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各士族乡绅将朱久炎的一系列举措看在眼里,他们从朱久炎的身上看到了真心为民的心思。
并且湘王府的管理,对他们来说,还有其他的好处,江浙自古以来就有着浓厚的商业氛围,他们与湖广商会也能多有交流,搭上湖广商会的船,他们的资产想必也会番上几番。
他们知道,若是江浙也按照荆州的发展路线搞下去,必将改变一个时代的格局,这等功绩可是前无古人的。
跟着湘王府干,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系列的措施下来,整个江浙的越来越趋向稳定,各地的新任官员上任,也让暂停运转的各个衙门有了主心骨,在看到江南士族都出来为湘王府效力,不少依旧在观望的各地乡绅也纷纷开始寻找门路搭桥,向朱久炎表示效忠。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昔日朝廷势大,他们全力支持梅殷,可是如今湘王府主宰江浙已经是大势所趋,这个时候还不表态的话,等待他们的可没什么好下场。
能在江浙立足的乡绅可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不会傻乎乎地为了朱允炆而让自家完蛋,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不想成为朱久炎杀鸡儆猴的对象。
各地施政官员派出去后,接下来就是各地府县的武备,各地将领都是重要的位置,必须要最信任的人,这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带兵的将领忠心是最重要的,朱久炎选得全是湘王府的老人。
各地戍卫的将领选定之后,只剩最后一件事了,整编扩大之后,有些混乱的兵马。
朝廷的水师以及江浙各处的降兵马是必须拆开的,然后混合华夏海军的兵马整合,在保证华夏海军战力的基础上,重新成立一支支镇守江浙各府县的海军陆战队。
兵马重新整编的工作容不得任何马虎,朱久炎他们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才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一散去。
……
后衙。
朱久炎疲惫地斜躺在主位上,闭着眼睛小眯一会儿。
上位者不是那么好当的,位置越高,责任越重;地盘越大,需要担负起的责任也就更多,尤其是在创业的当口。
那些以破坏彰显武力的政权注定不会长久,前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若想长治久安,则必须付出与之同等的辛劳,后世的见识与认知却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即便如此,大量的案牍工作朱久炎也只能亲力亲为。
每天的睡眠时间日渐缩短,朱久炎再次体会到了老朱的不易,现在他也已经学会在等人的当口,利用碎片时间抓紧休息的本事。
半梦半醒之间,朱久炎俊朗的面上满是倦容。
“殿下?”这个时候,赵来迈着轻盈的脚步,慢慢走进寂静的房内,目光看着在假寐中的朱久炎。
“事情办好没?”朱久炎的双眼瞬间睁开,倦容一扫而空,双眸里迸射出一抹明亮的光芒。
“奴婢按照您的命令,将监视徐三小姐的人手都撤离了。”说起‘徐三小姐’目光微微一动,双眸之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朱久炎一看赵来的目光就知道这个猥琐的家伙想歪了,不过他可不会去解释,这事儿越描越黑,他点点头,淡淡地问道:“蹇义交代了什么没有?”
“蹇义骨头确实还挺硬,熬了几轮。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挺住,将他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奴婢正要向殿下汇报。”赵来一脸邀功的神色。
“说吧。”朱久炎对于身边的几个伴伴还是满意的。
赵来虽然有小心思,但还是有些能力的,毕竟小时候读过书,头脑灵活,手段也比较狠辣,以前就为东厂清理一批埋藏在东厂内部的各方探子,很适合干厂卫的工作。
如今的赵来,在怜星有意识地扶持下,已经能够和刘常分庭抗礼,算是除怜星、刘常之外的东厂三把手,蒙石头和钟老三他们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殿下,据蹇义的交代,奴婢在江浙发现了好几拨西厂的探子!”赵来服侍朱久炎这么久,知道朱久炎的性子,在正事上他可不敢耽误工夫。
“燕王的西厂已经在江浙建立了情报点?”朱久炎眯起了双眼,眸子之中充斥冷芒。
“对!”赵来点头,低声禀报,道:“而且这些个探子都出现各大士族,以及有影响力的乡绅之家,并且每个府县都有西厂的身影。幸亏殿下的一系列英明举措,才使得他们没有及时渗透,影响各大士族的决定。”
“我这四伯就是不计教训,手越伸越长了,居然想利用江南士族来引起江浙的动乱。”朱久炎闻言,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燕王的意图。
“殿下英明!”赵来奉承道:“虽然殿下的策略极为成功,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是有小部分愚忠于建文的人,受了西厂的蛊惑,想要伺机而动。”
朱久炎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西厂的总负责人是谁?”
