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即是以生命体为材料,用魔力强行改变其在尽可能保证灵魂完好的情况下,炼制出完全不同的生物。虽然相比起在元素层面进行的至高炼金而言,炼金不过是依旧停留在物质层面上的低级技法,但若是以震慑效果来排名,毫无疑问炼金是炼金术中最恐怖的一类。
倘若作为材料的人意识清醒,那在炼金的过程中,他能清楚感受到全身的变化,肌肉的萎缩,骨骼的脱落,皮肤的干枯……的绝望伴随着压倒性的恐惧袭来,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世间最残酷的刑法之一。炼金术士一脉之所以被世人视为邪魔的化身,中世纪的炼金术士肆意使用炼金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因为炼金实在违逆人伦,因此即使是魔人达克里斯一生也少有使用炼金的例子。
在奕豪而言,这也是他目睹雪狐受伤后,怒火烧断理智之弦后的失控行为,而结果,昆仑弟子的孙桀被硬生生地炼成了一头丑陋不堪的灰狐。因为炼金是作用在细胞层面上的半物理过程,所以无论何种法术都无法替孙桀恢复人身,或许经过千年的修行后还有机会化成人形,但看着灰狐先天不良的外貌,实在让人禁不住怀疑它能否在野外活过一周的时间――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奕豪的报复有着绝对的理由。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转头看着旁边愕然的焰灵子,以及周围众多闻讯赶来的昆仑弟子。奕豪还是感到些许地尴尬,毕竟前日他才被人家救助过,今天就这样大张旗鼓地上门踢场子,从人情义理的角度来讲,也实在说不过去了一点。
“前辈,前些天承蒙关照了。还有吾女红姬的事情,在此一并谢过。”奕豪向焰灵子拱手施礼,爱怜的目光扫过怀中的雪狐,又继续说道。“今天我是来迎接妻子的。却不想遇到凶徒欲加害于她,因此略施惩戒,希望前辈不要见怪。”
“是,是这样啊……”焰灵子地目光扫过奕豪怀中的雪狐,跟着又落到在地上?延残喘的灰狐身上。昆仑少有和神明发生冲突的先例,尽管渡劫登神确实是昆仑一脉修炼地终点,而焰灵子自身也是渡过天劫的剑仙。但正因为如此,昆仑才比任何人都清楚“神恩如海,神威如狱”的道理。
在昆仑看来,如同蚩尤那般的邪神姑且不论,但通晓天地之理的正神,如守护蓬莱的四方神,绝对是正义和公理的代言人。奕豪目前地状况虽然还说不清楚到底是正神还是邪神。但那压倒性的煌煌神威却早已叉掉了焰灵子的其它选择,这位剑仙也只能暧昧地点点头。
“至于具体情况,司徒姑娘比较清楚。前辈可以向她询问。”奕豪的目光捕捉到司徒瑶姗姗来迟的身影,于是顺口把麻烦推到她的头上,随即在背后炼出一对风翼,向焰灵子告别似的一拱手。“晚辈还有事情要处理,改日再登门道歉,就暂时告辞了。”
“啊。慢走……”焰灵子哑然看着那如同流星般消逝在虚空地光翼,目光又落到地上那头灰不溜秋的狐狸身上,就像确认人数似的向着左右地弟子看了看,又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阵,最后苦恼地问出来。“那个,有谁知道这是谁的?”
