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廷的会议上,一群大臣吵得不可开交,而这个争吵持续了三天。
首先是宫廷的主和派拍着桌子问责主战派为何连几百号暗杀者的队伍都看不住,能让他们摸到王都附近,今天能炸了学院,明天就能来炸王都。
随后主战派开始指责主和派疏于防护,在提供私兵的命令下阳奉阴违,铁路的防护也不尽心尽力。
两方反复拉锯,差点把对方的老底都给抖出来,只有最上方的威尔森阴沉着脸看着下方的闹剧,宛如看着一群小丑在演戏。
而这场闹剧性的争吵也随着恩科罗斯亲王使者带来的一句话戛然而止。
那个使者只是走到威尔森·乔纳尔面前,转达了恩科罗斯的一句话:“亲王殿下想转告您,您的堂姑在护国学院就读,这回险些被杀死。”
威尔森自然知道恩科罗斯口中的“堂姑”是谁。是那个被称为“魔女”的,他最为痛恨和恐惧的亡语者。
在她出生当初,威尔斯就巴不得她死去,因为那既可以收回公爵领那片富饶而广阔的封地,同时也能笼络被压榨了太久的领民的人心,还能在国内混得一个爱戴人民的君王的头衔,何乐而不为?
可是内希达尔还是活了下来,并且健康地长大了。
所以哪怕他再如何恐惧,他也无法忽视那位在辈分和血缘上是自己堂姑的事实。
恩科罗斯其实也是在借此传递一个信号——皇家权威受到了挑衅,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至于是谁来担责,威尔森自己来选择。
这个和自己斗了那么多年的小叔叔手腕相当了得,想当初自己和他相比之下,除了正统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几乎没有任何优势,要不是恩科罗斯自己放弃了争夺王位,如今坐在大殿上的是谁可真不一定。
只不过这一次威尔森也只能认栽,毕竟涉事的人,基本都是他主战派的人,他再如何在乎自己的手下,都没有皇家的名声重要。
他这回惩戒了相关责任者,那就是在打击自己派系的威风,而如果不惩戒,就是对他威望的打击,也是对皇家权威的打击,那是完全不被允许的。
利弊摆在面前,威尔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而这次事情要找一个责任人承担主要责任,那在杀手们攻击学院时,毫无作为的院长多兰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因此威尔森当即下令逮捕了多兰,并且准备在两天后将他当众处以绞刑。
同时相关的人员各有职位变动,伤者被给予补偿,死者被给予慰问和抚恤,有功者被封以爵位或者赏赐,有过者被惩戒,包括勃兹昂,因为保护一众学生而被授予了圣银十字勋章,同时勃兹昂自这一次也升为了子爵,并且被赋予了皇家剑术教习的名誉。
自此,护国学院事件暂时告一段落,而因为外墙的坍塌,开学第一天后的护国学院被迫面临两个月的修缮期,课程也暂时终止。
公爵领内,勃兹昂还在继续养伤,烧伤的大部分地方已经开始结痂,然而冲击带来的内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勃兹昂现在活动稍微剧烈就感觉内脏各处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差点以为自己又阳了……”勃兹昂自嘲一声。
这是他回到公爵领的第七天,回来以后他就让工匠们给他做了一把摇椅,木制的底座,上面用羊皮蒙住,配套还有一张羊毛套,那是给冬天使用的。
他现在没事儿就躺在躺椅上晃悠,俨然开启了老年人生活。
“勃兹昂,这是你的红茶。”温婉的声音从勃兹昂身侧响起,勃兹昂试图坐起,然而在活动到一半,肺部传来的拉扯感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伸手去取过了茶杯。
“谢谢夫人。”
勃兹昂轻轻抿了一口,呼出一口热气。
“这两个月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可别落下病根了。”丽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在听说了学院出事的时候,丽芙的心直接凉了半截,她一边忍受着心中的不安一边不断派人去打听女儿和勃兹昂的情况,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勃兹昂在她看来就和一个弟弟差不多。
结果两人第二天晚上就回到了公爵领,只不过勃兹昂的惨状还是让丽芙吓了一跳,当时勃兹昂双手被绷带缠满,脸上也敷着膏药,身上到处是淤青和被灼烧烤焦的血痕。
而自己的女儿则是一点伤都没有,这让丽芙很是感激勃兹昂,尽管她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在听到勃兹昂同她汇报的,关于“炎魔”的存在之后,丽芙更是为两人能完整地回来而感到庆幸。
不过勃兹昂最后斩杀了那个炎魔也是让丽芙大感震撼,毕竟亡语者每一个阶段,带来的杀伤力加成都是有本质的不同的,尤其是第五阶以上。
而她也对书中描述的,关于“深渊”的扭曲能力有了一个更为明确的认知。
扭曲存在本身么……
丽芙很是感慨,这意味着对于自然途径的亡语者来讲,深渊途径几乎是他们的天敌。
而深渊途径应当是受到言灵途径克制的,因为言灵并不会以实际存在具现出来。
