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妇婚事 世家妇 看书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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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子并不大,不过三进而已,和别家宅院时常能见到路上匆匆走过的仆从不一样,一路上除了这个领路的婆子再没有别人走过。
安静的就像禅院一样,阳光洒在青砖上,青砖旁还有没除干净的细草,这里原本是一个罚没大臣的宅子,空着已经十多年了,虽经过打扫除尘,但这么多年没人入住,依旧有一股深深的落寞感。
婆媳两已经走到堂前,帘子掀起,走出两个人来迎接,年纪长些的就是王夫人,旁边的该是她的儿媳,婉潞的表嫂了。这房媳妇是在流放之地娶的,纵是出身尊贵当时也落入泥沼,不过娶了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
楚夫人已带着婉潞行礼下去,王夫人忙带着儿媳还礼,这才各自说了几句闲话,请进屋内奉茶。屋里也是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之外,没有别的东西,那桌上椅上也没有桌布椅袱之类。
就算是赵府做粗使下人的屋子也没有这么空,王夫人把楚夫人婆媳让到上面坐下,自己坐在客位,她儿媳站在一旁。婆子已经倒了茶上来,她儿媳亲自把茶奉上,婉潞急忙站起:“劳动表嫂了。”她只是轻轻一笑,见她头上只插了支银簪,耳边是一对小巧银耳环,身上衣衫也十分素净。
除了开门的老苍头,就只有这么个婆子,别的下人一概没有,只怕这位表嫂还要亲自操持家务,也不晓得王夫人这样做是心里有怨气呢还是别的?
此时王夫人和楚夫人已经攀谈起来,王夫人本是老威远侯幼女,现在的威远侯就是她的长兄,定远侯府和威远侯府是有交往的,言辞之间,楚夫人已换了称呼,称王夫人为姐姐。那表嫂也已转回王夫人身后,婉潞也只得收了思绪,端坐在那,侧耳细听她们谈话。说的不过是几句路上的话,接着楚夫人关心地道:“这宅子不大不小,方才一路行来也不见人,若不嫌弃,这里送几房下人来供姐姐驱使?”
王夫人面色神情十分淡然:“在边关时候,也曾下田耕作,今日虽则年老,犹能操持,只怕一日用惯了,等到再回去时,无人可使,那不是自作自受吗?”
王夫人的双手交叠在腿上,她虽动作姿态优雅,但婉潞还是能瞧出这双手已关节粗大,还有数道疤痕。侯府幼女,从小娇宠,长大后嫁入王府,当初结亲时候也是人人羡慕,谁知转眼之间就从云端跌落泥沼,难得的是她话语里十分平静,毫无怨怅。
王夫人既如此说,楚夫人也不好再多说,外面有声音传来,婆子走出去之后很快走了进来,对王夫人道:“夫人,威远侯府派人来了。”
王夫人那本来淡然的神色一收,眼里闪过一丝厉光,接着神色恢复自然,淡淡地道:“就说我不见客。”婆子并没走,眉头微皱着道:“是侯夫人亲自来了。”
侯夫人,王夫人的嫂嫂?楚夫人只是端起方才放到几上的茶喝,一点点细细抿,仿佛这茶叶并不是粗劣的香片,而是上好的碧螺春。
不等楚夫人把茶抿完,王夫人已经道:“这时候来,晚了,你出去告诉她们,就说三十年来既没有这个妹妹,此时又何必来认小姑?”婆子应声而去,王夫人这才对已把茶碗放下的楚夫人笑道:“离开京城日久,故旧都凋零了,谁和谁都不认得,这才闭门谢客,今日若不是平家表侄女来,我也不会开门迎客。”
她这样说,楚夫人也收起方才打算叙旧的心,瞧着婉潞道:“原来我还是沾了六奶奶的光。”王夫人瞧着婉潞,言语之中有着感激:“当日被流放边关,满朝大臣避之不及,只有平家表叔送了出去,此后年年赐百两银子到边关,对着别人我敢闭门谢客,对着你我怎忍心闭门?”
