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炎眼神一凛,无奈一声叹息。
幸亏小姐机敏,否则到时被人耍得团团转,就该自己不舒心了!
他望了眼那个浅笑品茶舒缓慵懒的女子,发自内心地躬身了下去,“是,小姐,那几间米行我会尽快撤除的!”
若以为她只是个清雅无害的柔弱女子,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想着当年在她手下栽倒,钟炎不禁冷汗涔涔。
卿黎淡笑点头,将袖袋中那只陆婉秋送的镯子交到钟炎手上,“替我去珍宝斋找一只成色类似的血丝碧玉镯。”
现在还没到时候和陆婉秋撕破脸,她暂且按兵不动,再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是。”钟炎接过镯子便自行退下,只留下卿黎和凌逸辰。
雅间之中,静谧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外头的阳光更甚了,有更多光线透过了翠竹屏风,除了它本身的暖意,还带了绿竹的清新诗意。
手中的茶有些凉了,失了原先的风味,已经开始泛苦泛涩。
卿黎放到一边,随手翻了翻先前钟炎拿来的账目。
密密麻麻的小字布满了账簿,事无巨细一笔一划都记载的分明,虽然紧凑,但那精炼的小篆优美工整,足够赏心悦目。
只略微翻了几页,卿黎便合上了不再去看,拿起一块栗子糕品尝起来。
“就这样?”凌逸辰挑眉望着厚厚一沓的账本。这么多帐,她就只翻看了一下,难道不怕别人做假?
卿黎淡笑摇头,“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钟叔做事她绝对放心,本来都可以不用管的,只是那人古板执拗得很,非得送给她来看看,为了安他的心,她也只好做做样子了……
凌逸辰哑然失笑。对面的女子淡雅随意自信从容,如此与众不同的才情风采,若为男子,定然是人中龙凤。
突然一愣,凌逸辰很快就把自己这想法抛之脑后。
什么若为男子!
黎儿若是男子他该怎么办?何况,她就是如此便已经天纵英才了!
卿黎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了窗棂边上,拿起随手放在窗台上的一本奇闻杂志看了起来。
那是之前闲来无事随便翻看的,现在要等钟叔回来就当打发打发时间吧。
浅金色的光晕包裹了她的全身,如小扇般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带了淡淡光芒,深深浅浅,斑斓若曦。
她看得出神,凌逸辰也不打扰,便是静静陪着她。
这样的安宁平和是他之前十多年想都不敢想的。
不用劳心费神顾虑家国,不用刀口舔血浴血奋战,不用午夜梦回凄婉孤寂。有的只是那人那景那山那水,是有她作伴的温暖宁静。
他想,等到边关平息,父王的身子也有了起色之时,他便交了兵权,和她游山玩水吧。
至于那个一年之约,他可以放她自由,大不了以后便去追逐她的脚步,这也同样有趣。
凌逸辰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嘴角微勾,望着她的眼里盛满了柔情。
卿黎沉浸书中,灼灼视线置若罔闻,直到看完了一个小故事,突然噗嗤一声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不屑和哀叹,并没有寻常的莞尔欢乐。
“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凌逸辰好奇问道。
卿黎摇摇头,合上手中那本书,“前朝悯帝陈后的故事,无趣得很。”
她倚靠在窗边,耀眼的阳光有点刺目,让她不得以闭上了双眼。
前朝陈后,该是历史上沉重悲惋的一笔了。
当年悯帝出身不高,若非得以陈氏家族鼎力支持,加之陈后殚精竭虑出谋划策,怕也坐不上帝位。
只是帝王曾经许诺的富贵荣华三千独宠,到后来却是亲自将誓言打破,后.宫充盈雨露均沾。
从前共患难时情深不移,后来飞黄腾达之际,竟落得“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下场。
到最后,一场大火,将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吞噬。
雕栏玉砌的玉宇琼楼,代表国.母象征的昭阳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夕尽碎,带着陈后最后的情深绝望,伴着惨绝凄婉的朗声狂笑,通通化为灰烬。
据说,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未被毁尽的石桌之上雕刻着一对短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卿黎有些惋惜,这样的烈性女子,宁愿自.焚其身也不要禁锢在那个已经冰冷无情的牢笼之中,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还是对那个帝王的控诉?
传言陈后死后不久,悯帝便遣散了后.宫。可这般亡羊补牢之举又有何用?不过便是让自己能够心安几分罢了。
合上的双眸再次睁开,清润的眼中泛着坚定明睿的光芒。
时空的不同,理念的差别,在这个世界,想要找到“愿得一心人”的不渝,怕会是一种奢侈吧……
没由来的,卿黎淡淡的眸光突然扫向了凌逸辰,却见他此时竟是敛眉沉思着,神情之间还带了些苦恼。
是什么让他也这般为难?
“你在想什么?”卿黎坐回他的对面。
她豁然觉得,那张不可一世桀骜张狂的脸上不该有这般的阴郁,竟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难得见她关心了自己一次,凌逸辰笑了,喝了一口已经苦涩的茶,却依旧觉得心中甜滋滋的。
“其实……藏书阁失窃的卷宗恰好都是与悯帝陈后有关的。”凌逸辰如是说道。
藏书阁中摆放了各种珍贵卷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那些盗贼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竟是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记载!
当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国子监大人提到那个传闻,他才隐隐有些印象。
“你相信一个人能凭空消失吗?”凌逸辰陡然问道,神色间全是认真,竟不是在开玩笑。
卿黎一杵,本来下意识地摇头,可是一想到自己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灵异之事发生不了?
“也许吧。”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正仅仅是个人看法而已,信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凌逸辰失笑,她总能把所有事都看得这般通透!
当年陈后自.焚于昭阳殿,事后竟是没有一丝痕迹留下,也有不少在场宫女太监曾看到,那熊熊大火之内,陈后着火的身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些并未流传出去,毕竟反常即妖,悯帝许是对陈后愧疚,不忍她被世人称为妖孽,于是将这事狠狠压制了下来,只有密卷中记载了一二。
前朝覆灭,那些珍贵的卷轴便尽数充入水墨藏书阁,也由此还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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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帝不信陈后身死,不久后便退位四处找寻。他搜罗了许多奇珍异宝,价值甚至远超国库,只愿能够将陈后哄回。
而这批异宝如今下落不明,若是能够寻到,定然富可敌国。
只是此桩陈年旧事太过天方夜谭,其实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可如今有人前来偷盗卷宗,是不是说明他们信了,想从中找寻蛛丝马迹?
卿黎听了这些也只是嗤笑一声,甚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