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涩的少女捂着脸跑开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出那么大胆的话,但是她本身并不厌恶,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接受,如何去回答。
后面几天里,少女都在树林深处看着那个男孩不断进来,不断呼喊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她,没有出去见他。
她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眼中一次次闪过失落和自卑,她的内心在挣扎。
“或许他的主意也不错,只有他不会怕我,可是,我还是害怕,母亲说男人都是骗子,但是我觉得他很真诚。”
“或许我应该再试探一下?我可以告诉他,‘我并不好看,不让你看只是不想吓到你’,那或许我就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就这么办。”
少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月光下,一双蔚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星空一般的光芒,莹白的发丝宛如白玉雕琢。
她想第二天给他一个惊喜,如果,那个人真正在意的是她这个人的话。
然而第二天的大雨却拦下了她的脚步,她知道,每到下雨天,他都不会进森林的,因为他衣服少,难得换。
“我是不是该给他做一套衣服。”少女抱着双膝呆在床上,看着外面飘动的雨滴,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是漫长。
“算了,看来得明天才能给他惊喜了,但愿明天是一个晴天。”
少女不知道那个人今天被打得濒死,也不知道那个人最在乎的只有她,他拖着残躯直奔森林。
他只想着死前能再来到她的身边,然而,他再也没能等到她。
她也再也没能等到他。
“他怎么还不来呢?”第二天如愿的天晴了,少女很仔细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她来到往常见面的地方,伸出纤细的手扯了扯宽大的袍子。
她的皮肤很白,白到透明,吹弹可破。
她注意到森林中的不同,那异常茂盛的植物,无不提醒着她,有一个森林途径,最少六阶职业木之子的人在夜晚路过这里,而林中的巨大痕迹也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那似乎是一头熊,而且很大,正值壮年。
她开始担心,担心少年的安危,她在林中呼唤着他的名字,然而除了远处传来的回声,一切都寂寥无人。
她顺着熊的脚印来到了它的老巢,巨熊似乎对送上门来的点心很是惊奇,然而在少女抬手间用一条漆黑的荆棘长鞭把它捆起丢到了半空以后,巨熊仿佛体会到了昨天看到那个奇怪女人一样的恐惧。
巨熊被赶跑了,少女对巢穴的恶臭和肮脏视若无睹,她走了进去,却并没有发现少年。
她松了口气,心想着或许只是他有什么事情吧,于是转身回到了小屋。
可是又过了一天,他还是没来。
“他是不是生气了……”
少女开始了慌乱,她开始患得患失,她害怕那个满眼都是她的人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过度矜持而离开。
“只是不给他看看样子,他应该不会生气吧,应该是真的有事……”少女不断为少年开脱着,日复一日。
“他或许是出去外面了,他一直是一个很有志向的人。”
“如果他赚了大钱,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可能他觉得要我们成年以后才能结为夫妻吧。”
……
她编织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是想在心里留下一点希望。
然而时光荏苒,那谎言终究如同泡沫。
她知道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十多年了,她要出去亲眼看看,哪怕母亲一再强调外面的危险,哪怕,她很可能面对最不想见到的情况。
她要亲眼看看。
她终于迈开脚步走出了森林,不算富裕的小村庄给了她别样的感受,她环顾着,想找到那个“躲了”她十二年的人。
然而哪有他的影子?况且这么多年,或许他已经变了样。
他可能更加帅气了,也可能更加成熟。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拉住了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尽管自己不善和陌生人打交道。
然而听到的话,却给了她晴天霹雳。
“穆图斯,在十二年前,或许就死了。”
“是我的错,哪怕下雨,他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是我没有去救他,是我的错。”
“还有那些打他的人,对,还有他们,他们害死了穆图斯。”
“他再也看不到我的容貌了,那个满眼都是我的人,被我搞丢了。”
索娅丝只觉得痛彻心扉,心里像有一根荆棘在搅动,将她的心一遍遍绞碎又缝合。
她那蔚蓝色的双眸平静地看着天空,只觉得原本的一切都成为了灰色。
“害死他的人,就该给他陪葬!”
女孩纤细的手拍击虚空,无数明亮的线条组成密密麻麻的方格呈现在她的四周,里面摆放着各种奇异的物品,每个物品都在现实中存在象征性。
“首先,找到他们。”
索娅丝飞快地取出一些物品,口中开始吟唱。
“诡秘之境,迷踪之门,因果之连,寻觅其踪。”
手中的干蝙蝠化为灰烬,索娅丝眼中的世界变得成了最为纯粹的线条,而有那么几根异常显眼的红色线条,连接着村里的几个人。
“燃烧之怒,混乱之灵,诸果之因,焚毁神形。”
另一只手中的磷矿石悄然碎裂,下一秒,村子里几个位置,明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时,才有村民注意到那个不寻常的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几个村民跌坐在地,随后,不断喘着粗气,惊叫着跑开了。
“是女巫!是那个黑森的女巫!女巫来挑选祭品了!”
