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日,会破土出芽,开花结果。
孙太后突如其来的挣扎,妨碍了游丝丝的探诊。
她皱着眉头,安抚道:“您莫要急躁,放平心思,您情绪这般激动,会误了脉象。”
孙太后没有多少力气,甚至胳膊都抬不起,她只能用指甲去刮游丝丝的手背,游丝丝先以为她是不安,却不防一个不慎,竟被孙太后刮破了皮肤。
一缕血丝冒了出来,游丝丝顿时抽回手,看到自己手背上,已有三条指印。
柳蔚关切的问:“游姑娘还好吧?”
游丝丝没有回首,只沉着面摇了摇头。
树甄这时走上前,流着泪劝慰孙太后:“娘娘,您不要担心,不要难过,就算这回治不好,还有下回,还有机会,您不能放弃,游姑娘是皇上请来治您的,皇上对您一腔孝义,还派人四处搜寻异虫练蛊,您不能辜负皇上一番心意,咱们不急,咱们慢慢治,您让游姑娘给您看脉,咱们要把病源理清了,才好根治,对不对?”
树甄就像哄孩子似的,呵护着孙太后。
孙太后却被气得都翻白眼了,她张了张嘴,喉咙被卡着,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愤怒极了,瞪着树甄,又瞪着游丝丝和柳蔚,她只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想她死!
她觉得就连树甄,没准儿都收了容霆的好处,是容霆派来要害她的奸细!
孙太后现在情绪不好,游丝丝本来就因为蛊虫博弈失败而心烦气躁,她是巫族现任的大巫,太后娘娘被母蛊折磨得不成人样,她作为巫族近三代炼蛊技艺最超群的大巫,却对太后娘娘的病情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这种失败,让她难以自持,连带的能否医治完好太后,能否灭绝太后体内的母蛊,就成了她证明自己的目标。
不管太后现在是否对她已经失望,皇上是否已经开始质疑她的能力,她都必须治好太后。
她进京来,就是想要用皇权巩固巫族整个种族的命运,她身上肩负的,是整个族群的责任。
孙太后卧床太久,指甲没剪,游丝丝被她刮得生疼不说,伤口还慢慢变肿。
她站起身来,想去外面擦点药,反正孙太后现在排斥她,不妨等树甄劝好了,她再继续。
她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个陌生宫女,对方也正看着她,礼貌的对她颔了颔首。
柳蔚主动道:“奴婢是尚卿殿的,游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游丝丝眼皮闪了下,她抿着唇,“恩”了一声,往外殿走去。
床上的孙太后看到柳蔚与游丝丝交头接耳,更是坐实了两人勾结的罪证,她握紧了拳头,去拉树甄的袖子。
可拉了两下又放弃了,树甄已经不能信任了。
可她身边,除了树甄,还有谁可以托付?
游丝丝跟着柳蔚出了外殿,她立刻就解释:“太后娘娘体内的母蛊顽性太强,皇上送来的虫子药性不够,我这里有个方子,若是皇上能找齐方中虫类,相信对于医治娘娘怪症,会有奇效。”
柳蔚“恩”了一声,眼睛看了看周围。
游丝丝见她隐带迟疑,便挥手对周遭宫人道:“你们先出去。”
等到周围清场了,柳蔚才凑到游丝丝耳边,小声道了一句:“游姑娘可有听闻,前阵子,咱们东宫皇后,自缢身亡了。”
游丝丝不知她为何提到这个,随口道:“有所耳闻,但这与太后娘娘的病情有何干系?”
柳蔚笑了声:“游姑娘最近没见过皇上吧?”
游丝丝点头:“最近忙着闭关炼蛊,的确未向皇上请安,不知这位姑姑,有何深意?”
“有些话,说太白就过分了,不过游姑娘是皇上信赖之人,相信游姑娘也很愿意,替皇上排忧解难才是。”
游丝丝还是不懂:“还请姑姑明言。”
柳蔚却摆摆手:“游姑娘是聪明人,我在你炼蛊的房里,搁了点东西,你记得查收,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请你身边的出去打听打听,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会听到你的好消息。”
“姑姑……”
“游姑娘进去吧,太后娘娘的病,仰仗您了。”
将游丝丝推回了内殿,柳蔚看游丝丝一脸沉思,没说什么,退到了殿外。
没一会儿树甄又出来了,脸色苍白的道:“娘娘吃了这么多苦,这病情还一点好转都没有,娘娘这是生气了,发火了,可那能怎么办,这钻在身体里的东西,咱们也揪不出来啊。”
“树甄姑姑。”柳蔚突然压低了声音,斟酌了两下,又摇头:“算了,没事。”
树甄忙拉住柳蔚的手:“你想说什么,是不是皇上还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柳蔚低了低头:“上次我送来那红色的虫子,可是皇上花了大价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在一老山农手里寻来的,按理说,游姑娘这蛊炼成,就算胜不了那只母蛊,也不至于才几个时辰,就被人家吞得渣都不剩了,我觉着,这里头是不是有问题?”
树甄皱起眉:“问题,什么问题?”
柳蔚攥了攥手指。
树甄忙道:“好妹妹,你就快告诉我吧,我都要急死了,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游姑娘,毕竟不是咱们宫里的人。”柳蔚一脸为难:“她又在辽州呆了这么久,皇上信赖她,是因为只有她能治得了这蛊啊虫的病症,可这不代表,她就一点可疑都没有。”
“你是说……”树甄眼皮一闪,顿时往外走。
“您去哪儿啊。”柳蔚喊道。
树甄道:“我带人去小药房看看,总要查查她是否真在娘娘身上动过手脚。”
柳蔚有心劝阻,树甄却以主为天,带着两个精通药理的小宫女,就往外走。
柳蔚没办法,只能跟着去。
结果没想到,两个小宫女居然真在的游丝丝的练蛊房里,找到了一些可疑之物,甚至还在药炉里,发现了一些带有毒素的药粉。
这物证齐全,树甄差点就原地爆炸,要找游丝丝拼命了。
柳蔚忙按住她,又提醒两个小宫女不可胡言乱语,才拉着树甄到一边,提醒道:“不能说出去,这游丝丝对太后娘娘心存不轨,可她终究是皇上请来的,若传出去,皇上请来的人要害太后娘娘,这不等于坐实之前那些后宫流言吗?这让宫里人怎么看皇上,太后又怎么看皇上?”
树甄急死了:“那难道要当做不知道吗?这可是图谋不轨,以下犯上,游丝丝这是在谋害一国太后啊!”
“此事得先禀报皇上。”柳蔚沉着脸道:“树甄姑姑,我这就去禀报皇上,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我一个时辰后没回来,你再派人去尚卿殿找我,你问守殿的小太监,可认识一个叫孙莳的宫女,若是那小太监说不认识,听都没听过,那……”
树甄心都揪紧了:“你是说……”
柳蔚摇了摇头:“树甄姑姑,咱们都是向着太后娘娘的,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他又赋予了游丝丝什么任务,我们谁也不知道,我怕就怕,那些流言若是真的……”
“那你别去。”树甄忙道:“万一真是皇上授意的,你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会被灭口的!”
“可万一不是呢。”柳蔚坚持道:“我始终不信皇上是这样的人,若我不去问,反倒了中了游丝丝的计,她就是料定我们知道了也不敢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偏偏我们就去问,拼着人头落地,也要得一个答案!”
树甄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你都不是昭和殿的人,何苦受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