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传来时,爱莲娜正跪在荣耀神殿的祭坛前,祭司长正要将王冠戴在她头上,只听门外传来拖得老长的报告声:“陛下!前方有战报——!”
爱莲娜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险些把脑袋上方的王冠撞飞:“情况怎么样?”
冲进来的是一名情报士兵,他飞奔到祭坛下,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帝国驻卡洛斯要塞的三万士兵已经于黎明时分出动,同时进攻南部三座重要城市,现在情况还不明!”
“三万……”爱莲娜几乎晕过去,她刚经过一天繁忙劳累的各种加冕前的准备,对这个国家的职能掌握在什么人手中该如何操作都还不清楚,帝国就大军压境,分明是得知雷明多暂时无人能掌控大局,要趁火打劫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帝国军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出动,谁把己方的秘密泄露了出去?爱莲娜绝望地扶着墙壁,站立不稳,想到父亲和几个为自己信赖的下属都不在身边,原以为能依靠的黑加仑竟然在关键时刻抛下自己在旅馆里呼呼大睡,她就悔恨不已。
究竟是谁泄的密?不会是黑加仑,他根本就不会魔法,无法使用风之雀,父亲和另外几个一路患难与共的人更加不可能,那就只剩下……
脑海中浮现出分别前几天和自己冷战的茵的脸孔,爱莲娜有些明白过来。
她既然和海默林相识,一定会和他联手报复自己,而对于一个帝国王子来说,趁火打劫这种事当然是乐得效劳,是他们,不会错的!
爱莲娜漂亮的脸蛋上笼罩着恨的阴云,劈手夺过祭司长手中的王冠,稳稳戴在自己头上,以一种无比坚决的语气下令:“一个小时后,所有军部成员到王宫会议室开作战会议,缺席的人开除军籍!”
站在祭坛下的王公大臣们一片哗然,刚刚登基的女王陛下将长裙一提,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足有七厘米的水晶高跟鞋,大步冲出了礼堂。
躲藏在门外死角里的黑加仑看到她冲出神殿大门,嘴角一弯,知道鱼儿上钩了,腾身落地,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帝国王都乌赛斯城中,再度乔装改扮成“重度皮肤病少女”的茵一面腹诽着,一面跟在伊达洛斯身后,穿过鸽子飞舞的广场,来到一栋外观鲜红的高大房屋面前。
“这里是乌赛斯皇家赌场,”伊达洛斯戴着他的钻石面具,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到大门前,给了门童一笔可观的小费,门童立刻殷勤地领着他们进入大厅,“你应该听说过这里吧?”
茵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刺激他,于是隐瞒了自己从黑加仑口中听到的过去,摇头表示:“从没听说过,这里很有名?”
门童在前面带路,他们径直穿过人流拥挤的大厅,被迫赌过这么多次的茵已经能认得出一些桌子上大家在玩什么,只不过那桌上的筹码数量,实在是多得太吓人了,要是换成金币,不知道桌子是不是会塌掉。
伊达洛斯目不斜视,淡淡回答:“这是玛格丽特和亚历克斯邂逅的地方……你那个缩头乌龟的爸爸,当年就在这儿虚度光阴。”
茵不由感到一阵好笑,就说:“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你和玛格丽特初识的地方呢。”
“太远了,以后会带你去的。”伊达洛斯说着,门童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茵小心地提着裙摆,问:“这是要去哪儿?”