村民们各说各的话,但是有一点不变的是,女巫从黑森出来了。
在寻常村民眼中,女巫就是最大的诡异,是最恐怖的噩梦。
几个民兵壮着胆子拿着木枪围了上来,然而打抖的双腿出卖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已经派人向公爵领的守军求援,只希望那些人能来制止这个女巫继续杀人。
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而索娅丝已经停下了动作,她杀死了那些害死穆图斯的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回不来了,永远回不来了。
黑色长袍中,索娅丝双目无神,她哀莫大于心死,已经想不通自己从黑森出来是为了什么了。
……
勃兹昂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时近傍晚,而当听到守军所说的“女巫”的时候,勃兹昂人都是懵的。
“女巫?哪个途径有女巫这个职业?”
然而毕竟是公爵领上的事情,勃兹昂作为如今公爵领军队的实际领导者,他不好得不管,叹了口气,他跨上了马匹。
“你小心些,实在不行就先撤退,你的性命更重要。”
丽芙在一旁叮嘱着,而内希达尔也面露忧色。
“总得去看看,而且他们说了,那人似乎在动手一次以后就停下了,也没有展开更多的行动,我想是事出有因,而且,她应该愿意谈判。”勃兹昂收拾好装备,随后就策马出了城堡。
当他来到村庄的时候已经入夜,此时村子被军队围的水泄不通,村民都被护送到了村外,在行军帐篷里暂住。
勃兹昂翻身下马,用手扶了扶腰间的短刀和长剑,深吸了口气,朝村子里走去。
他注意到一旁的森林似乎有些熟悉,然而顾不得其他,他先找来一个守军的队长问道。
“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呃,报告大人,那个女巫,在杀死了几个村民以后就没动了,但是我们也没法靠近,到她三米范围内就会直接倒飞出去,兄弟们都摔得不轻,我们也就只能把她围起来。”
“她现在的话……怎么说呢,好像正抱着腿坐在地上哭……”士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巫在哭,这句话他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哭?”勃兹昂只觉得士兵在和自己开玩笑,随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下。
勃兹昂来到最内侧的包围圈,士兵们纷纷让开,眼前的这位勃兹昂子爵,当初可是亲手杀死过满身火焰的亡语者的,他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全国各地。
因此对于勃兹昂能否对付眼前的女巫,士兵们几乎抱以盲目的自信,毕竟女巫才是烧死几个村民,那个亡语者可是毁了半个护国学院的堡垒。
勃兹昂来到索娅丝三米开外,而看着眼前巨大的黑袍下,抱着双膝不断抽泣的身影,勃兹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戏剧。
“她还真在哭啊……”
“我是公爵领的总领兵,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谈谈?”
勃兹昂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打断一下眼前的“女巫”的哭泣,毕竟事情总得解决。
“他们杀死了我的爱人, 然后我杀了他们,就这样。”似乎是“总领兵”这个头衔还有点作用,索娅丝终于愿意对话了。
“你说他们杀死了你的爱人?那你有证据吗?”勃兹昂挑了挑眉,如果是杀了人,那被杀也就怨不得别人了,不过万事讲究证据。“毕竟口说无凭。”
“村民们自己已经证实了,他们以前将我的爱人打到重伤,他在去找我的途中去世了,你们可以询问外面的村民。”索娅丝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勃兹昂闻言使了个眼色,一个士兵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对着勃兹昂悄声说了几句。
“好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么你这是合理寻仇,但是手段过于极端,你可以上报给公爵领,我们会做出合理裁定的。”
“你们会给他们判什么刑?”似乎是不屑于相信公爵领的所谓公正,索娅丝冷笑着问了一句,毕竟当年她总是听穆图斯说,公爵领的治理如何惨无人道。
“既然杀人,那必然应该偿命,自然是死刑,凡是参与者,都是死刑。”勃兹昂坚定地说,他从不觉得应该区分所谓主要责任者和次要责任者,当自行参与了杀戮,那就没有一双手是无辜的。
索娅丝很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她想辨别一下眼前的人说的是否属实,她有着自己的办法。
然而当她借着周围的火把的光亮看清那一张脸的时候,索娅丝呆愣在了当场。
她缓缓站起,哪怕周围的,甚至眼前的人都开始戒备起来。
她艰难地张开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穆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