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说出来了。”
夜清欢轻抚碧波般涟漪的胸膛，努力平复因气血上涌升高的血压。
她随即收敛本性，扮做淑女的样子，略带歉意对蒂露和除月柔声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说话大声了一点，真是失礼。”
付羲嘴角一抽。
他朝旁边被惊慌得目瞪口呆的其他路人们投去歉意的目光，路人们纷纷赔着笑，慌张跑开。
几个维修机器人头顶闪烁着维护指示灯在被一巴掌破坏的长桌前拉起警戒线，开始麻利地修理那几乎被夜清欢的力量打成齑粉的桌子。
蒂露看了看那一巴掌的痕迹，自己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似乎在思考她在同样的位置挥出同样的一巴掌能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除月则波澜不惊抬了抬眼皮，平淡说道：
“看来是生理期导致火气过大，平日不要给自己积攒太多压力，阿姨。”
“阿…阿姨！？”
夜清欢绷紧脸皮，额头上又冒出井字脉络来。
她搓了搓自己的拳头，发出有些夸张的假笑：“哦嚯嚯嚯，我记住了，小妹妹。”
付羲伸手抓住跃跃欲试的蒂露，微叹口气说：
“都别闹了，先去休息室再说吧，这里是公共场合。”
说完他率先迈开脚步走出隆重辉煌的阶梯会议大厅。
蒂露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赶忙拉住除月，两人一同跟在身后。
夜清欢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想了想之后追上前找补道：
“抱歉，付先生，刚才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平白无故生出那么大力气来。”
付羲眼神怪异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我也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个滑铲……咳，算了。”
他顿了顿脚步，冲夜清欢说道：“叫我名字就好，到现在还叫‘付先生’就有些生分，我也会直接叫你名字，清欢。”
夜清欢微微一愣，随即顺从点头回应：
“说的也是，付先…付羲。”
蒂露在旁边微不可查撇了撇嘴，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切。”
四人一路来到‘信标’空间站为参会者准备的休息室中。
休息室很宽敞，客厅、卧室、厨房一应俱全，从体验上更像奢华的高级酒店。特别是透过休息室的单面玻璃墙可以看到空间站中的植物园与深色太空相衬的景象，别有一番风味。
等确定休息室安全之后，付羲才重新与夜清欢提起刚才未完的话题。
“你说，大会上那个突然插话的小萝莉郗琅，实际已经三百多岁，来自人类文明的分支‘太虚舰队’，而且是‘皇帝’中的‘天玑’？”
夜清欢端着一杯仿生人侍者送来的卡布奇诺，轻轻吹散杯口中的热气，眨眨眼点头：
“是的。”
这成分也太复杂了吧？付羲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反映着他的思绪
严格来说，星际开拓联盟也算是人类文明分支的一种——巨企体制。和‘太虚’的舰队体制各有各的特点。
不过宇宙太大，人生太短。大家心思都集中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同体制人类文明分支之间的交流也相当有限，彼此间很难称得上相互了解。
郗琅就是‘天玑’这件事，实际上付羲不太意外。
‘皇帝’组织掰开手指一算，已经有了前蔚蓝星第一强者、疯狂的超级克隆遗传学家、忒依亚文明的仅剩遗孤、学生时代失恋后黑化的巨企领袖……此时再冒出一个‘太虚舰队圣女’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虽然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但仅靠这惊鸿一瞥的一面之缘，就能意识到三百多岁老萝莉身上的麻烦。
随便举几个例子，
她是怎么从‘太虚’来到蔚蓝星的，目的是什么；她在大会上怎么会突然站出来说雨宫宁宁不是人；她为什么三百岁了，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她从哪里得到与忒依亚星系中欧米茄三号通讯的能力……
总之，付羲此时此刻还没心思去解决这些麻烦，虽然看样子‘麻烦’迟早亲自找上门来，怎么避都避不开。
“既然郗琅是‘天玑’，那岂不是说，你提出那份豁免法案……在过去十二年间被指控四十六项罪行中的‘朋友’，指的就是她。”
付羲忽然想到某个关键，停下了手中敲打的动作，朝夜清欢望过去。
而夜清欢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深深吸一口气：
“没错。提案的内容，的确是赦免她。”
付羲两手一摊，翘起腿：“不打算解释一下么？一个有资格参加星际开拓联盟大会的特邀观察员，其他人类文明中圣女，为何又被指控四十六项罪行？”
