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爷爷今天没出门啊……来的人是谁啊?”
尚筱舞吐出骨头棒棒,依然盘着腿不住地扒拉着饭,她今天见了这一个又一个来索命的已经够郁闷的,怎么又来了个喜欢凑热闹的?
“不知道,是个没见过的美男子!那背影,啧啧……好伟岸,好像冲上去抱住……”迎春一双大眼睛眨巴得亮如灯泡,“小姐!别吃了!大老爷让你马上去前厅接客!”
尚筱舞白了迎春一眼,“我又不是妓坊的人,接什么客!帅哥就赏给你了,你帮我给爷爷带话,说我吃饱了就睡了,睡得跟猪似的,怎么喊都不起来。”
“不行!大老爷说了,就算你睡死过去了,他也让我把你绑到前厅去!”
爷爷对她的秉性是太了解了,不好糊弄啊……尚筱舞撇了撇嘴,问向迎春:“那人什么来头?爷爷这么重视。”
“春儿也不知道,只隐约听见他说他从青州来……”迎春回忆着。
青州?
尚筱舞顿了筷子,放下碗。
青州在这九州中是最特殊的一个中心地,四面环水又环山,几乎是与世隔绝,相传是得道高人隐身的地方。其他八州都有王权专政,也独那青州没听说过有王室。那里的桃花坞还有青云谱,是九州所有子民向往之地。
这两个地方前一世的尚筱舞再熟悉不过,桃花坞是专门教导妙龄女子歌舞琴棋诗画的地方,而青云谱便是教导男子武艺的地方,那可是其余八州的王室子女挤破头都想去的。但那里的先生选人格外严苛,通常是八州求学之人的船只还没靠近青州,就被遣派回来的船打发了。
尚筱舞很明白众人挤破头都想去青州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毕竟上一世的尚筱舞当初也对那里充满幻想,受无涯子照料,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被祁冠宇所救,在那里度过了三年时光。她也不得不承认,青云谱教导人武艺的无涯子的确是个世外高人,也承认桃花坞的毕梅是个有才情又有品德的传奇老太太。
但是,她不想再踏入青州一步。
青州虽然独立于九州,成为最独特的存在。但实际上,青州控制着整个九州王权的动荡。八州中被无涯子相中之人,都会成为他的徒儿,也会成为他弄权天下的棋子。他培养的徒儿,现在都成了八大州权势最大的王室。
尚筱舞可不会傻到认为这是意外。
从上一世的尚筱舞身上,她已经得到了教训;这一次,她不想再沾惹半点王权势力。
势力的角逐斗争,只会是一个漩涡,能平安逃离者,屈指可数。
她很清楚,一个女子,在异界九州是什么地位。而她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
一介平民女子而已。
她要自保,还要保护家人,仅此而已。
“小姐,你就别发呆了,快随我去吧!大老爷该催了!”
“好好好,你先去禀告爷爷,说我要准备煮茶的器具,马上就过去。”
“你快点啊!”迎春不放心地嘱咐了两句,转身跑向主厅。
尚筱舞不舍地放下了饭盆,擦了擦嘴,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最隐蔽的角落找出了一罐密封的坛子。
“呦,来的人很有面子,能让你把压箱底的好茶都让出来了。”
尚阳虽然也对茶不甚了解,但是知道,为了贮藏这一罐子茶,尚筱舞叮叮咣咣忙乎了可好些日子。
“喝了让他赶紧滚蛋!”
尚筱舞仔细洗净了手,小心地拆掉了泥封,一股清新香气扑鼻而来。
“好香,”对茶没有兴趣的尚阳也忍不住凑近探看,“这是什么茶?”
尚筱舞颇有深意地望了尚阳一眼,“你可知道天下茶庄?”
“知道啊!我虽然不怎么饮茶,但也知道那可是全国最大的茶庄,听说玄武王也很喜欢天下茶庄的茶!”
“对,这一罐,就是天下茶庄秘藏,从不对外售卖的顶级茶叶,金珺眉,听过没?”
“哦!听过!那不是传说么?”
尚阳有些不信,打量着一罐普普通通的黑瓷坛,这就是传说中一叶千金的名茶?尚筱舞的零用钱一片叶子也买不起啊!
“屁,传说都是有些噱头后来夸大了罢了!天下茶庄仅有的一株千年茶树,也只有那一株树一年才能产出这一小罐!”
“那你是怎么得到的?”尚阳愈发疑惑了,“莫非是你偷的?”
“偷什么!我怎么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咳咳,我同那儿的茶庄庄主很熟就是了,”尚筱舞岔开话题,“你去把我泡茶的行头都备好,帮我拿到主厅去吧……”
“呵呵,八成又是拿壮阳药换的……”
尚阳虽然将信将疑地耸了耸肩膀,还是听话地帮忙准备去了。
尚筱舞不舍地用茶匙盛出些许,还是不舍倒回去了些。
好茶,要给懂茶惜茶的人喝。
给那些心里厮杀不止的人,确是可惜了。
若是那个人还在,就好了……
尚阳端着茶具,回头见发呆的她催促:“大小姐!你快些啊!”
