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时光寂02

[你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那再大的风和浪,你也要咬着牙顶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自己长高了那么一丁点, 当我开始发现那些衣服变得有些小时让已经18岁的我惊讶不已。

当然, 惊讶之余不排除有惊吓。

顺利和应佳儿结为盟友以后我是更加不想去学校了, 连谎都懒得扯, 我直接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说我要一个星期的假期。

一个星期, 不长也不短,但于我而言那课上不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于老师而言, 那就是眼不见为净,所以班主任豪爽的挥手同意了。

不闻不问, 我和应佳儿都默契的不开口去揭开对方的面纱, 好坏与否, 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不关心她是不是小太妹,是不是睡过几个老头又或者和顾思辰之间有什么拉扯, 她也不关心我靠近她是否有其他目的。

彼此需要,相互利用,一切无关的琐碎或凌乱,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应佳儿是艺考生,她的出租屋里满是写满谱曲子的纸张, 屋里有张凌乱的大床, 正对着床靠窗有架钢琴和旁边立着的吉他, 除那之外, 就连张椅子都没有。

空荡, 杂乱,我不知道还可以用什么词去形容应佳儿的住所, 可能就是因为东西太少,所以我每次都觉得在那里一说话都会有回声。

再一次去应家儿的住所已经是继那晚后的第三天下午,我用她给我的钥匙打开门时,屋里的人正在抱着吉他盘腿坐在地上谱曲。

不吵不闹,不惊不扰,我放轻了脚步走近靠着墙的大床,用手拨开散乱的衣物,我给自己腾出了个地方坐下。

深秋凉意渐浓,盘腿坐着的人给了我一种孤独的美感,那头墨洒般的黑色瀑布洒下来遮挡住她姣好的面容。

慵懒,却又带着一股野性的美,我曾捕捉到过她犀利的眼神,带着尖锐的刀锋,像黑夜里猎豹的双眼,噬血、残暴,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同类固然相惜,我于她,犹如是一颗天煞孤星找到了适合自己运行的轨道,而那条轨道上有很多和自己一样伙伴。

一起运行,不怕碰撞,就那样相安无事的追赶着彼此。

我是那种再吵再闹也能躲进自己世界里的人,所以我和应佳儿,一个谱曲,一个看小说,互不干扰,也不觉尴尬。

我在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相处的至高境界?

时光荏苒,直到多年后,我依旧想念那样的时光,没有杂乱,也没有纷扰,像是隔绝于外界的天堂。

直至夜幕降临,我在昏暗的光线里抬起了头,应佳也放下手里的吉他起身在墙上摸索了一阵。

啪的一下,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我抬头对上她的眼,扯开一个自认为友好而善意的微笑。

或许是嘴角扯开的弧度没有掌握得好,我看见应佳儿愣了会神,她移开了看向我的目光径直走到床边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我给你化妆吧。”说罢应佳儿拿了一堆的彩妆用品坐在我身边,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没看我。

“好啊!”我放下手里的书轻快的答,估计眉眼里都是笑意。

应佳撩开我的留海,她下手很轻,一下一下的给我修理着那对粗黑的眉。

我闭着眼,安静任由前面的人摆弄,因为靠的近,我周身都萦绕着她特有的气息。

那气息并不冰冷,带着淡淡的体香,那是沐浴液的味道。

应佳儿:“池贝?”

我:“嗯?”

时光滴滴答答的溜走,我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应佳儿:“其实你很漂亮。”

我:“……”

应佳儿:“特别是这双眼睛。”

我沉默,并不否认,安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有江南女子那副小家碧玉,只是身上的戾气太重,所有美好都被掩了去。

应佳儿手不停,她换了个话题,说:“你来找我会后悔的。”

我闭着眼,只听得那淡淡的语气却看不见眼前的人是何表情。

“不会的。”我闭着眼睛答得笃定,我信任她,尽管由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很可能被人乱棍打死!”她说着,话语有些激动,手也在抖。

“我不怕。”

空气里安静了下来,应佳儿挤了什么东西往我脸上抹,凉凉的,很是舒服。

“那个人值得你为了他对抗世界么?”应佳儿的手没有停,我的心跳却是停了一下,顿得有些疼。

“值得的。”我说。

“这条路没法儿回头的。”应佳儿顾自的说着,我不知道她是要劝我放弃,还是考验我意志是不是够坚定。

“不能回头,你也走了不是?”我无意识的挑了眉,我感觉到前面的人动作顿了一顿。

沉默,谁也没再开口。

这条路又长又黑,荆棘丛生。

兜里的电话震了震,应佳儿起身去了洗手间把空间让给了我。

“贝姐,技哥回台球室了。”吴江一副通知我的口吻,我嗯了一声忽略了他的后来的欲言又止,掐掉电话。

我猜到,他会回来的。

我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想通,张技突然出现或是突然消失,都不是偶然的,只是张技,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那么多东西?

