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默林沉默了一下,说:“这说不定是当年索托瓦战役中老师不慎遗失的死亡神器猎魂者。”
“卡梅恩先生的失物?”茵有点意外,不过转念又一想,卡梅恩当年是叱咤一方的死灵法师,手里有个神器也不奇怪,于是点点头,“既然是他的东西,你又是死灵法师,你收着吧……”东西才要递出去,手腕就被抓住了。
黑加仑硬生生将她的手拖回来,语气不善:“这是我捞上来的东西,你给他?”
茵被他抓的手痛,直皱眉:“他是卡梅恩先生的学生,给他又怎么了?”
黑加仑冷冷瞥了一眼根本也不敢伸手来接的海默林,掰开她的手指取出匕首,在自己手指上轻轻划拉了一下,立刻就见了血。他搓了搓血珠子,问:“你确定?”
茵头皮一阵发麻,连子弹都打不穿他的皮肉,这把小匕首却能轻而易举地割破他的手指,这种东西要是流到外人手里可是大不妙啊,于是赶紧摇头:“不确定,可我留着也没用啊。”
“有用没用,现在还难说,”黑加仑舔了舔手上的伤口,“一件神器,至少能抵一千万金币。”
一千万!茵的眼前顿时闪过无数金币,接着不解地道:“把它卖了?”想想又不对,然后终于开窍了,他指的是抵一千万金币的赎身费。
茵哭笑不得,这样一把能叫他见血的兵器交到自己手里,等于是命都交出去了,哪里才值一千万,说是无价之宝都不为过了,不过认为这东西只能随便抵个零头的人,看来是自视甚高啊。
“污染源找到了吗?”布莱尔先生容光焕发地从接到那边转过来,看来收集了大量炼金材料的他心情非常好。
茵扬了扬匕首:“好像是这个玩意儿搞的鬼。”
布莱尔先生接过来看了看,又望望幽深的井,呵呵笑道:“索托瓦的一口井里住着大魔王,美丽的少女……呵呵~”
那是路上索兰达尔给苏缇讲的故事,现在却像是活生生搬到了现实中来,他究竟是早就知道这口井里有神器,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答案不得而知,因为正主还在昏迷当中。
猎魂者太过锋利,既不方便随身携带,又不能直接扔进次元,布莱尔先生于是借了一只匣子给茵做容器,别看匣子外表普通,却是一种高级炼金术成品,能够隔绝元素之力,换句话说猎魂者放在里面,死亡之力就被禁锢了起来,不会再对周围造成可怕的污染。
托这口匣子的福,苏缇终于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魍魉没有再来袭击他们,于是大家找到了一家荒废的旅馆,打算在里面过一夜。
一路奔波,大家已经很久没在有屋顶的地方睡觉了,茵白天刚使用了奥术,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但同行的人老弱病残懒全占了,只好强打精神,点起炉子做饭,旅馆的厨房里里还存着大量木炭,粮食也有不少,不过三十年前的东西……还能吃才有鬼了。
“咦,有红酒!”茵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在地窖里转来转去,忽然发现地窖深处的架子上码放着好几只橡木大酒桶,立刻欣喜若狂起来,打开次元指挥着穷奇和梦迦把这些至少窖藏了三十年的红酒全都塞进次元里去,准备回头卖个好价钱。
地窖入口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顺着梯子下来了,茵还以为是黑加仑饿了过来找吃的,头也不回地说:“肚子饿的话还要等一会儿。”
来的却是一直装昏迷的索兰达尔,他已经换掉了那身破破烂烂的骑马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餐馆大厨的打扮,脑袋上还滑稽地扣着个白帽子。他笑眯眯地走到酒架边:“虽然主人都跑光了,但你这样不太好吧?”
茵冲他翻个大白眼:“你个装死赚女孩子眼泪的家伙有什么立场说我。”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过分,”索兰达尔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难得女神大人为我哭得那么伤心,谁能忍心立刻醒来呢?”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觉得不忍心看她继续哭才对吧,你这个变态。”茵毫不留情地鄙夷道。
索兰达尔笑了笑没接话,茵把窖藏美酒全都私吞了,然后才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腰来问:“怎么不继续装死了,找我有事?”
如果真的窥觊着皇位,那么海默林会想到争取苏缇,索兰达尔自然也会想到争取她,互相撬墙根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看最后谁赢了。茵一直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谈这个问题,没想到索兰达尔仍是一脸玩世不恭,从身后变出一把大勺:“帮你做饭呀!”
茵继续鄙夷地打量他:“别以为穿得像个厨师,就真能下厨了。”
索兰达尔将大勺扛在肩上,昂首阔步走出去:“那你就等着瞧吧,我炖的奶油浓汤,吃过的人可都是赞不绝口的哦。”
光说不练假把式,茵捡了一筐木炭再回到厨房时,索兰达尔居然真的在炉子前炖奶油浓汤。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茵肃然起敬了:“你居然真的会炖汤!”
