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火行讨饭

这单无忧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方面的疾病?周贤很纳闷,却也不好问。

若当真就像是单无忧说的那样,只是对周贤和李桐光能够越阶诛杀大妖感到好奇,进而生出些仰慕之心来,倒也还算合情合理。见到真人之后,愿意亲近一些,多说上几句话,加深一下彼此的印象,这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头一回见面,张嘴就是“我喜欢你”。在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了不大接受的情况下,再次偶遇却仍旧是寻着上一次的话头,开门见山,又是“我喜欢你”。这可就有点吓人了。

一见钟情这种事,周贤不大相信。当然了,两个人能否有更深入的发展,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发展成恋人,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可也没重要到这个程度。

单无忧太大胆,太直接了。若说是循序渐进,愿意跟周贤交个朋友,俩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将来一块儿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单无忧不提这档子事,恐怕周贤都得提。世上哪有人不乐意和漂亮的姑娘做朋友的呢?

问题是周贤被吓住了。人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单小姐这可倒好,根本谈不上是纤纤玉指点破窗纱微微透亮,而是明火执仗大刀阔斧,连门一并用两把宣花板斧劈了,开口大喝:“洒家看上你这厮了!”换谁不害怕?

这单小姐究竟是个什么人?思来想去,苦笑一番,周贤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尤其是单小姐那句“我倾心于你,与你何干”,实在是太过爽利,一股豪杰气油然而生,竟是让周贤有些欣赏这女子的洒脱与英气了。

这时候再一想,这个单无忧,或者是她那个做都指挥使的爹,会不会是和陆清霜有什么交情?

周贤和李桐光初到京城时寻到这个地址,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因为这里位置有些偏僻,却生了一户高门大宅,围墙一眼望不到边,不知是个什么所在。单无忧和她的仆佣家丁,提着这么些礼物到这里来,想来是来拜会陆清霜的。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她爹是正二品的武将,地方上实权的将军,无故不得进京。许是和陆清霜有什么故旧,正好自己的女儿到京城来参加这个弘武大会,自然是托她到器造司打个招呼。

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周贤甩了甩脑袋,看看日头,已过中天,正要偏西。到这时候,他还没吃上晌午饭呢。

回客栈吗?周贤决定先不回去。李桐光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回去那是找不痛快。回到客栈里,师兄弟两个难免打照面,李桐光摆着张臭脸,他们两个谁都不好过。

心下这么想着,周贤随便找了一家酒楼。这时候也不是饭点,酒楼里头正清静呢,周贤上二楼找了个靠窗边的座位,招呼过小二点了些的菜,没要酒,只是叫添一壶冰糖水。

不多时饭菜端上来,小二退下去,周贤夹了两口菜,觉着一般。不过不为了滋味,就为果腹,也没什么说的,这样吃就挺好。

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得酒楼一层有什么响动,似乎是来了不少人。周贤一开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人家打开门来做生意,来什么客人都是应当的。再细一听就不对味儿了,怎么还骂上架了呢?

紧跟着就是摔桌子砸椅子的动静,一伙人“呼啦”一下子就顺着楼梯涌到二楼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拧着眉毛,瞪着眼睛,脖子上青筋都快鼓出来了,混横混横的。一个个敞着怀,横扎着衣裳,有不少都披散着头发,瞧着就不像是正经人。

别看这样,年龄可都不大。最打头那个,被人簇拥着冲上来这位,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定睛细看,这里头年岁最小的估摸着才十三四,瘦瘦小小一个孩子,嘴唇上连绒毛都没长呢。

周贤心说我这是被柯南附体了怎么着?怎么吃个饭还能遇上事情呢?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地把这顿饭吃完,我走了,你们再闹事儿吗?干脆,这事儿我也就不管了,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只要能让我好生吃完了饭,我走人。

周贤这是艺高人胆大,寻常人见了这个阵仗,多半是放下筷子立刻就跑。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算没磕着碰着,溅一身血也不合适。周贤就压根没把这些小混混放在眼里,他们要是不冲撞到他头上还则罢了,若是真的惹了他,那是这些小混混倒霉。

他这边斜眼瞧着,嘴上没停。那边小混混冲着对面包间喊话:“你们这儿掌柜的呢?出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包间里传出了一特慵懒的声音:“谁呀?吃饭有伙计招呼,找掌柜的干嘛呀?吃出虫子来了呀?那不常事儿吗?吃出虫子来我赔钱。”

周贤把筷子放下了,心说你们这两边的人是成心不想让我吃。得了,我也别跟这儿杵着了,摸出二十几个钱来,拍在桌子上,周贤到被这些小混混堵死了的楼梯口这儿一挥手:“借过,我下楼。”

那些小混混不但没让,一个个瞪着眼睛反倒是更上前了一步,直勾勾盯着周贤,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一指周贤刚才坐的座位:“你那菜可就动了一两口,回去接着吃去,这跟你没关系。”

周贤暗想这帮孩子莫不是闹得失心疯?逮谁咬谁?自己跟他们动手还是不动手啊?欺负一帮精神病,这可算不上什么英雄。

转念一想,得了,就当是看个热闹,这个地方谁还能伤了自己是怎么着?周贤轻笑一声,返回了自己先前的座位。这回也不斜着眼看了,直接把条凳横过来,撩开袍子的下摆,翘了个二郎腿,手肘拄着桌子,光明正大地开始看戏。

不多时,包间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量不到五尺。身着深褐色小云纹对襟长衫,头戴平顶四方巾,足蹬一双厚底的黑面云头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他长得好奇怪,小圆脸,细眉毛小眼睛,不仔细看,还以为在脑门底下是四道猫胡子。蒜头鼻子,小嘴薄嘴唇,没留胡子。活脱脱一个被模糊了五官的瓷娃娃。

