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乔装的贼人可以在途中休息,然后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冒出来,明溯却不能,因为他必须不停地往前奔跑,中间还得腾出空来解决吃喝拉撒睡的重要问题。
犹如拉练一般,这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减肥办法。
为了激励属下士卒的斗志,明溯甚至都把那场旷古空前,震惊中外的运动作战都作为范例搬了出来。
“主公,可是……怎么会,”尤胜单手扯住缰绳,随着战马奔驰,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会有那么一支队伍辗转反侧二万五千里,没有补给,没有援兵,而且还要不停地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前堵后追,竟然还没有崩溃的?”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明溯抬头怅惘地望着快要阴沉下来的天色,肯定地言道:“只要我们坚信必胜,那么就算再多上几千敌人,最终还是能够胜利。”
“可是……”尤胜也不是个雏儿了,长期在那西山之中,听徐庶等人轮流讲战斗的战例,早就耳濡目染得熏成了一个军史通了:“学院中怎么从来没有这个战例?”
“那是因为……”明溯本想说那是热兵器的年代,一个连只要拼命,选的阵地奇险,就能堵住足足几个师的进攻,可是现在自己早已不在那个时代,仅仅凭借体力做支撑,想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奇迹,想想当年太平天国的李秀成就知道了该是如何的下场。一想到后世,明溯的神情顿时就恍惚了起来。
或许自己确实算是一个另类,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老天你要选人过来,干嘛选我这个文弱书生撒,哪怕是到军营之中随便逮个管军械的,连同满仓库的弹药一起穿了过来也好啊。若是给自己一挺机关枪,就算是再来一倍的贼人又能奈自己如何?
看来是要研究点火器了,哪怕是整出几个大炮仗出来也是好的。明溯心中十分清楚,就凭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准,恐怕能够打造出来,而且不炸膛的枪支,那个厚度,那个分量,估摸着也就跟后世的远程大炮差不多了。
不是火药难搞,自己修炼的那些厕所里随便刮点硝下来,再找点硫磺,草木灰,就能粗粗做了起来,可是……归根到底,火器的出现还是有着其必然规律的,想要在这个时代折腾出来枪支,那得先研究出高炉炼钢、车床钻孔的技术出来。如果有可能,就是那蒸汽机明溯都想整上一台,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文科出身的他也就是大略知道些这些事物的原理,真正要琢磨出结构出来,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尤胜却不知道明溯早已想得这么遥远了,见其不再说话,便自以为是地安慰道:“没有这个战例不打紧,今后我们一定会创造出比它还要鼓舞人心的战例出来的!”
明溯回头会意地一笑,便大声地吆喝道:“快下雨了,就地驻扎,随时准备战斗。”
此时,随着几声惊雷,乌云已经逐渐压了下来。按照明溯的盘算,如果那些贼人是换马追逐的,那么定然不会如此轻松。每次追了上来,精神都那么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大量的马车在后面做着后勤。
马车能够遮风避雨不错,可是在这土壤松软的海滨,本身马车行驶时车轮就很容易陷入土中,若再加上一场暴雨,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一时半会,那些贼人也只能暂时呆在原地,无奈等待雨过天晴了。
下雨对明溯而言是一个逃之夭夭的绝佳机会。若不是昨日里那一场突然袭来的暴雨,估摸着明溯等人早已疲惫不堪地瘫在原地等着贼人来杀了。
然而,此时明溯却是不想再跑了。就算是自己想跑,又能跑上多远呢,那些好整以暇的贼人只须顺着马蹄痕迹,一路追寻了过来,最终双方便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斗。
连续逃了三天,明溯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自己此时正在右北平至辽西一片的海滨,本来自己还想转向往北,径自奔往右北平的位置。只要能够达到徐无山附近,以田畴、庞德此时在那边的实力,足以将身后的这帮贼人给打得哭爹喊娘。
可是,似乎这些贼人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或者不想让自己穿插到胡人部落的势力之中,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吧,于是,每当自己想要转向时,之多一两个时辰,那些贼人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左侧。没办法,只得一次又一次地被赶往了海滩。这简直是生生地要将自己赶入大海,最好自己忍受不住,自己投海自尽算了。
