,我当年横扫黑道,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为何还要推我做盟主?”

欧阳夫人道:“他们怕你。”

“他们怕我?”欧阳缺讥诮道:“他们哪里是怕我,他们是怕我加入白道,我要是入了白道,他们的日子当然就不好过。”

欧阳夫人点点头,道:“所以他们是想将你拉过去,站在他们一边。但以你的武功,若不做盟主,只怕你也不会答应,可你不是也能加入白道吗?”

欧阳缺道:“入白道哪有这么简单,白道门庭哪个不是上百年的基业,他们个个以武林正宗、名门正派自居,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

欧阳夫人哼了一声,反感道:“没见他们有多大本事,二十年来找你比试的白道高手不下四十个,也不曾见他们赢一场,倒被你杀了不少。”欧阳缺道:“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所以我宁愿入黑道,当黑道的头头,不比在白道里受窝囊气要强得多。”

欧阳夫人摆摆手,道:“你说这些,与眼前又有什么关联?”

欧阳缺道:“你看这指使他的人,是黑道还是白道?”欧阳夫人道:“我看不出。”欧阳缺道:“我也看不出。”欧阳夫人道:“那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若收买不过来,只管出全力杀了他就是了,至于以后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查。”欧阳缺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忽然,欧阳夫人脸上浮现一股恐慌,她好像想顿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欧阳缺:“洪州君子剑是黑道还是白道?”欧阳缺道:“谢京练的是武当剑法,武当开派百余年,当然是白道。”欧阳夫人道:“你是黑道,谢京是白道,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他为什么要杀你们两个?难道……难道是因为十五年前,轰动江湖的南海离情门灭门惨案?”她显然知道这件事,当年死的人太多,她还记得自己丈夫回来后,内伤发作时的痛苦景象。

欧阳缺看着夫人紧抽的额角,抚慰道:“离情门用的是剑,没哪个使刀,你别想太多。”欧阳夫人却无法平静:“他若用剑肯定很容易被人给看出来,况且用刀却不一定要使刀法,或许他将剑法演变成了刀法。你刚才不是说‘武学一道,疏途同归’,剑法变刀法难道没可能?”

欧阳缺慢慢地为她倒了杯酒,缓缓道:“你说的没错,有些绝顶高手的确能将剑法中的精意,用于其他的兵器上面,但你想想这小子才多大年纪?岂能有此悟性?”

欧阳夫人道:“他虽然没有,但也许传他武功的人有。再说,你们又没有找到离情门的剑谱,说不定离情门中有哪个侥幸没死,得到了这剑谱,又特意将它变成刀法,传给了这小子。”

欧阳缺道:“离情门武功最高的两人俱被乱剑杀死,这是我亲眼所见,岛上其他人估计还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这本事,也用不着过十五年才找上门来。”他不等夫人开口,又赶紧道:“用这种方法对付那些武功较自己低的人尚可,如遇到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就会束手束脚,威力大打折扣,非智着所为。”

欧阳夫人这才略为放心,道:“他的武功比起你如何?”

欧阳缺道:“论功力,他及不上我。他若真的如你所说,化剑为刀,那当真愚蠢至极。”

欧阳夫人细细啐了一口,黯然道:“当年的事,本是白道惹下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实在不该淌这趟浑水,没讨到什么好不说,身上还落下这伤,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无端端的就答应下来,那群自命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你理他们作什么。”

欧阳缺一脸无奈,笑道:“我初为黑道盟主之时,白道上一些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徒,便趁机将矛头全指向了我,不厌其烦的找我比试。这些为了名,连命都不要的家伙,我杀他一个,马上又来一大堆师兄、师弟,甚至连师父、师伯都赶来同我叫板。虽然江湖决斗,生死无怨,不好公开同我翻脸,但照这样下去,我不得累死?”

欧阳夫人道:“所以你答应了他们,条件是从今以后再不要来烦你?”

“你真聪明。”欧阳点了点头,道:“白道上的人虽不是什么好脚,但答应过的话还是很作数,从那以后,上门找我决斗的人就廖廖无几了。”

欧阳夫人道:“名门子弟遍布天下,他们为什么又要找你帮忙?”

欧阳缺轻声哼道:“他们头一次到得离情岛,虽将人家老巢给捣了,却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还让白楚风兄妹给逃了出来。之后,这帮人又在广东沿海一带,铺天盖地的搜了一遭,结果一无所获,你猜他们是怎么想的?”

欧阳夫人眨了眨眼皮,道:“他们一定在想,那两个人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哈哈……”欧阳缺爽朗的笑道:“娘子果然精灵剔透,一点就明啊。”他又接着道:“不错,但这群混蛋无凭无倨,就只好将我也拉了进来。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为免引火烧身,我能不加入他们?”

欧阳夫人道:“他们的确够狡猾,明知道找人、探消息、搜情报,这些是黑道的强项,却又找个这样的借口拉你下水。”

欧阳缺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年我同他们总算相安无事。”

欧阳夫人看着樽中酒,眼光忽有些忧愁,寂然道:“其实你也没必要去接下这帖子,这家伙既然名不见经传,咱们随便使点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他上路,岂不更省事?”

欧阳缺轻轻拈起酒壶,摇了摇,瓶中已空,只好夹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直到口中有了味道,才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今年几岁?”

欧阳夫人一愣,随即答道:“你是丙子年出生,现已又逢甲子,算来你今年虚岁应该四十有八。”

欧阳缺笑道:“四十八算不算太老?”

欧阳夫人道:“哪有,你才大我七年,一点也不老。”

欧阳缺道:“既然不老,我若连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的都应付不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他神采突变得飞扬,站起来冷笑道:“我虽然做了五省盟主,但想我这个位子的人却不在少数,他们睁眼、做梦都在等着我变老、变衰。哼!此时有人来找我挑战当真再好没有。”

欧阳缺走到窗台边,看看外面的日色,又伸了个懒腰,转身道:“佩佩,这多时间没有活动活动,连骨头根子都开始发痒了。”

欧阳夫人知道,丈夫其实是因为黑白两道都在盯着,不得不挺身应战。

“豪杰庄”的招牌,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摘了,有谁不想看看华南第一刀会有什么反应?

欧阳缺虽是身不由己,但他那股奕奕自信的风采,却着实令人深深着迷。欧阳夫人看着他,秀脸顿时发光,光得发亮,若是有哪个女人以这种表情看着你,那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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