平老侯爷去世之后,平老爷管家再到朱氏当家,这笔银子每年都不缺的,婉潞管家时候也是按数给的,听了这话婉潞只是淡淡笑道:“本是骨肉亲情,又何必以势力论呢?”王夫人也笑了,笑容里有些释然:“说的是,故此我……”王夫人没有说下去,楚夫人也不好接嘴。
瞧这样子,今日来此的目的是达不到了,王夫人已经转而对楚夫人:“在边关时节,还仗了赵将军多多招抚,夫人回去,还请在老侯爷和老太君面前替我多多致上谢意。”赵将军?那就是赵三老爷赵致然,这位三叔的名字在赵家都是忌讳,远走边关已经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卒到现在的龙威将军,成为领边关的副帅。
楚夫人微一愣神已经笑道:“同是京城百姓,三叔到了边关力有所及之处,招抚一二也是应当的,不然怎能称得上男子?”王夫人点头应了。
又说几句,楚夫人也就告辞,王夫人带着儿媳送她们出去。直到登上了车一直出到巷子口楚夫人都没说话,瞧这样子,这门亲是攀不上的,本打算瞧瞧王夫人的两个孙儿,听说岁数和老大家的两个庶出孙儿差不多,若合适就定下来。
此时旨意未曾明发,要给什么爵位谁也不知道,若一直不给爵位,那不过就是闲散宗室。二来也想为威远侯府说说项,能说好了也能得了感激,瞧王夫人这一不让孙儿们出来拜见,二不说别的,只感激平家和赵三老爷的话里面。
楚夫人就晓得这事不妥当,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婉潞听到她的叹气声,问道:“婆婆可是有什么心事?”楚夫人哪能明说,只是叹道:“当日王夫人是京城名门闺秀里最出色的一个,她出嫁时候我不过才十一二岁,跟着大人去恭贺,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瞧,现在看到这样,不由感叹红颜瞬间成白发。”
婉潞回想起方才所见的王夫人,虽动作优雅,那张脸已经满是皱纹,一头银发比月太君的还要多几根,还有那双明显经过风霜的手,也跟着微微一叹。
车已经进了后巷,慢慢停了下来,婆子上前掀起帘子,婉潞扶起楚夫人下车,刚站到地面还没站稳就听到有人发出哭声,接着婉潞的衣角被人紧紧拽住,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六奶奶,求您收留,我爹要把我卖了。”
这动作太大,婉潞差点被推倒,还是旁边的春燕上前扶了把,婆子已经满面怒气地骂了:“度娘,你是回家一年不知道规矩了是吗?哪有你这样拦在主人跟前大哭大闹的?”
婉潞站稳了低头去看,扯住她裙边的的确是度娘,她一头乌发此时半散着,虽被婆子责骂,手还是紧紧拉住婉潞的裙边不放,哭声只是不停:“六奶奶,您最宽厚慈悲,求您救救我。”
楚夫人弄明白了是什么事,眉头皱了皱,眼看向管家娘子们,管家娘子们接受到这个信号,上来几个人就来掰度娘的手指:“惊扰了太太和六奶奶,你是活腻了不是,还不快些放手,我们在太太跟前给你求情。”
度娘在这里等了几日,总算等到这个机会哪肯放手,一双水杏眼已经哭的红肿,半散的头发已经全都蓬开,手还是紧紧拉住婉潞的裙子,那些婆子掰开她一根手指她的另一根手指又紧紧抓住,哭的十分伤心:“六奶奶,我爹要卖我,我只要去做个粗使也好过他卖我的那家人。”
她哭的着实可怜,那些婆子们更加气的脖子都粗了,咔哒一声,度娘的一个小手指都被掰断,但度娘还是不肯放手,口口声声只求婉潞收留。这虽是赵家府后的巷子,但站在这里又像什么话?楚夫人恨的牙咬,婉潞倒有些奇怪起来,忙对楚夫人道:“婆婆先请进去,这事等媳妇问问。”这也好,楚夫人扶着婆子的肩进门。
婉潞这才对度娘喝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度娘勉强想收住哭啼,但那泪就是歇不住。婆子们本打算像拎小鸡一样把度娘拎下去,谁知她还有那么几分力气,此时也有些累,听了婉潞的话就对婉潞喝道:“你爹不过是把你嫁出去,怎么就说是要卖了你,我瞧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当六奶奶是好糊弄的?”