“以前是姚广孝,现在应该是朱高燧。”赵来回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朱高燧心机深沉,从不与他人往来。”
“朱高燧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将西厂发展到了江浙来,很不简单。”朱久炎的面容有些冷漠,目光之中一抹杀意浮现,“将那些西厂的探子都掌握好没?”
“殿下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根据蹇义的招供,按图索骥,找出了他们在江浙的所有人!而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发现。”赵来肯定地回答道。
“对于这些人绝对不能放过,他们既然敢派,那我就敢杀!”朱久炎肃然下令:“这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把他们一个个的合理‘消失’掉,记住,绝对不能引起江南士族的注意!”
“奴婢明白!”
“还有一件事。”朱久炎沉吟一下,继续嘱咐道:“选些好手去大宁当暗子,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他们埋得深一些,尤其要给我打入朵颜三卫首领们的身边,要随时能够威胁他们性命的那种。”
赵来对于朱久炎的跳跃性思维有些跟不上,他本能地疑惑道:“殿下,宁王殿下不是跟您很要好吗?为什么还要监视他的手下?”
朱久炎淡淡地说道:“朵颜三卫是草原人,他们只是臣服于强者而已,被利益所驱使,没什么忠诚性。而且大宁在未来很重要,我要替十七叔下个保险。”
“有人可能会对宁王殿下不利?”
“没错!”
朱久炎点头,面露萧杀地道:“燕王府能在江浙布局,就没有在大宁布局吗?十七叔手握重兵,燕王若想与我们湘王府争高下,必定要将注意打到十七叔的头上去,十七叔的手下,只有朵颜三卫容易受到燕王的策反,所以咱们必须帮十七叔看着点。记住暗子埋深一点,要在关键时刻才起作用。”
虽然以前朱久炎就对朱权进行了多次暗示,让其警惕燕王,但时隔多年,朱权此刻会不会听他的,还是个未知数。
朱久炎怕历史的惯性,让朱权回到原来的轨迹上,遭受到燕王的诓骗,利用朵颜三卫夺了大宁军权。
若是那样的话燕王的实力大涨,对大明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战争必将再持续好几年。
“诺!”赵来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死死地将这条命令放在心上。
……
第二天一早,东厂江浙的肃敌好手就伪装成不同的身份,前往各地,他们都有各自的目标,对于任务要求也很明确,让目标死于各种意外,让人瞧不出异常的那种。
同时,一艘大舰鼓帐向湖州驶来,朝廷的正副钦差齐泰和郁新也打着议和的旗号,乘船来到了湖州。
即便政见不同,但朱久炎对着这两位能臣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郁新,哪怕齐泰是支持削藩的,看来郁新的面子上,朱久炎也给了二人钦差的礼遇,隆重设宴款待。
宴间齐泰二人先提出了朱允炆罢免黄子澄与方孝孺,将他们俩驱逐出朝堂的消息,然后再说只要朱久炎息兵罢战,朝廷便赦免所有藩王及湘、燕二藩将士的一切罪名,所有王爷仍然恢复王爵,朝廷还保证诸王的待遇一如从前。
朱久炎听了顿时冷笑反击道:“我湘王府起兵靖难之时就曾诏告天下,起兵并非反皇帝,乃是清除朝中奸佞,正本清源。起兵数月,百姓流离失所,双方将士伤亡不小,大明国力衰弱,这谁些来承当责任?这不是罢职去官能够负得起的!我也不要什么一如从前、永保富贵的承诺!若不杀黄、方二贼,我湘王府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交代?如何向那些遭受战火波及的百姓交代?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齐泰变色道:“殿下,这……”
“呵呵,殿下?”朱久炎再次笑了,不过这次的笑声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让齐泰与郁新不免有些紧张。
“齐大人叫我殿下?”朱久炎的语气充满了讥讽,“据我所知,皇帝陛下已经听从黄、方二贼的建议把我的亲王世子爵位给削了!呵呵,我这爵位可是皇爷爷亲封,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嘿嘿。齐大人唤我这个无爵之人为殿下,回去后不怕言官们弹劾吗?”