……
奕豪抱着雪狐浮在空中,背后两对巨大的光翼承载着他,远离了下方灯红酒绿的光景,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似地,两人就这样悠然飘在铁岳市的上空。
“宝贝,还疼吗?”奕豪伸手抚摸雪狐柔软的皮毛,借由魔力的刺激,它腿上的伤口已然愈合,但受损的经脉却还是相当脆弱,他就像对待易碎玻璃工艺品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雪狐搂在怀中。而作为对这温柔的响应,雪狐抬起头,亲昵地舔着他的脸颊。
柔滑的香舌在肌肤上滑过,那温暖仿佛一股涓涓细流流进了奕豪的心里,落进了存在在那里的无底深坑,令无尽冰冷的空寂稍稍有了一点温暖,但却依旧不足填补其中缺乏的东西。奕豪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得苦笑出来,期待着如同相遇布伦希尔德时那样的奇迹,是他太天真了吗……
“宝贝,对不起……”奕豪低头向雪狐道歉,声音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惆怅。“我们过去曾在这里相识相恋吧……但我现在,还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你的事情……”和雪狐的恋爱,感觉仿佛在梦里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在甜美中流动的时间,但是要伸手去抓的话,那美景就会像雾似的散去。
(没关系,郎君……)并不是传到耳里的声音,而是直达心灵的话语,奕豪愕然看着怀中的雪狐,那水晶般清澈的目光散发出抚慰灵魂的温暖。(待在你的身边,就是妾身最大的幸福……)
“宝贝,是你在说话?”奕豪惊喜地询问着,然而雪狐的神情却萎靡了下去,显然刚刚那简短的心灵通讯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抱歉,如果我能想起来的话,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奕豪把雪狐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那白玉似的的皮毛,神情温柔而内疚,但话语中却无一丝动摇。“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今后,就算是因缘之流也无法再隔断我们的因缘。”
说到这里,奕豪的身上放出黄金的光辉,神域悄然无息地展开,在漆黑的虚空中扩展成一直径数百米的光球,宛如太阳般的光辉印亮了半个天空,在下方的铁岳市,成千上万的居民目睹到空中绚烂的奇景。有人兴奋莫名,有人惶惶不安。然而却没有一人知道,在这光辉中交换地,那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承诺。
……
奕豪带着雪狐回到铁家,然而呈现在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差点一头栽了下来。
只见在铁家小小的洋房周围,横七竖八地停满了数以百计的车辆。而且仔细看去,几乎全都是军用级别的特种车辆,其中光是悍马就不下二十辆。近百辆军车把铁家堵得死死地,交错的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昼。几乎连一只老鼠都溜不出去。
“老爹是和什么人结怨了吗……”
相当悲哀的父子关系,奕豪直觉想到这样地可能性,但空气中并没有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这让他暂时放下心来。不过在目前状况不明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便从大门进去,消隐行迹后由二楼的窗户偷偷溜进一间空屋,然后把雪狐安顿在了一隐藏的壁柜里。
“宝贝。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情况再说。”
奕豪向雪狐悄声嘱咐着,随即关闭壁柜门,然后顺着走廊,轻手轻脚地走下了客厅。
“把那臭小子给我叫出
突然一声响起晴天霹雳似的大吼,原本就颇为紧张的奕豪,此刻更是被吓得一个哆嗦。在脚下踩空地同时失去平衡,跟着一路乒乒乓乓地滚下楼梯。
“哎哟,痛痛痛……吓”摔得头昏脑胀的奕豪。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撞青的屁股,然而眼前突然陷入黑暗,他愕然抬起头,只见一魁梧的巨影正站在他的面前,那宽厚肩膀遮住的客厅的灯光,坐在那人地阴影中。奕豪觉得好像看到了神话传说中的泰坦。
“臭小子,结果还是你自己滚出来了啊……”泰坦的声音让奕豪生出熟悉地感觉,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再定睛打量的时候,却发现站在眼前的是他相当熟悉的人物,至于先前会生出那仰望泰坦的错觉,应该是被其气势所慑的缘故。
“二,二伯?”
来者是铁门三兄弟地老二,同时也是铁门现任当家的铁无极。在奕豪的印象中,他对小辈是相当的爱护,但个性却颇为严肃,小时候常常和铁无道鬼混的奕豪,没因此而少吃苦头,可以说除了铁家的太夫人外,是极少数能让奕豪抬不起头来的长辈之一。
“看你像什么样子,给我站起来”铁无极皱眉看着他,喝声就像在胸腔里响起似的。
“是”奕豪的动作基本上是条件反射了,他求助似的望向客厅其它方向。
只见客厅里多出了不少熟悉的人物,而几乎全都是铁门的长辈,尤其是几位合计差不多超过五百岁的长老们,端坐在客厅的中央,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奕豪禁不住头皮发麻。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父亲,却见铁涛正对杯中漂浮的茶梗投以专注的神情,奕豪放弃似的把目光移到他旁家的太夫人身上,按理说应该最可信赖的人物,此刻却也搂着小凤凰,在沙发上露出烦恼不已的神情。
“那个,大伯,出……出了什么事?”绝望之下,奕豪只得转而自救。
“你小子还好意思问”铁无极一手指着红姬。“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呃,红姬是我的女儿,这……有什么不对吗?”奕豪有些茫然地问着,然后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铁门的子孙皆是继承九黎之血的后裔,为了延续铁门的传统,孩子们由很小时就集中到本家进行武法培养,然后挑选出心智体皆优秀的根苗进入铁门正式修行――奕豪小时候也是这样,只是在最后因品行不良而被淘汰下来罢了――不过考虑到铁门对延续血脉的重视,难道铁无极是在气恼他没及时把红姬报上来的事情?