伊达洛斯答非所问:“把脸蒙好,接下来你是个聋哑人。”
茵吐吐舌头,将头巾裹严实了,伛偻着背跟在他身后。门童带着他们向下转了两圈,中途经过一道门,却并没有进去,茵有点好奇这地下一层有什么不同,但已经不能开口了,只好继续跟着往下走。
地下二层的门装饰得十分华丽,长在伽罗家的她经常出没于各种奢华之所,知道那门上雕刻的花纹都是真金,不由咂舌,这皇家赌场果然财大气粗,门都是金的。
门童拨转门上的圆盘,输入了正确的密码,雕金的大门拉开来,里面黑洞洞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将他们带到了这里,门童就不再前进,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伊达洛斯迈步走进漆黑的房间,茵也只得跟着进去,沉重的双开门在她脚后跟后面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房间很大,也并不是全黑,茵透过头巾留出的小缝隙观察了一圈,只见房间各处亮着约十盏球形的水晶灯,灯下各有一张桌,桌边都是两人面对面坐着,身边有一名荷官,桌上却并没有很多的筹码。
这里难道不是赌钱的地方?茵想起埃洛达糕点店里藏着的地下交易所。
伊达洛斯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这房间的最深处,茵看到那边的一张桌边只坐了一个人,虽然是背对着他们,却不知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等走到了桌边,茵仔细一看,差点没叫出来——这不是布莱尔先生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孤身一人坐在桌边抽烟的正是刚分别不久的布莱尔先生,老人精神依然很好,眯着眼咬着烟斗,见了伊达洛斯,便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转向跟在他身边的茵时,也没有露出半点怀疑,左手握着烟斗,右手从桌子一角的盒子里抽了一张便签,用蘸水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将便签推了过来。
便签上写着:“这就是你在菲梅尔那边捡到的小姑娘?”
伊达洛斯也取了一支笔,在上面写道:“对,她的病情很严重,我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旅馆。”
茵不由得佩服起他来,原来一套谎话还可以对两边用,看来他是早早就计划好了,不仅带自己去篝火聚会,还会带自己来见布莱尔先生。
不过……有一点让茵觉得想不通的是,他既然一路都在跟踪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布莱尔先生其实关系很好,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地来见面,而且如果老人多个心眼,说不定光看眼睛就会认出自己来,这又是何苦呢?
布莱尔先生接过便条看了一眼,笑了,没有再问,另外抽一张便签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等人?”
咦,原来布莱尔先生等的还不是伊达洛斯,茵更加奇怪了,伊达洛斯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伊达洛斯微笑着用便签回答:“碰巧过来解解闷,看到您在这里,就来打个招呼,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到别的桌去了。”
房间里几乎没有声响,一来是因为桌上没有大堆的筹码划来划说,二来则是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交谈全靠纸笔。茵倒是曾经听说过一些跨国界的组织成员在会面时为了不泄露机密,会采用这种方式交流,不过在赌场地下二层,又是带密码锁的房间里,似乎有点多余。
布莱尔先生笑着交扣起十指:“没关系,坐下来玩一把,我等的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来。”
伊达洛斯回了一个字:“好。”
一名荷官路过,对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是问他们是否需要服务,布莱尔先生取出一张绿色花纹的纸递过去,那荷官立刻肃然起敬,双手接了过来,转身回到工作台边,敲响了一只铃铛,一时间所有在场的赌客们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往门口挤去。
伊达洛斯写道:“和我小赌一场需要一掷千金地清场吗?”
“你不来,我一会儿也是要清场的,早晚的区别。”布莱尔先生将便条推回来,取出盒子里所有的便条,平分成两叠,二人各取一份。
茵明白了,在这里赌的不是钱,所有筹码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博弈的双方将自己能给出的东西写在纸上,由对方判断是否足够有吸引力去跟,或者是否构成了威胁不得不认输。
他们会赌什么?茵在心里好奇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手里的纸笔。
两人首先埋头写了一串,伊达洛斯的便签上写着:“我希望能借阅研究会最早关于精神力研究的资料原件。”想必对面布莱尔先生写的也应该是期望获得的东西。
其他科人都走光后,水晶灯也陆续灭了,统一制服的荷官们站在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很快布莱尔先生写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二人交换了便签,茵看到布莱尔先生用花体字写着:“我希望得到摄魂术的完整咒语。”心里忍不住一惊,布莱尔先生想要禁咒做什么呢?
伊达洛斯看着他的便条,嘴角微微翘起,在下面写了一个字:“好。”
但布莱尔先生的回复却是:“那份资料是协会的保密文件,即使我身为会长也不能给你看。”
“我只看,不拿走,只要您不说出去,谁会知道我看过?”
伊达洛斯在下面又写了一行,递过去时布莱尔先生不接了,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被他给予的干脆答应诱惑了。
双方在赌的开始,一般不会使出全力,即使明知对方输定了,也需要留三分,防止有诈,谈合作条件的时候也是一样,总要吊着对方的胃口,才能争取到自己更大的赢面和利益。
但伊达洛斯甫一开始就干干脆脆地表示,你想要摄魂咒,可以。
对面的布莱尔先生捏着便签一角,神色犹豫,内心正在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