“夫人,阿兹克镇怎么样了?”勃兹昂突然提了一嘴,这次同炎魔交手,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根本不可能杀死对方,因此对于高阶亡语者,勃兹昂更加地在意起来,而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阿兹克镇背后的那个隐居的亡语者和最早森林中遇上的那个女人成为了他最为在意的存在。
而森林中的那个女人早已消失不见,勃兹昂借着恩科罗斯亲王的情报网追查多年,却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仿佛她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阿兹克镇是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公爵领内的,并且以战略位置来看,还恰好卡在公爵领的交通枢纽上,对于公爵领来讲可以说如梗在咽。
“并没有什么进展。”丽芙摇了摇头,在她接手公爵领以后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处理这个领地内的法外之地,尽管阿兹克镇每年缴税都很积极,但是不受管控就是不受管控,同时其他地方的逃犯或者盗贼强盗也会躲到阿兹克镇以寻求庇护,这让公爵领在这一块地方一直都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我在两年里一共派出了七波人,但是不论那些人曾经是做什么的,哪怕其中我甚至找了几个真正的盗贼,似乎阿兹克镇背后那个亡语者都能准确识别他们,而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送出了阿兹克镇。”
“他并没有动手杀死或者命令阿兹克镇的居民击杀他们,证明他本身并不想和公爵领起冲突。”
“但是不起冲突并不意味着接受管控。”勃兹昂摇了摇头,又抿了一口茶。
“不受管控意味着我们在那个地方没有主权,而且要以实际价值来讲的话,那里是公爵领内的一处交通枢纽,在后续如果开放了河运以及修建道路的时候,阿兹克镇都是绕不过的一个点。”
“确实如此。”丽芙面露愁容,几年以来,公爵领内的经济状况确实有所起色,加上铁路的修建,让公爵领的经济状况发展得十分迅速。
然而同曾经最辉煌的盛况相比还是差距巨大。而且,公爵领内其实最为缺乏的是常备的私兵建制。
因为十二年前的事情,公爵领内的骑士长们可以说一夜之间死绝了,而剩下的骑士也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了领地,同时相关消息的传播也让大部分人对于来公爵领从军有种打心底的抗拒感。
这也造成了公爵领常备军十二年来从来不曾满编过的现状。
“走一步看一步吧。”勃兹昂摇了摇头,他暂时对这个神秘的亡语者没什么好办法,他到现在连对方的途径都不知道,更遑论去设计针对对方的方案。
反正不论如何,提升自己的力量才是最为重要的,起码能保证如果对方真的站到己方的对立面,自己能有机会同对方正面交手。
“勃兹昂哥哥!那个胖学院长被绞死了。”小丫头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传来,显然,她无法理解在这次事件里面并没有过错的学院长为何要背负这样的结局。
勃兹昂放下茶杯眼睛微闭。“意料之中吧。 ”
“可是为什么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小丫头很不理解,跑到了勃兹昂和丽芙前方的石台上坐下。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勃兹昂笑了笑。
“内希,你得知道,你姓乔纳尔。”
“那又如何?”
“而当今的国王陛下也姓乔纳尔。”
“哪怕你是世袭公爵,哪怕你和他的血缘隔着十万八千里,在身份上,在姓氏上,意味着你是皇族,这同样意味着,你这次遭受危险,是有人必须担责的。”
“而如果在敌人入侵的时候,学院长真的做了什么,那或许还不至于沦落到丧命的地步,可正因为他什么都没做,就意味着他没有把皇族成员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往大了说,这叫蔑视皇权。”
“所以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理所应当就被推倒了台前。”
“唔,还是不太明白。”小丫头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斗争。
“其实要是你一直都不懂,才是最好的。”勃兹昂笑了笑,随后又和丽芙相视一笑。“毕竟这就是政治。”
“那,如果勃兹昂哥哥你当初没有站出来保护我,会不会也和学院长一样……”小丫头一时间有些紧张。
她的问题显然是逗笑了勃兹昂两人。“我不一样的,内希。”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和你的关系是君臣,而我和你,是家人。”
“连接君臣的是利益关系,而连接家人的,是亲情关系。所以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不论对方是炎魔还是烈焰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