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坐观地图,图上艮水横穿徽城徐邺,徐邺一侧插有红色标示,几乎排满整个艮水侧,其上道路繁杂,两城间既无陆路可寻。再看徽城之下,另有一城标志,他手指那地,问道:“那里可是襄砚?”
郑逊道:“不错,襄砚与徽城相隔不过几百里,纵马来回也只需一日一夜,徽城大部分物资皆是由襄砚供给。”
慕北陵视线落于襄砚,其城落于徽城西南,同样依据艮水,再视徐邺屯兵处,已离襄砚不远,大惊问道:“夏凉人会不会佯做屯兵势,实则意在襄砚?”又道:“我离朝城时,同时有王令传至襄砚,为保徽城不失,襄砚会出兵五万急进徽城,夏凉若乘襄砚城空,伺机侵占,岂不危矣?”
郑逊道:“不可能,襄砚是我朝重城,即便出兵五万来徽城,城中尚有二十万王师,夏凉区区八万,攻其不成,而且慕郎将请看,夏凉朝若要攻我,必过徽城,其因在于只有徽城前的艮水水势最为平稳,可渡,其余河段暗石嶙峋且水流湍急,除非他夏凉人会飞,否则断难渡河。”
慕北陵心想:“原来如此。”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寻思找机会将此事报与孙云浪,无论有且与否,做好防范总是应该的。思罢又道:“给我说说夏凉朝的将领吧。”
郑逊返身回坐,沉吟道:“夏凉朝最令我们忌惮的便是戚家,戚家一门两虎将,戚平,戚乐,其父戚玄子乃夏凉当朝宰相,戚平善武,曾及弱冠时便已是器武者大圆满,被誉为东州年轻一辈当仁不让的翘楚,戚乐善文,学于兵法大家许佑,此二人一文一武,又深受夏凉王器重,戚家威望就算是在东州上,也能排上前十。”
慕北陵暗惊:“弱冠之龄的器武境大圆满,此等天赋当真天下少有。看来戚平戚乐二人便是夏凉国之支柱。”
惊后问道:“此二人这次也在对岸?”
郑逊摇头道:“没见,我们安插在夏凉的探子也没提及二人,估计应该不在吧。”
慕北陵稍稍松口气,若真战起时便碰上如此强人,苦不堪言。
二人正说着,扣门声起,郑逊亲去开门,门前立有一小兵,传道:“邬里将军有令,半个时辰后议事厅议事,让慕郎将也去。”
郑逊道:“知道了。”转身掩门,颇有些疑惑道:“邬将军都有一年没让我们去议事厅了,这时让我么前去,真是稀奇。”
慕北陵疑道:“你们平时都不议事?”
郑逊道:“又没什么事,自然无事可议。”言罢嘀咕一句:“也不知道今天抽的什么风。”
慕北陵站起身,拍了拍手,道:“行了,去看看吧邬将军有何事吧。”刚要走,被郑逊拉住,悄声提醒道:“慕郎将,我那日偶然听到邬里将军与须令尹交谈,说是要好好招待招待你,唯恐对你不利,你可得小心点啊。”
慕北陵道:“哦?竟有此事?”心中却丝毫不惊,他想说那个须原现在招待不成,倒把自己招待到大牢里了。念想郑逊为人正派,却是个良才,于是谢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二人旋即出门,由郑逊带路,往议事厅去。
步入议事厅大门,屋内早已坐满黑压压的人群,个个戎装素裹,见郑逊到来,纷纷出言道:“老郑,今日城防可安好啊。”“老郑,怎么这会才来,老子都等你半天了。”调侃之余,又见其身后跟一陌生将领,不由发问,郑逊忙介绍道:“这位是朝城来的慕北陵慕郎将,今日恰好在校场碰见。”
慕北陵走上前,与众人问好,将领们皆抱拳还礼,倒是有那些站在前面职位稍高些的人,只是点头示意,面无表情。慕北陵深知这些人自傲的很,便也不以为意,初来徽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莫要惹恼这些将官的好。
便在此时,有一浪体虎背之将领走来,此人身高逾两米,似铁塔般魁梧,慕北陵尚需仰而视之。
郑逊悄道:“这是邬里将军的侄子邬重。”
慕北陵面带笑容,躬身揖道:“原来是邬重将军,属下慕北陵见过将军。”
邬重俯目看来,上下打量,沉声而道:“你就是在扶苏关,败退漠北三万大军的慕北陵?”嗓音颇冷。
慕北陵笑道:“若是西夜没有第二个慕北陵,那便应该是在下了。”
邬重鼻息重哼,道:“区区蝇头小功,也值得大书特书?看来西夜那些文史官吏当真无才可用。”
慕北陵捏了捏鼻尖,笑而不语。
邬重再视其几眼,转身回位。众将见此一幕,纷纷下意识远离慕北陵,只有郑逊还皱眉在后。
慕北陵回首视下,周围将领背起看着皆侧头,他心中冷笑:“都是些墙头草。”却见郑逊不为所动,不免感激,朝其点头,郑逊点头回应。
堂上来人,二持刀护卫从侧门进来,立于主座左右,慕北陵认得二人,便是晌午邬里之左右,片刻后邬里出来,视线扫过众将,落在慕北陵身上时稍作停顿。
众将躬身抱拳道:“属下参见将军。”
邬里挥手,端坐主位,手指轻叩桌面,道:“都坐下说吧。”众人落座,慕北陵左右看去,椅子皆以坐满,不见有人加座,于此时堂中便只有他与邬里左右还站着。
郑逊悄悄拉他衣角,示意他坐自己的位置,慕北陵还未动,便听邬里冷道:“都给老夫好好坐着,不该管的别管。”
郑逊一惊,松开手,慕北陵朝他轻摇头,随后目视邬里,道:“邬将军,属下初来乍到,知这议事堂中没有属下位置,敢问将军可否另添一位?”