“那是自然,喝了这锅用爱与甜蜜烹调的奶油浓汤,无论是谁都会发自内心地深深地爱上我,这个秘密我可是从来不告诉别人的哦!”索兰达尔用大勺搅了搅锅里的汤,又撒了些香葱段进去。
茵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幕:“葱?你的次元里不仅带着奶油,还、还带着葱?”这人是会走路的地窖么。
索兰达尔敲了敲锅沿,老神在在地说:“身为爱与美的缔造者,举世无双的音乐家、美术家、美食家、诗人,就算是在次元里塞满了大蒜,也丝毫不能减损我无敌的个人魅力。”
茵嘴角抽搐,决定不和他说话以免把自己恶心死。
于是两人各自忙活,茵从次元里掏出吐司包切片,又把黄油放进刷干净的平底锅中融化,正要切橙子时,身后突然传来“锵”的一声,吓得差点把手指头给切了。
白瓷汤碗摔成一地碎片,看上去很美味的浓汤也流了一地,索兰达尔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站在一片狼藉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疼呢,”茵将他推到一边去,自己拿来笤帚和墩布打扫,“就算是为了赢得苏缇的好感,牺牲一条胳膊,不觉得亏了吗?”
索兰达尔无所谓地靠在流理台边:“身为女神忠实的信徒,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茵直起腰来,拄着墩布看着他:“现在厨房里就你和我,别装模作样的了,一路上你们兄弟俩争着在苏缇面前表现,瞎子都看出名堂来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希望将来撕破脸皮的时候苏缇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么。”
索兰达尔仍是一脸轻慢的笑,却又隐约和刚才不太一样:“是呀,所以我怎么能让女神大人被这种肮脏的思想所玷污呢。”
“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不过苏缇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年纪又小,为了她废掉自己一条胳膊,这么得不偿失的事,真不像一个冷静的王子会做得出来的。”茵收拾完地板,另外刷了一只碗盛上汤,放在流理台上,然后转身继续去切橙子。
“茵。”
茵头也不回,手起刀落:“嗯?”
索兰达尔单手端起汤碗朝厨房门外走去:“别试图揣测我在想什么,因为你猜不到的。在这个世界上,天才或许可以理解天才,疯子却无法理解另一个疯子。”
茵手里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回过头去,厨房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
晚饭时候苏缇仍然是坐在两个人中间,像个勤劳的小主妇一样替他们盛汤、拿面包甚至切培根,索兰达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像平时那样呱唧呱唧个没完,只是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豌豆,一会儿摆成个笑脸,一会儿摆成个哭脸。
“别玩了,好好吃饭啊,”苏缇照顾完左手边的海默林又转过来照顾他,结果看到他盘子里用豌豆摆了个鬼脸,扑哧一声笑出来,站起来拿了两片面包涂上蓝莓酱放在豌豆鬼脸上,“赶快吃。”
吃过晚饭后仍然是茵收拾餐具,其他人各自找床睡觉。
“啊对了,刚才忘了件重要的事,”锅刷到一半,索兰达尔又晃荡到厨房来,不过这回没有再帮倒忙,只是倚着门框看,“听说你白天得到了猎魂者。”
茵边忙活边答道:“听说?你不就在旁边。”
索兰达尔嘿嘿笑了一阵,一本正经道:“人家那时候正在装昏迷,没有亲眼所见,当然只能是听说。”
茵哼了一声,反问:“怎么了,你想要?”
“不,我只是来道贺,顺便送你个礼物。”
送我个礼物?茵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就见他手中转着一个短棒状的东西,然后朝自己抛了过来。茵接住一看,是一把空刀鞘,光滑的外壳没有一丝花纹,简陋得可怜。
“你该不是要告诉我……这是猎魂者的鞘壳吧?”茵怀疑地抬头看他。
索兰达尔一扬眉:“有问题吗?”
茵从次元里取出猎魂者,对准刀鞘一送,果然完美契合,更加震惊了:“猎魂者的刀鞘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还送给我……你不要?”
索兰达尔做了个潇洒的撩发姿势:“这刀鞘虽说也算是件神器,但实在长得太寒碜了,根本配不上我美绝人寰的外貌。”
一阵冷风吹过,茵打了个寒战。
送完刀鞘,索兰达尔抛了个飞吻:“晚安,亲爱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茵仍然难以置信,“你真的不要了?好歹是神器,有它在手,你和海默林争夺王位的时候不是能更有把握吗?”
“争夺王位?”
金发的青年背对着她露出了冷笑,语气却仍是轻佻:“谁说我要争夺王位?”
茵傻眼了:“你不想做国王吗?”
索兰达尔扶额:“不能自由地流浪,不能自由地恋爱,不能穿着美丽的衣服穿梭于纸醉金迷的宴会——我对当国王什么的才没有兴趣呢。”
——别试图揣测我在想什么,因为你猜不到的。
——疯子却无法理解另一个疯子。
“没有五光十色的夜市,索托瓦真是沉闷得令人昏昏欲睡啊……”还没等茵反应过来,索兰达尔已经叹息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