夜渐深,我的胃有些空虚,可是我胸腔里的东西狠狠地绞着,疼得一塌糊涂。

我看过应佳儿塞给我的小本子,要是会后悔我就不会来找她了,张技给过我一冬暖阳,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后,与世界为敌。

刚把电话揣回兜里,应佳儿就甩着湿漉漉的手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你的皮肤比较干,以后要记得补水,”说着她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擦干手,然后在抹了几层东西的脸上简单的给我扑了扑腮红。

“好了。”应佳儿收拾东西起身,顺手将我扯了起来推向洗手间,里面有一块大大的镜子。

灯光没有很亮,甚至闪着点昏黄的光晕,我五官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起来。

镜子里,我锥子小脸大眼鼻梁高挺,睫毛又长又翘,那还是我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起自己来,短发女孩总有一种干净利落的美。

应佳儿的化妆品,让我看起来肤色和气色都好很多,深吸一口气,我挺直了背走了出去。

抬眼,我看见侧对我站在窗前的人,她修长的指尖夹着根细长的520,深吸慢吐,烟雾铺了她一脸。

冰冷,无法靠近,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种遗世而独立的沧桑感。

“学校门口直走100米然后右拐,那里有家新来的清吧。”

我竖起耳朵,等在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狠狠地吸了口烟再尽数将那浊气吐出,应佳儿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明晚八点,我们在那里碰头。”她说着,烟雾依旧缭绕。

“嗯。”我应了。

心下了然,我知道应佳儿在开口赶人,应了一声收拾书包就打算离开。

我磕上门离开前应佳儿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那里,瞥一眼,我觉得她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无比,却又感觉深邃得看不见底。

门卡塔一声响,两个世界被隔离了开来。

第二天一早,虽然请了假不用去上课,我还是背着书包出了门。

秋日,露寒霜重,我在脖子上裹了一条围巾,宽厚的外套让我看起来笨拙无比,我低头顺着路漫无目的的走,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南郡路的尽头。

因为时辰尚早,街上除了早餐店其他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我买了杯豆浆和笼包子就拐进了南郡路尽头的巷口。

吴江说张技的台球室开在那里,也住在那里,只是我还没有去过。

从兜里掏出电话,翻出联系人点了绿色的拨号键,这一次,电话那头不再是冰冷的女声。

我站在台球室门口,店里的卷门帘还没有拉开,我吸了口豆浆,等电话那头的人接听。

电话响了好久,接听后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然后是熟悉又带有疲惫的声线。

“老娘在楼下。”我装了满肚子的豆浆,扯开声音的时候我觉得肠子被晃得一阵乱颤。

掐掉电话,我安静的站在冷风了吃包子。

“你怎么来了?”张技出现得有点快,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体恤下面是一条宽的的睡裤,脚上汲了双拖鞋,怎么看他我都觉得怪怪的。

吸了吸鼻子,可能是天太凉,冻得我鼻涕都出来了。

“我以为你会从那里出来!”我用拎着包子的手指了指眼前关的紧紧的卷帘门。

“噗…”张技噗笑了声走近我,“你是让我睡在球桌上?”

“你连赌桌都睡过。”我翻了和白眼不看他。

“你就买了一份早餐?”张技走近,他看了眼我手里的东西一副你要不要这么扣的表情。

“买两份我又吃不完。”挑挑眉,我嘟起了嘴。

“分我吃点,我饿。”

说罢,张技摸了摸肚皮,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我。

风太凉,这个早晨有点冷,张技的侧脸太柔,少年站在我跟前,或许是因为高出我太多,我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喏~”我将咬了一口的包子递向他,一副有种你就吃啊的找抽样。

张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头一低嘴一张,我的手指连同包子一起进了他的嘴里,速度太快,我没反应过来也忘了挣扎。

石头大小的包子,一人一口,没了。

胸口一窒,某些平静的湖泊被一颗小石子给打乱。

可明明,我是逗他玩的,书包里还装了份小笼包。

不作,不会死。

“味道不错。”张技一脸坏笑的看着我,他抓住我的手还没有松开。

脸有点烫,脑袋也有些混乱,我是不是被冷到所以要感冒了?

相对而立,空气有些凝结,我觉得再多一分钟自己就掘地遁走。

“这里还有!”我机械的伸出左手,手掌上捧着喝了一半的豆浆,小指上勾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包子。

不着痕迹的抽回右手,我警告自己,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和表情,就去脑补出整部电视剧。

冷风还在吹,等愣神回来我才发现手上空了。

“走吧,外面冷。”那人吃着包子顾自走在前面,我的脸有些抽搐的厉害,我只是想说,包子拿走可以,豆浆留给我啊!

“豆浆也不错,”张某人含住吸管吸了一大口。

我呆住,这是唾液淀粉酶交换啊?

“你怎么喝那么快?”张某人扭过头来看我,顺便摇了摇瞬间被他空了的杯子。

低头不做回答,我只想一头撞死。

一前一后,少年看似于我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我知道,我和他,被隔了数万个银河。

有些鸿沟,是跨不过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宽厚的背影,低下头,心疼得厉害,比发现颜楠玩弄我还要难过得多,那时有愤怒的成分,如今就只是感觉疼。

比割了肉放了血还要感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