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俨此时正在西夏的荒原中带着几千士兵劳动。
帮此地的百姓宰羊,羊头归他们所有;
帮此地的百姓开垦荒地,他们收取一小部分粮食;
跟随此地的猎人一同捕猎,得到的猎物分给带路者四分之一。
故而大军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停驻几天,钟行俨下令,在一个地方绝不 逗留超过三天,一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跟踪,二来,大军横扫,方圆数十里地 的猎物会少很大一部分。
总不能都给打绝了吧?不然游牧为生的百姓吃什么?
走到最近的一个火堆里,用手中的刀拨弄了几下,甩出一个草叶包,一 刀劈开,正是一个烤好的羊头。尽管上面没有多少肉,钟行俨仍旧捧在手中 美滋滋的啃。
“要是媳妇儿在,一定能做的味道很美。”钟行俨脑子里蹦出梵音的模 样,咧嘴笑的很欢。
只是若梵音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尖叫出声。
因为此时的钟行俨早已不是身着甲胄的将军打扮,一身破羊皮围着,发 髻如同茅草随意的捆成一扎,须髯一脸,皮肤更是晒成了土墙皮色,唯独那 一双眼睛中露出思念的柔情,是那么的深浓。
想到梵音,钟行俨把身边的侍卫长召了过来,“京中有消息么?”
“属下也是刚刚收到了一封信,皇帝病重,可能没有多久的时日了,太 子不允家人离宫,宇文信与钟二爷将方青垣致死,还有……”
“还有什么? ”钟行俨侧目看他,“我媳妇儿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 ”侍卫长不敢肯定,钟行俨有些急了,“什么叫应该 还不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是有着身孕的女人,绝对不能马虎啊,这个 王文武怎么搞的,怎么也不把消息写清楚了。”
“您自己看。”侍卫长轻咳两声,把信拿出来递过去。
钟行俨焦急的一把抢过来,看到后几页都是写四奶奶去娘家、大姑奶奶 府中、与赵夫人相会,但更多都是在写四奶奶如何骂自己男人,更是一字不 差的都写在信上。
钟行俨越看越乐,越乐越大声,放纵狂笑在荒原中回荡,让士兵们还以 为将军受了什么刺激。
“不会是出事了吧?将军可很久没笑过了。”
“你看将军癫狂的样子,是不是咱们又要打仗了?”
“最近都在收集羊皮,估计也快了。”
“你看你看,将军笑抽了……”
钟行俨蹲在地上捧着信笑的不能自已,侍卫长以为他出了什么状况,连 忙去向钟行奇汇报。
钟行奇匆匆跑来,却见钟行俨正从地上站起来,“你抽什么疯?京中有 事?”
“的确是有事。”钟行俨把信拿在手中,比量半天,只把第一页给钟行 奇看,后两页纸亲了又亲,随即塞在怀中。
“什么东西还怕我看到?鬼鬼祟祟,老子才懒得看你的东西。”钟行奇 转目看向信上的内容,待看到钟行廉与宇文信的名字时,眉头不由皱紧。
钟行俨轻笑,“我当然不会让你看,后面是写我媳妇儿的,看完了快点 儿还我,最后一行还有我媳妇儿的话呢。”
钟行奇下意识的看向最后一行“钟行俨他就是个臭混蛋”,满面抽搐, 再看钟行俨笑嘻嘻的模样,他实在难以忍耐,“真是犯贱,看到骂你的话还 能笑的这么欢。”
“当然笑的欢,她能骂我,就说明身体没问题,我巴不得她天天能骂。 ”钟行俨收敛了笑意,指着信件与钟行奇认真的商议起来,“你对这些消息 有什么看法?”
钟行奇知道他问的是钟行廉,当初钟行俨不肯再接收军需装备,两个人 便对此事大吵一架,甚至还动了拳头,如今再看,或许他做的也没有错?
“有什么看法?你是主将,你决定就好,我还在这里放什么屁。”钟行 奇把纸页往钟行俨的怀里一塞,转身便走。
钟行俨连忙把纸页铺展好,看着最后的“混蛋”二字,又绽放了笑容。
轻轻的亲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的口袋,继续捧着羊头开始啃。
农历九月中旬,京城飘起了第一场的小雪
梵音依靠在窗前看着雪花悠悠洒洒的落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七个月的身孕,她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胳膊腿肿成了大胖萝卜似的,一 掘便是一个坑。
现在没有别人扶着,她自己都难以下床行走。
肚子里这个家伙到底是多大?怎么才七个月就是这种身型,生他的时候 岂不是要很费力气?