“我知道红姬是你的女儿,但问题不在这里。”铁无极的话却否定了奕豪的推测,转而在他的精神回路上扔下一颗重磅炸弹。“我问你,臭小子,兰儿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她可是你五岁时就许下的未婚妻,你就这样把她抛弃了?”
“你说……铁兰姐?”奕豪茫然地看着铁无极。未婚妻的事情,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奇怪的是,心中却好像触到什么东西似的,一点温暖的,似曾相识的东西,由那存在意识之海中的深坑中涌出,和雪狐那时相同的感觉,雾里看花般的即视感,让奕豪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
“铁兰姐……是我的未婚妻?”心中浮现出那手握斩魔剑,威风凛凛的身影,奕豪转头看父亲,以不可思议的声音确认着。
“啊,是你们小时候私定的终身,不过被你大伯和我知道后报告了铁门,然后就这样被公认了下来。”林涛仿佛毫无责任地耸耸肩膀,再给奕豪加上了一记重击。“或许在美国玩得花天酒的你是忘了,但兰儿可是忠贞地等了你十五年……啧啧,那样的好女孩,真是太可惜了……”
“我……”奕豪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身后是名誉的深渊,而前面则是义理的重压。“我……”面对着铁门诸老的威压,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液,喉头蠕动了一下,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很简单的事情啊,把兰姐一起娶过来就是了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柔媚的女声,那银铃般清脆的乐音将室内沉滞的气氛一扫而尽。众人愕然望向楼梯的方向,却见一白衣飘飘的绝美女子正缓缓走下来。
那女子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垂到腰间,摇曳着泛起近乎丝绸的光泽,右鬓则束成发辫搭在胸前,显出极具个性的风貌,瓜子脸配上白玉般的肌肤,眉毛有着修长而优美的曲线,嘴唇末端微微上翘,不经意间就透出魅惑人心的万种风情,右眼角点缀似的有着一颗美人痣,更是显得妖媚无双……简直可以用祸国殃民来形容的奢华美貌,众人一时间看得呆了。
“……小女子拜见公公,婆婆。”那女子走下楼梯,优雅地向着铁父铁母一礼。就在这时候,一对耳朵从她的银发中弹出来,那耳朵有着类似兽耳的柔软轮廓,并且被雪白的短毛所包裹,同时众人也注意到,她的背后有着六条奢华的银尾,仿佛孔雀开屏般展开着,更显出主人雍容华贵的气氛。
“你叫我……婆婆?”就连铁家太夫人都为这女子的美貌而动摇,难以置信地指着奕豪。“你和犬子是……”
“我和郎君有着三生三世的约定。”女子轻轻走到奕豪的身边,将半个身子倚在他的肩上,一举一动中散发出动人心魄的柔媚。“没有得到婆婆的允许便私定终身,这点还请婆婆见谅,有任何责罚小女子一肩承受,请千万不要怪到郎君的头上。”
“啊,啊……”太过离奇的展开让林华也只能暧昧地点头,而这时候,女子的视线又转到了铁无极的身上。“舅舅,据我所知,世俗的律法并用不到铁门的身上,不是吗?”
“这,这倒没错……”铁无极点点头,至少上代铁门家族就娶了两个妻子,也因此才有他们三兄弟的诞生。
“那不就没问题了吗?”女子轻笑起来。“我和兰姐是旧识呢,就由我来说服她吧,可以吗?”
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那样的笑颜,铁无极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却烦恼似的搔着头发。“问题是,铁兰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啊……昨天到铁门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就不见了踪影,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谁知道是这样……唉,你小子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二伯,知道兰姐去什么地方吗?”奕豪问了出来。
“他留了张纸条,说是去希腊了。”铁无极翻出一张便签纸看了看。“说什么去那里寻找加害你的凶手……我是不太清楚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