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缓缓张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这么一副景象。
一匹老马拉着沉重的囚车,艰难无力地走着。两名老兵无精打采,时而低声吆喝几声。
破旧的车轮压在了苍凉的古道上,发出了“骨碌“的碎响。
带着几分苍凉的冷风,扑面而来,透着深深地寒意。
而他,此时一身囚衣,正是这囚车上的囚徒。
原来方才不过是一场梦吗?皱眉回想,却又仿佛雾中看纱一般,朦朦胧胧。好一场大梦!
他的名字不叫克雷,也不叫撒旦,而是秦火,边远小镇上贵族,秦家的秦,香火延承的火,今年方才仅仅满十八岁。
而他之所以会在这里,沦为阶下之囚,并非是因为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过,相反,他什么也没做过。只因为大陆各国中有一条明文的法令,所有贵族至少必须要有一名武者!
这或许对人脉兴盛的大贵族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对他们这些人丁单薄的小贵族来说,无疑太难了。
武者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称谓,它代表的是强横,它代表的九马之力,它代表的是让人奋斗一生。
父亲是在四十岁方才勉强成为武者,当时,古稀花甲的爷爷还在,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其后两年,二人相继病逝,秦家便只剩下了他秦火一人在延承着那微弱的香火。
虽然曾经拼命努力过,但无人教导之下,又让他如何能够在短短几年间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
他曾经不知多少次,向苍天祈祷,但苍天却从未搭理过他。
他不知道大陆的这条法令究竟是何意义,贵族就是贵族,为什么一定要是武者?这个疑问,让他曾经数次困惑,只是却一直没人能够给他解答。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格外的荼毒,仿佛是欲将人蒸干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应该说,是昏了多久。他只知道前方的古道依旧冗长,仿佛似是没有尽头一般。荒凉没有人烟的大地,究竟是通向何方?
只是他却明白,从踏上这一条路开始,他以后的人生或许将永远会在痛苦的折磨之中渡过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一名老兵不知何时来到了囚车旁。
秦火微微转眼,向他看了一眼。
那老兵脸上满是岁月的伤痕,深深的褶皱勾成了一抹善意和蔼的微笑,道:“怎么样,没事吧?”
秦火低低地“嗯”了一声,并不答说话。已经在这囚车之上了,还能怎么样,这一问不是太过多余了吗?
“这日头可真毒啊!”那老兵自讨了个没趣,却也不在意,抬头看一眼高悬地太阳,拍了拍腰下的水袋。“走了这么久,连马都困乏了,你要不要喝点水?”
撒旦眉头一皱,忽而发现那老兵的动作有几分别扭。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荒芜地古道上行走多久,更不知道何时能够碰到人烟,但他知道或许还要很久很久,只因为那老兵身上挂满了干粮和水。
老兵将干粮放在了左边腰间,而水放在了右边。他方才竟怪异地用左手拍右腰。若是正常之人,怎会这般做法?
老兵笑了笑,将右袖卷起,露出的却是一截木头,只听老兵笑道:“给你看出来了,我的右手早年战场上被人砍断了,这是假的,只是用来糊弄糊弄人而已。”
秦火脸色冷淡,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更何况此时他也没有半分玩笑的心思。
倒是前方的另外一名老兵回头来,大声揶揄道:“你是不是又闲的发慌了,想吹你的那点破战功了?”
撒旦向那人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却也是个残废之人,一道刀疤横过左眼,斜拉至右侧脸颊,凝结的血肉依旧外翻着,显得狰狞可怖。
那断臂老兵笑骂了一声,道:“是又怎么样,你这丑八怪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厉害。”
“你那点破事有什么了不起?”刀疤老兵嘲讽不成,反被取笑,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而将怒气撒在了老马身上,“啪”地狠狠抽了一鞭,嘀咕道:“老家伙,手脚都不利索了,嘴巴还是这么毒。”
老马似是也在故意气他一般,慢吞吞的蹄子忽然停了下来,只在原地吁鸣打转。任由他如何驱使,就是不肯前行。被他驱赶的不耐烦了,反而抬起蹄来,踢了他一脚,将他蹬了一个趋趔,差点栽倒。
断臂老兵神色大畅,笑道:“让你下回还给我捣乱,瞧不起我的战功,哼哼。怎么样,吃到苦头了吧?”
刀疤老兵脸色涨红,狰狞地刀疤仿佛一条蜈蚣一般在脸上蠕动,双手用力拉住马缰绳往前拖,大声喝道:“死畜生,就和那老家伙一个德行,你要是再不走,老子现在就把你宰了炖肉吃。”
断臂老者脸色一变,满是紧张地快步跑上前去,一把夺过缰绳,瞪了刀疤老兵一眼,道:“你要是敢宰了老伙计,我现在立马就把你给炖了。”
他说的老伙计应该就是指那匹老马了。
轻轻拍了一下马头,顿时昂首挺胸,威风八面,仿佛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吆喝一声道:“老伙计,我们走!”
破旧的囚车又一次行进了起来……
“小家伙,若是渴了,饿了就向我们说,可千万别客气,呵呵。”断臂老兵忽然又回过头来,大声喊道:“记着,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活着,比什么都好!”
活着,比什么都好,你是想说你这残疾之人,不也是一样活的潇洒自在吗?
秦火静静地趴在囚车之上,也不知听没听见,只是曝日的暴晒渐渐让他又有了几分的昏沉。
咬了咬牙,艰难地伸手向腋下摸去,心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幸好,还在……
那里,他藏了一把匕首,一把用来自保或者杀人的匕首。
前方,那方才还是针锋相对的两名老兵又和好了起来,似是一番折腾,又有了精神,不知在低声谈笑着什么。
瘦老的马匹却依旧无力,慵懒地缓缓前行,时而不时便轻轻地吁鸣一声,仿佛是在诉苦着路途的艰辛。
“骨碌,骨碌”的碾压之声,孤独的鸣响,荒芜的四方一片苍凉。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就这么,破旧的囚车渐渐行远,去向那未知地渺茫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