梵音正琢磨着,肚子又被踹了几脚,“撕”的一声,梵音冷哼的看着肚 子,“臭小子,踢我?看你出来我怎么打你!”
“哎哟!”
又被踹了一脚,梵音翻了个大白眼也没什么办法。
用手撑着身子想要直直腰,彩云看到连忙过来扶,“四奶奶您要干什么 ?奴婢去,您说。”
“我只是想坐起来,的腰很疼而已。”梵音看彩云那副急色的模样, 安抚道:“我没事,你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看你们几个每晚都不睡的盯着 我,我还没等生呢,把你们几个都给熬坏了
因沈玉娘七个月早产的阴影,让冯妈妈和几个丫鬟都格外上心,生怕梵 音也会出事。
彩云才不听,“旁的事奴婢们都能听您的,只有这件事不行,昨儿冯妈 妈还特意交待了,天气凉了,一定不能让您在这时候寒着。”
“我都被捂成个熊了,哪里会冷?”梵音看着自己满身的肉,“这生完 了可怎么减下去?”
“别寻思减肉的事,您还是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俩月再琢磨。”
冯妈妈从外进来,手中端着为梵音准备的点心,放在一旁,与梵音道: “宋安成在外面了,您现在见他? ”梵音让宋安成盯着点儿方静之,如今已 经过了两个多月,他在工部主事府上做了先生。
只是方静之染了一个很不好的毛病,酗酒。
如若第二日没有课,他一定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
工部主事与杨志远是密交,故而对方静之醉醺醺的模样也包容些,好在 方静之是很有责任感的先生,在学生面前他不会露出这种状态,更是尽心竭 力的教课。
梵音得知他归来后,便让王文武去找他的下落,随即宋安成盯着他,并 没有主动的前去打扰,只是隔一段时间向梵音说一说方静之的情况。
“让宋安成进来吧。”梵音想到方静之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曾想过 找个机会把他骂醒,可自己琢磨下方家的问题,或许清醒的面对更痛苦?所 以他才愿醉生梦死的让自己忘记?
宋安成从外进来,先给梵音行了礼,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回禀了方 静之如今的状况。
“……方公子昨日喝醉后倒在了大街上,身上仅剩的零散银子也被乞丐 抢走,好在没有受伤,只是今日去工部主事家中上课,被主事夫人嘲讽了一 通,话语间也说了请他做先生乃是看在岳老爷的面子上,否则绝不容他,方 公子当即便请辞了。”
“请辞?”
梵音起初惊讶,而后想想也并不奇怪。
方静之虽没有暴躁的脾气,但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子傲娇的劲儿很强。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梵音再问,宋安成无奈的摇头,“还在那间租 赁的小屋中喝酒,奴才过来时,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奴才觉得,若是方公 子一直这样醉下去,恐怕身体会垮掉。”
“父亲有没有再想其他的办法帮他?”
梵音无奈的叹口气,宋安成道,“岳老爷自当是帮他的,可有了工部主 事夫人的那一通嘲讽,如今再有上门请他的人,他都一概回绝,即便不是岳 老爷安排的,而是真有心请的也都一概被拒了。”
“自暴自弃。”
梵音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够总结方静之现在的状况,“先这么着吧,看 他没有银子买不了酒、买不了糊口的饭食时会怎么办。”
宋安成有些惊,“就这么看着?”
“就这么看着。”梵音的语气很坚定,“破而自立,他如今已经跌宕至 最低谷了,能不能真正的站起来,就靠他自己了,所有人都帮不上忙的。”
宋安成领了令便先下去,梵音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心里不舒坦,怎么就 没点儿高兴的事呢?
那个臭混蛋,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个消息?
宫中。
太子陈泽瑞笑容灿烂的举着钟行俨递上来的第二份奏折,其上的内容有 二,一是回禀第二战的捷报,还有一个便是冬日了,军备所需。
陈泽瑞反反复复不知道把这份奏折看了多少遍,更是拿到病榻前为崇化 帝念上几遍。
崇化帝的赞赏让陈泽瑞更是兴奋,格外大方的给了身边人重赏。
太子妃悄悄的提点,“殿下,您最该赏的人应当是钟夫人……”
“对,本宫最该赏的人应该是杨怀柳! ”陈泽瑞大手一挥,“备车马, 本宫要亲自到钟府犒赏她,钟行俨啊钟行俨,你还真是块硬骨头,本宫就指 望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