夜清欢沉默了几秒，她那双紫罗兰般的眸子在纤长睫毛的掩映下与付羲对视，然后坦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付羲一愣，又笑，“你不知道前因后果，又怎么想要赦免她？”
夜清欢的双手紧紧捏着咖啡杯的壁沿，声音略微沉了下来：
“我没有说谎，小郗是十二年前来到蔚蓝星，那时候我连你都还不认识，更何况‘皇帝’和她。”
“我只知道她从来到蔚蓝星之后，就被软禁在‘信标’空间站中，十二年内只有寥寥几次踏足地面。甚至每次踏足都有数不清的特工和保镖，严格限制她的活动。”
“不过星际开拓联盟并没有限制她其他的自由，比如对外通讯，浏览蔚蓝星网络……甚至小郗还能调动联盟的特工去为她办事。”
付羲突然的出声，如同寒风切割沉默，打断了夜清欢的讲述：
“调动特工，谁给她的权力？”
夜清欢抬起头，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柔声回答道：
“当然是您的父亲，上一任星际开拓联盟委员长，付道一先生。”
“事实上，对小郗的四十六项罪行指控也是在您父亲的推动下成立，不会有委员因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天外来客，得罪重生军用的掌舵者。”
付道一？
付羲眉头皱紧了，没想到问题绕了一圈绕到自己家里来。
他对此完全不知晓，甚至可能连付红缨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看大会上陆野的样子，他应该清楚一些内幕，但陆野此时并未在这里。
“怪不得，你会找我来帮你赦免她。”
付羲若有所思说了一句。
作为如今‘皇帝’的领导者，几乎已经被玛姬和夜清欢认定成一位不亚于紫薇帝君的‘星神’，郗琅也能算作是他的下属。
帮助下属解决麻烦，也算作领导者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更何况，推动软禁郗琅的人还是他父亲付道一。那么付羲在这件事上的话语权不言而喻，就像夜清欢刚才说的那样，不会有委员为了天外来客得罪重生军用。
夜清欢点了点头，态度诚恳说道：
“拜托了，付羲。”
付羲微微点头，吸口气说道：“既然之前就已经答应过，自然不会反悔，下午表决的时候，我会赞同你的提案。”
两人说话间，休息室的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通过门扉上的摄像头，房间中大家都看到了按响门铃的人。
是雨宫宁宁！
雨宫宁宁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得体而礼貌的对摄像头眨眨眼。
“请问，付羲先生是在这里吗？”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温柔。
……
……
“该死！该死！该死！”
郗琅在自己的房间中，怒气冲冲地握紧粉拳，用它们拿着一只皱巴巴的大玩偶熊撒气。
“那个女人……那个眼神……”
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手中动作忽地一停，不知想到了什么，郗琅又丢下玩偶熊走到儿童书桌之前。
在小巧的椅子上坐下后，她从自己的发髻中轻轻摘下一支古香古色的碧玉发钗。
钗尖朝下，就像笔一样被捏住，她凭空书写道：
[帝仆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请提醒帝君……伪神已经来了，那个篡位者企图拿走最后的篇章，彻底篡夺帝君身份。]
[我无力阻止，有个女人成为了联盟的新委员长。]
[……不，那不是人！那是一个亵渎的造物，她应该不符合‘人类’这一名词的定义才对。]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内，还获得了权力和地位。]
[但我能看出，她认识我！那是个很熟悉的眼神，就像完全把我看穿，无所遁形。]
[她是冲着我来的！要杀死我！]
[甚至说，想要将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亵渎造物。]
[我不清楚她的真实目的，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请您提醒帝君，千万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敌人。]
[郗琅是帝君的女侍，会为帝君反抗到最后一刻！]
[帝君……呜呜呜，我的帝君……]
写完之后，她又抹掉最后那行字迹。
剩余那些碧绿的字迹发出微微荧光，随即消散无影无踪。
紧接着郗琅重新挽起自己的那差不多和身体长度一样的瀑布般秀发，流畅地挽成新的发髻后用碧玉发钗将其固定得端庄优雅。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并不能舒缓心中的紧张感和焦虑。
她的心仍在狂跳：“他就是那位未知星神么？清欢之前和我说过，疑似‘帝君’……”
最终，郗琅只能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之上，闭着眼默默祈祷
“事到如今，就只能看你的了，天权。…清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