这一片区域,明溯已经走过一次了,所以,对于海滨的情况他心中十分清楚。所有的县城都缩在内陆,只要自己不能离开海滨,那么就永远进不了城池,当然,也只能一路被追击下去了。
本来明溯还合计着,实在不行的话,索性就沿着海滨一路狂奔到汶县一片,至少那边还有孟建驻扎了下来,可是从右北平到辽东,足足数百里的路程,就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就算每次只付出三个人的代价,最后还是难以逃脱贼人的围堵。
当然了,贼人可能也已经盘算到了这一点,越是靠近辽西,这贼人每日里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多。看这样子,这次不把自己给逼上绝路,是不肯罢休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明溯恼怒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心中就是咯得慌。
到底年轻,精力充沛,刚一停了下来,尤胜就大声地吆喝属下安下营开始做饭,然后,又连声吩咐几名看上去精神稍微好点的士卒打马往前侦察一番地形。
“主公,要不然我们继续前行吸引注意力,你领着几人悄悄向北去寻找县城落脚?”安排好事情转回来的尤胜见明溯满面的苦恼,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心中的想法。
“贼人不止一批。”明溯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突兀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闻言,尤胜顿时惊悚地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状。
也难怪他不相信,从这几天的战斗情况来看,这些贼人确实是消灭一批就会少上一批,至少第一次遭遇时,对方足足三四千人马,到先方才一战,粗粗估摸一下,大约也就千五六百人。
若果真像明溯所说的那样,贼人还有潜伏的人手,早就该趁着自己疲倦,一拥而上了。哪里还会让自己这行人如此苦苦地挣扎到现在。
“我一直在寻思一个道理,”明溯纳闷地言道:“你说这几天我们也累得够呛吧?”
“对啊,成天跟只兔子一般被人碾开碾去,不累才怪。”尤胜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贼人不累啊。”明溯提醒了一句。
“还别说,这帮孙子一个个精神好得很,就像他们坐的是车,我们天天在马上颠一般。”提到这个,尤胜就十分生气,明明对方都是步卒,结果他们这帮骑马的快要累垮了,可那些贼人却一个个精神十足。
见尤胜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旁边实在听不下去的黄忠抬手就敲了他一下:“甚么就像……本来就是!”这赏毛栗子的做法还是明溯发明出来的,没想到现在大家都会用了,这下下面的士卒可就遭殃了,往往那些军侯训斥手下时,话还没说几句,手指倒是连续弹了数十下。
“那拉车的马就不累?”尤胜回身指着那些同样瘦了一圈的战马,郁闷地言道:“总不可能都是战马在拉车吧。”
“战马拉车倒也未必。不过,可能对方的马车实在太多了,可以轮换着往前追。”
“不对劲啊。”尤胜歪着脑袋想了想,提了个疑点出来:“若是有那么多的人,一个个排队上来让我们杀,也该耗死我们了。”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过经过几天的琢磨,明溯已经慢慢地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应该不是一批人,追击我们的是一批,也有可能是几批,但是负责运输的却是另外一批。那些运输的可能只是过来帮忙的,暂时还不想与我们正面对上。”
旁边黄忠连连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这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
听清楚原来现在是这样一个状况之后,尤胜顿时跳了起来:“主公,你说你该得罪了多少人撒!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死不休地追杀我们……而且,还有人跟后面帮忙。”
这个事情明溯也郁闷,事实上,就连那北海国他都列入了嫌疑对象,可却是一直没有确定方向,公孙度的嫌疑最大,张邈也有可能,甚至于那远在洛阳的曹操、袁绍都不能排除,除此之外,周边的势力或许都掺杂进来了,反正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生势力,触犯了许多利益方,不爽的人肯定很多,猜想没能证实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慢慢地耗光。”明溯回头望望那些神情萎靡的属下,暗暗地叹了口气,半日之前,自己还有一百五十六名属下,赶到这里,又有二十三人永远地倒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人的战斗力越来越低,伤亡率也就突然高了起来。
明溯仰首望了望天色,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断然喝道:“传令下去,抓紧时间吃完饭,我们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