齐泰哑口无言。
郁新在旁干笑一声道:“殿下说笑了,此次正是陛下命我二人前来和谈的。陛下已经认识到了以前的过失,这才将黄子澄与方孝孺赶出朝堂啊,陛下的心意颇诚,一心想请殿下罢兵,宗室修好呢。还请殿下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能够就此罢手。”
朱久炎拂袖道:“郁大人您不用再说了。朝廷要息兵罢战,可以!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朝廷将蛊惑君心、离间宗亲,以削藩为名,囚禁宗室,逼死亲王,挑起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黄子澄、方孝孺二奸当众宣读罪行诛杀,我朱久炎即刻罢兵,回湖广与父王,一齐归于京城,扣请陛下发落!”
什么罢战息兵、永保富贵,这不过是朝廷的缓兵之计,朱久炎如何不知朝廷的目的是想得到喘息,用来抽调兵马、征集粮草而已,哪里会信他们的鬼话。
不过现在主动权完全在己方手上,朱久炎可不急,慢条斯理地跟齐泰他们两个打起了太极。
齐、郁二人无奈,只得将交换俘虏,换回梅殷的建议说了出来。
换回茹瑺他们与杨士奇等人的家眷,这正是朱久炎所求,但他也需要时间,不能表现得太积极,继续兜着圈子,甚至还和郁新缅怀起了洪武年间的往事。
扯了一个时辰后,朱久炎才提出将徐增寿的名字加到交换俘虏名单里去,齐泰、郁新自无不可,多交换一个人多争取一些时间,尤其还是徐增寿这个级别的人,到时还可以借口需要跟朝廷来往沟通,顺势再拖一段时间。
为了麻痹二人,朱久炎也顺势装起了居高临下的骄傲姿态。
齐、郁二人对视一眼,面露微笑,他们都以为朱久炎年轻气盛,骄傲自满,想在言语上找回往日遭受的不平,二人打定主意,无论朱久炎说出什么,都与其虚与委蛇,全力拖延。
双方都打着各自的拖延注意,互相飙起了演技,扯了半天没有意义的皮后,朱久炎觉得差不多,才借口尿遁离席,派傅安继续陪着他们扯。
看着朱久炎刚刚走远,齐泰就立刻凑到郁新身边,低声问道:“老大人,这朱久炎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也在拖延时间?一路走来,湘军兵马鼎盛,气势如虹,数量庞大,但他们好像并没有马上渡江的意图啊。”
“朱久炎刚占江浙,又新得数万兵马,他一口吃成了个胖子,自然需要时间消耗。粮食的调派,军队之间的整合,以及江浙的稳固也都需要时间,他哪里敢这么快渡江。”郁新抚摸着白须缓缓说道:“他也在打着拖延的注意,慢我们的心,待到他准备完毕的时候,才是他渡江进攻京城的时间!”
“朱久炎如此年轻,奸诈却远超想象,演起戏来一点都没有不自然的感觉,真乃大敌。咱们这么干看着他消化战果、稳固实力,也不是个办法,老大人可有妙计给他使点绊子?”齐泰又问道。
“没什么好办法了。”
郁新缓缓摇头,叹息道:“老夫仔细留意了江浙的士绅,他们已经开始渐渐适应了朱久炎的命令。朱久炎表现的强硬和能力,也已经为湘王府赢得的无数的民心。咱们只能用交换俘虏的计划,缠着他,让其多费心力,尽量多拖延点时间而已。”
“唉,希望外面的李景隆两兄弟能不负所望,能够领兵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