邬里瞥他,道:“哦,原来慕郎将还没座呢,你看看,老夫都忙糊涂了。来人,给慕郎将加座。”
有小兵从厅门进来,手拿一寸高木凳置于慕北陵身后,然后躬身退去。
众将见那小木凳,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邬里道:“就暂且委屈下慕郎将,我徽城资源有限,这椅子自然也有限,想必慕郎将不会生气吧。”
慕北陵依然满面笑容,道:“不会,有座便好。”说时屈身坐下,比其他人低了整整半个身子。
邬里眯眼笑起,继而环视四下,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三件事,这一嘛,就是我们的督军,慕郎将,于今日来到徽城,作为徽城的将士,咱们是不是该欢迎欢迎啊。”
稀疏的“啪啪”声响起,鼓掌之人不超之手指数,分许间见其他人都未动作,掌声随即湮灭。
慕北陵不以为然,面不改色起身道:“北陵此来实为与诸位共退夏凉敌军,并非督军,今后若有做的不对之处,还望各位不吝赐教。”言罢坐下。
邬里轻蔑其一眼,又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关于此次夏凉屯军之事,对方已经在艮水屯兵超过十日,而且这次是全军出动,今日范山来报,好像对方有了新的动作。”目光视向一人,道:“范山,你给大家说说。”
慕北陵侧目看去,只见第二排一将领起身道:“据我军探子来报,昨夜夏凉从艮水侧移军五万,沿艮水向西南方向行进,并且徐邺城中已经开始大肆征粮,据说已屯有粮草万旦。”
众将闻言窃窃私语。
邬里扣桌,众将随即噤声,他道:“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夏凉此次目的欲何?”
一将领起身道:“回将军,属下认为夏凉人是有意扰乱我军军心,这些年他们年年如此,却年年都有头无尾,雷声大雨点小,所有属下以为无须多虑。”
另有将领起身道:“属下赞同崔宇将军所言,夏凉若真有攻我之心,势必屯兵对岸,时下大军南移,兴许又是装装样子,故意扰乱我军视听。”
邬里额首轻点。
邬重起身,道:“将军属下有一计,既然夏凉人往西南方向移动,我们也可在同样方向屯兵,他动我们便动,他不动我们便不动,如此一来可做防备,二来也可训练我军。”
邬里道:“此法可行,今年也差不多到时候演练了,便由你安排此事。”
邬重得令坐下。
慕北陵暗想:“这个邬重不像看上去呆头呆脑,还知道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转念再想,忽觉夏凉此番动向更像是有意襄砚,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起身揖道:“将军,属下有话要说。”
邬里冷瞧一眼,道:“讲。”
慕北陵道:“我知西夜夏凉间有艮水相隔,徽城襄砚皆在艮水侧,夏凉此番动向颇有剑指襄砚之意,属下觉得可以知会襄砚一方做好防备。”
话毕,众将再度大笑,邬里冷笑几声,道:“看来慕郎将对我西夜版图还是不甚了解啊,襄砚虽在艮水侧,但水势湍急,河中又遍布暗礁,决计不可能渡河,所以慕郎将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慕北陵还想再说,却被邬里抬手制止,只道:“慕郎将今后可多了解了解我徽城,襄砚,再进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