尚筱舞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尚阳走出了门外。
厅堂外,红灯高悬,厅堂格外灯火辉煌,
“爷爷。”
尚筱舞一踏进门,就愣住了,端着茶盘的手僵了下,狠狠抠着木制的茶盘。
正坐在主厅的客人,她认得,而且熟悉得狠。
尚家老爷子尚逸轩,身边便是将将在门外替她挡过玄奕的祁冠宇!
青州的客人……就是祁冠宇么!?
见尚筱舞愣在门口,爷爷尚逸轩起身介绍道:“来来,祁公子,这就是小女尚筱舞。筱舞,来,见过祁公子!”
本以为无视他就罢了,他还跑到家里来了?真是冤家路窄,才又见到了前世的孽债。
十年囚禁,那孤单寂寥滋味甚是难忘。
哪怕不是亲身经历,光凭借记忆感知,便已知这个男子是何等冷漠绝情。
祁冠宇,我不是那个尚筱舞了。
尚筱舞福了福身,面色不改:“将才多谢祁公子相助。”
尚老爷子疑惑地望向祁冠宇:“怎么?二人见过了?”
祁冠宇翩然起身,“是,我将才见到尚姑娘被恶徒纠缠,便出手相助,理应如此,不必多谢。”
恶徒?
你怎么不报上你师弟的名讳?
尚筱舞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厌恶,笑着对尚逸轩道:“爷爷,既然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又是筱舞的救命恩人,筱舞便煮茶相谢吧!”
“是啊,我孙女煮的茶可是一绝,连我都难得一尝,祁公子有口服了。”
“如此,真是祁某的荣幸。”
祁冠宇不卑不亢回身落座,打量着端坐在茶桌后净手煮茶的白衣少女。
奇怪的丫头。将才明明经历了生死之劫,却面色不改,眸子清澈澄明,一滴眼泪都没落,见到自己仍如此淡然,很是奇怪……
青云谱挨着桃花坞,祁冠宇见过很多绝色美人,但是这个长相无奇,眉眼冷漠的女子,端坐煮茶的样子却别有一番韵味。
红泥小炉,紫砂杯,素手盛茶,提袖舀水……一*作行云流水,颇为娴熟雅致。
茶香溢出,祁冠宇皱眉问道,“如此香气沁人,不知姑娘煮的是何种茶?”
尚筱舞并未抬眼,淡淡回答:“金珺眉。”
女子沉静垂下眼帘,举手投足专注于每个动作,如此气场下,祁冠宇也不由地肃然起敬,不忍再多说一句惊了茶。他已远离故国多年,至今还未见过一个人重现青龙国古老的煮茶技艺,而且精炼到如此娴熟地步。
煮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袅袅茶香满溢在屋,祁冠宇欣喜地端起紫砂茶杯:
“玄武国并不是茶源发之地,能有如此好茶实在稀奇。青龙国才是产茶大国,也是九州中最开始发现茶的国度,不知姑娘是否尝过?”
“的确,青龙国国大地大,南方的土地适合种植茶叶。但是难道祈公子不知,青龙国已经停止对其他八州的贸易往来数十年之久?我们尚家是区区平民,遵纪守法,可不敢尝那一口要命的茶。”
祁冠宇忽然察觉自己问得唐突,“是在下问得痴了,望姑娘莫挂心。但见姑娘这煮茶的功夫,怕也是得了哪位青龙国的茶师的真传吧?”
尚逸轩连忙笑着摆手,“不可能的,我孙女除去偶尔去医馆坐诊外,基本都不离开家,怎么会和青龙国的人接触呢?”
“我虽不知青龙国的茶好在哪,但是却知青龙国的茶道渐衰。我这煮茶的法子,也是一位病人传授与我,他游历多国,以前经常往来青龙国与玄武国。现在青龙国的茶师都偷工,正派的少之又少了。”
“哦?不知这位高人名讳?”
尚筱舞抬了眼,“无名。”
祁冠宇嗅过茶香,缓缓饮尽,不由地点头赞叹,“……的确,好茶。可否再来一杯?”
尚筱舞斟满了茶杯,茶水险些溢出,“不知祁公子此次来所为何事?”
满杯酒,半杯茶。
茶满,便是欺客。
祁冠宇淡然一笑,饮尽杯中茶,一滴未洒。
“此次,我奉师命前来,接尚姑娘去青州。”
“我若是不去呢?”
祁冠宇愣了下,尚逸轩也愣了。
青州,听见名字,不知就有多少人向往。
“筱舞,爷爷了解青云谱的无涯子,他可是很厉害的,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家看看么?爷爷允你去。”尚逸轩连忙解释,以为尚筱舞是碍于自己不许她离家的要求。
“不,爷爷,即便你让我去,我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