原来是这样?婉潞扶好春燕的肩膀,对还跪着的度娘道:“女大当婚,你今年也十七该出嫁了,你爹给你寻门亲事也是好事,你又何必口口声声只说你爹要卖了你,这样的话怎能说出口?”
度娘还是哭啼不止:“六奶奶您不晓得,我爹他贪了别人的银子,要把我嫁去当妾。”旁边已经有婆子冷笑出声:“当妾?那不是攀高枝了?别以为当初没人知道你们娘儿俩打的什么主意?”
婉潞已经疲惫,勉强地道:“这是各人的运数,你既不想给人做妾,那着人去说一说,让李彦宏给她另寻一家就是。”婆子们已经赞道:“六奶奶真是宽厚大量,别人家遇到这样事情,早把她腿打断,奶奶还想着她的终身。”
度娘没有达到目的,心里更急起来,李彦宏给她寻的人家主人家已经四十多了,听说大婆子还极悍,对妾们非打即骂,这样人家怎肯进去?只是婉潞这话她也不好驳回,婉潞感到她的手已经离开自己的裙边,这才对春燕道:“春燕,你跟着这几个妈妈送度娘回去,记得告诉李彦宏,这女儿是他生的,终身大事也该好好挑了,度娘既不愿意做妾,那就让他去挑个合适的人家另行聘了,等有了好日子,我这里送份嫁妆过去。”
春燕脆生生应了,度娘知道回去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经破灭,瘫坐在地上,已经有婆子上前来拉她的胳膊:“你傻了?六奶奶这样对你,你还不赶紧磕个头我们送你回去和你老子说去?”婉潞已经走进门里,度娘看着她被众人簇拥而去,木呆呆地磕了头,被婆子们半拖半搀地拉走了。
春燕回来回了婉潞,说已经和李彦宏说了,李彦宏满口答应。只是,春燕笑着道:“姑娘,我听别的婆子们说,那家出了一百两银子呢,就不晓得他会不会听?”婉潞打个哈欠:“听不听是他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她都这样哭求了,难道我还能当做不知道?”
春燕忙上前替她卸着妆:“姑娘说的是,这做别人家的姨娘,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旁的不说,就拿去年没了的崔老姨娘来说,若不是二老爷哭求到老太君跟前,临死前只怕还得不到儿子的侍奉呢,这还是得过宠,生过儿子的。”
婉潞在镜中瞧她一眼:“得,这小嘴是越来越能说了,你和夏妍都不小了,我们这一外放又是三年,不然就在这府里小子里面挑一个配了,若到时候不想在府里,我去太太跟前说了,把你们放出去你们去过小日子好不好?”
提起终身,天下没出阁的女儿大都是羞怯的,春燕也不例外,夏妍已经笑着上前:“果然还是姑娘心疼我们,只是这事总还是求姑娘做主。”春燕已经推她一把,脸上含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早有个人了。”
夏妍啐她一口,已经把床铺好,奶妈抱着智哥儿过来给婉潞问安,婉潞抱着孩子逗弄一会,也不等赵思贤回来也就闭门睡觉。
楚夫人的心事婉潞不知道,但思君的婚事开始提上议程,四太太挑了那么几个月,总算给思君挑了门亲事,这日婉潞陪着楚夫人去给月太君问安的时候就听到四太太在那里笑着说:“老太君,这门亲事真是十全,姑爷不用说了,公婆也是厚道人。”
月太君嗯了一声,接着就瞟一眼楚夫人:“瞧瞧,这才是做嫡母的,不光要挑姑爷,还要挑公婆,不然都像五丫头似的被人欺负,我这做祖母的能进得了几回宫?”
在众人面前得了不是,楚夫人只得低头应道:“是,婆婆说的是。”四太太更加得意,满口赞个不停。楚夫人如坐针毡,但又不得不陪在那里。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对月太君道:“老太君,马姨娘身边的丫鬟来请太太,说马姨娘今早起有些头晕,想请太太寻个太医回来瞧瞧。”
头晕?楚夫人忙对月太君告退,偏生四太太又来了一句:“我昨儿路过大嫂院子的时候见马姨娘有些恶心干呕,问了问,她的月信迟了半个来月,今早上又头晕,说不定是有喜了。”
有喜?房中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楚夫人更觉心乱如麻,偏生月太君又来一句:“有喜,这也好。”
我就喜欢看妻妾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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