他右半边脸上全是衣服褶子,压出来的红印。跳过他肩头,往屋里头打量,才是见他把包间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铺上了绒垫,刚在那儿打瞌睡来着。脸上的印子许就是在这儿压的。

“你就是这儿的掌柜啊?我看着不像,怎么这么小呢?”领头那小混混发话了,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瞅着这位。

这位还揉眼睛打哈欠呢,一听这话,眉毛一拧——就像四条墨线在白纸上跳了一下——破口大骂:“你才小呢!你全家都小!你一家都是哈巴狗养的,个顶个大不过馒头。”

人有一短,好似在脸。这人瞧着二十多岁,却是这么个身高,人也无心一句话,许是说他年纪小,却是把他给触怒了。

这店家一句话出来,后头那些个小孩子弄胳膊挽袖子,恨不得立刻就要动手了。打头的这个一摆手,紧跟着一抱拳:“别动!是我说错了话,还望店家,原宥则个。我是说您这么年轻,是否当真是这酒楼的东家?”

周贤一听这个有点意思,这个小混混好像还读过书,说话文邹邹的。

“哦,你这么个意思?”瓷娃娃点点头,“下回好好说话啊,不然容易让人误会。这么说吧,我不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但我说话跟这家酒楼的东家一样好使。这是我舅舅的产业,他无儿无女,就我这么一个外甥亲近。我舅舅出门访友去了,正巧我在京城,我替他看着。你们有什么事儿对我说吧,我能做这个主。”

“那可太好了。”领头的小混混上前几步,来到一张桌子旁,伸手一挥,把桌上摆着茶壶,茶碗扫到地上。紧跟着自腰间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尖刀,把自己的左手拍在桌面上,噗——扎了个通透,钉在了桌上。

旁边一个小年轻又递出来一把刀,放到桌面上。冲着瓷娃娃一伸手,卯足了气力喊了一声:“请!”

周贤到这才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火行来要饭的。

什么叫火行要饭?说白了就是一群混混来这儿讹诈。刚开始混的小混混,如果不愿意跟着别人,想要自己做一番事业,多半都要从这起家。找一个富裕的店家,把自己手扎穿了,钉在店家柜台上也好,楔在桌面儿上也罢,这就是开始要钱。

店家若是被吓住了,好,拿一笔钱给他们,他们自己就走。若是店家生出了火气来,找人过来打,他们不会还手,但会叫得特别惨,还得装出受重伤的样子。把街坊四邻全都给引过来,让人看看自己的惨样。回过头来,天天跟这儿白吃白喝,什么时候等店家受不了了,再要一笔钱。

这个买卖还不是谁都能干的,混混也有混混的规矩。一刀把手扎个对穿,可是不能喊,不能哭,眼神还不能离开这个店家。若是疼的呲牙咧嘴,闭了眼睛,店家说一句,“你回去治招子去吧”,这就算完了,拔出刀来,转身就走。

就为了你没有这狠劲儿,不是吃这碗饭的命。

有没有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的办法呢?有,旁边另一个小混混不是往前都递出来第二把刀吗?掌柜的,把这个刀拿起来,说一声“招待不周,请各位吃点肉吧”,把这刀,扎在自己身上,也不喊不叫不哭不闭眼,这帮小混混也转身就走。

这样的是狠人,惹不起。

可有一样,做这样买卖的,狠就得一直狠下去。今天来一伙人,你捅了自己一刀,明天来了一伙人,你还得捅自己一刀。绝不能说我今天捅自己一刀,明天捅自己一刀,到后天受不了了,我乖乖地给了钱。那前头那些人都回来找来。

这些个是混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无家无口,连命都豁出来了,还有什么怕的?哪怕就算是报官,官府的人来了也不能拿这些混混怎么样,反而是惹得一身腥臊恶臭。

更何况,民谚有云,“屈死不告状,冤死不报官”。从这儿就能窥见百姓对官府的态度,能私下里解决的,绝对不要惊动庙堂,不然甭管是原告被告,两边都会吃亏。

所以说在这样一世道,做点生意多难?

这边喊了一声“请”,瓷娃娃一脸茫然。从这儿就能看出来,他不是混江湖的,更不是开买卖的,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个规矩。

眼见着扎穿了自己手这位紧抿着嘴唇,恶狠狠盯着他,瓷娃娃一拍手:“这样的伤,若是处理不及时,可能是会要人命的。你那刀干净不干净啊?小兄弟,我不知道你跟我舅舅有什么仇,以至于你要这么吓唬我,可是人命事大,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说着,瓷娃娃转回身,到里间把绒垫卷了两下抱出来,说:“我给你压着点儿,把手腕系上,把刀拔出来再说。一楼柜台里头,我有上好的刀创药。麻利着点!你们这些做小哥们的,一个个都愣着干嘛呢?”

周贤在旁边看着,没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了。他摆摆手,指点这位瓷娃娃,说:“店家,这是一群小臭流氓。憋着坏跟你这里要钱呢。他是用这种手段威胁你,如果你不给钱,他就不把刀拔出来。来一个客人,吓唬一个客人,哪怕死在你这儿,让你这酒楼落一个死人的名声。”

“啊?讹诈啊?”这瓷娃娃随手把绒垫往地上一掷,指着扎穿了自己手的小混混破口大骂,“人命何其宝贵?上天给了你一个生身的机会,你不懂得去珍惜,却这般作践自己。只为了一点银钱,就把自己落得这般地步,还要以此为手段要挟讹诈,你算个什么东西?要钱,一文也没有。拔出刀来,立刻滚蛋,不让然你们尝尝某家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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