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集资?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听说温岭集团是大汤的支柱型企业,实力非常雄厚……对了,你这一提,我记起来一件事情,两三天前有些人拐弯抹角找到我,要求市局责令景华警方退出大汤。”康泰来语速极快道:“不过都被我婉转拒绝了。公安工作有其特殊性的一面,既要服从命令,又要有自己的独立性,还要严谨……景华方面真查出非法集资的情况吗?”
郭小洲很确定的点点头,“基本确定,温岭集团在大汤和周边地区非法吸纳社会资金数额巨大。目前不确定的是,温岭集团的漏洞到底有多大,他的资金链还能支撑多久?涉及的具体金额等等。”
康泰来目光一凝,这是他开始重视的表情。三年前,他还在公安局副局长位置上时,就亲自抓了云河市的一个非法集资经济案。犯罪人利用市自来水公司副总经理的公职身份,在一年半内内非法集资一点三七亿元。案发后,有几十名债权人日夜在市政府和市局前申诉,找政府索要本金。
即便是当时威望极高的***谷寿山也一时间焦头烂额。因为嫌疑人事先听到风声,卷款逃跑。失联了两个月之久,给云河市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直到市局在外地将其抓获。
但,案犯手中的资金只剩下五千多万,以及一线大城市的房产和古玩收藏品。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案犯自称投资了两千多万元在全国各地购买了三百多个古玩藏品,可以保值升值,但是经过文物鉴定专家鉴定,他所有的藏品中真品率不到百分之八。也就是说有九成多是赝品。
最后虽然法院下达了判决书,但还是有一部分债权人无法索回本金。其后遗症影响了云河市政府和市政法系统的工作半年之久。一些债权人因投资被骗,背负巨额债务,生活陷入困境,有的甚至不堪重负而跳楼自杀。社会影响极为恶劣。
“你们判断大概金额是多少?”康泰来沉声问。
“五亿以上。”
康泰来顿时一惊,坐直身体,“这么多?”对于非法集资案来说,涉及数额越大,卷入的个人和企业基数就越大,影响也更大更恶劣。
“或者还要更多。”郭小洲根据单彪方面和杜坤提供的资料分析,实际金额比五个亿只多不少。一来时间跨度长,二来牵扯的范围和群体比较广泛。
康泰来语气严肃问,“市里陆书记和赵市长知道吗?”
郭小洲点头又摇头,“我今天上午向陆书记汇报,但是……也是巧合,汇报时我们还没有完全确凿的证据。不过到了下午,各方数据汇总,终于可以得出结论。”
“不行。我必须马上向陆书记汇报。”康泰来去公文包掏手机时,手机恰好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愣了半晌,低声对郭,“陆书记的电话。”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接通。
“陆书记好,我是康泰来。正在吃饭……呵呵!命令景华警方即刻退出大汤?”康泰来惊讶的看了郭小洲一眼,低声道:“陆书记,据我所知,大汤温岭集团很可能涉嫌非法集资,而且数额巨大……证据?”
郭小洲朝康泰来肯定的点点头。
康泰来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郭小洲,“景华警方今天下午已经获取了翔实证据……是的,我也是刚知道。好的,我马上安排警力进驻大汤,是的,好!一旦情况属实,我亲自带队……好的,陆书记,我随时向您汇报……”
放下电话后,康泰来耸耸肩,“郭书记,你稍等片刻,我打几个电话……”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电话再次发出响声。
康泰来一看来电号码,脸色一凝,接通道:“我是康泰来……什么,你们确定?我命令你们,在全城设卡布控,各交通要道,车站,收费站进出口,对,即刻。我马上派市局支援你们,有情况随时汇报……”
结束通话后,康泰来脸色严峻的说:“被你猜中了,自上午大汤的余水生书记去温岭集团总部见了玉杨明,下午玉家四兄弟全部失联。”
逃跑?郭小洲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
…………
温岭集团总部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明眼人都察觉出了一些异常。首先是上午县委s记余水生突访温岭集团,并且在董事长玉杨明的办公室坐了一个多办公室不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是余水生铁青着脸“挪”出办公室,而玉杨明罕见的没有出门相送。
说余水生“挪“出办公室,是因为他走路显得步履蹒跚,仿佛每挪动一步都无比困难。
如果这还不算异常。那么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小时内,玉杨明连续在办公室召见了十余名财务高管和安保部领导。
中午,玉杨明连秘书都没带,只身带着两名保镖离开了温岭大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再也没有人看到玉杨明,甚至电话都打不进去。
而余水生,在离开温岭大厦后,直接去了医院。他不是装病,是真病了,被玉杨明气病了。
余水生一直有胃病,而且比较严重。平时药物和生活方面控制得好,一般不会发作。但今天他在玉杨明的办公室被气的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
余水生刚进医院,县长柯大保便急匆匆赶来过来。
推开病房,柯大保一眼看见躺在床上打点滴的余水生。
余水生虽说年龄较大,但平常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烟早几年就戒了,酒也很适量,因此精神面貌一直不错。但是眼前躺在床上打点滴的这个人,仿佛比昨天的余水生衰老了十岁。
柯大保稍愣后,疾步走到病床前,目光看向余水生秘书小肖脸上,低声责问:“你们是怎么照顾余书记的?”
小肖欲言又止……
床上的余水生张开眼睛,有气无力低声道:“柯县长你来了……不关他们的事……”
“怎么不关他们的事情。他们的责任就是要认真负责的照顾好您。您是大汤的主心骨,您的身体好坏和大汤的发展息息相关。我必须要严肃批评他们,回头我要……”
余水生干咳两声,打断柯大保的话,对秘书,“你和护士先出去,我和柯县长有话要说。”
秘书和一名护士退出病房。
柯大保很少见余水生这么严肃,他坐在余水生床头,伸手拍拍余水生的胳膊,温声道:“余书记,工作上的事情您先丢一丢,先把身体养好。”
余水生浑身挣扎着要坐起来。
柯大保连忙提醒,“您现在在打点滴,不方便坐起来……”
余水生挣扎了几下,痛苦的躺了回去,用一种颤抖的声调说:“大汤的麻烦来了,大麻烦……”
一向沉稳有序的余水生的这句话真把柯大保吓到了,他站起身,紧张的说:“余书记,您先冷静冷静,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有问题县委县政府一起解决……”
“解决……怕是无法解决……”余水生痛苦的闭上眼睛,低声喃喃道:“玉杨明负我,温岭负了大汤,负了大汤人民……我有罪……”
柯大保心中一动,他想起今天上午郭小洲给他打的电话,说大汤会有风波,让他谨慎小心,但是,郭一半藏一半,说不知道是好事。但是他通过大汤县公安局和景华景方的调查资料,大概了解是温岭集团的财务上出了问题。具体的就不太清楚。
余水生仿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威严和精神气,他仍自闭着眼睛低声喃喃,“玉杨明已经承认他二弟私下非法集资的事情,而且集团现在窟窿很大,除了上市成功,才有一条生路,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