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三天,老陈家一直不见动静,既没有传闻说老陈过逝,也没有传闻说老陈复活,许瑾年自那晚回来后,也一直坐立不安,常问老陈的情况。后来爷爷亲自上门,拜访老陈,可陈家儿女以“亲父病重”为由,拒绝见面。奶奶也到处打听老陈的事情,故意在几个老人唠嗑的时候提那么一下,但是都无果,没有人知道老陈现在的状况。
平日里奶奶打扫家舍洗衣做饭,爷爷翻田种菜饲养家禽,两个人分工明确,悠然自在,日子也充实,渐渐忘了老陈这档子事。我的病还没好全,不能乱跑,只好搬了小板凳,懒懒的在院子里晒太阳。爷爷奶奶不惦记了,我可还惦记着呢,真想知道那老人家是不是被许瑾年救活的,而又或许,人家根本没有大碍,是许瑾年自己闯进人家家里,使了什么恶毒的招,说了恶毒的话,吓得老人家不敢出门。
正这么想着,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我一抬头,是许瑾年。我对这家伙心生畏惧,都后悔带他回家来。我起身搬起板凳走到另一边,那家伙就跟到这一边,我往后一退,问道:“你干什么?”
许瑾年穿着我的小毛衣,粉红色,黑色的条绒裤子,被一头白发衬得模样滑稽,就差两个小辫子了。他不慌不忙的说:“你能带我去见见陈家爷爷吗?”
原来是有求于我,我松了一口气,放下凳子,“你想去看看他活了没有?”
许瑾年点点头,黑黑的瞳孔里闪出希望。我丝毫不做犹豫,立马答应下来,但是一转念又觉得不对,“你不是能找到他们家吗?”
许瑾年好像知道我要这样问,轻描淡写的说:“灵石带我去的。”然后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迷人的小男生。虽然穿着我的粉红色小毛衣,黑色条绒裤子,但是整体看上去,还是很精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他问。
我眨眨眼睛,说:“你等等,我给你取顶帽子。”
我从衣架上勾了顶我的小红帽,带纱的那种,许瑾年有些不情愿,我忙说:“没别的了,将就一下吧,你都穿我的衣服了。”
老陈家不远,但一路上要拐个弯,在转个方向才能到。我们是偷着出门的,所以几乎用跑的,不一会就来到老陈家门口。
许瑾年敲了敲他家的银色铁皮大门,院子里的狗就叫起来,然后很快就出来一位阿姨,她掩着门问我们找谁,我一看是村东头席绢的妈妈,就一激灵,说找席绢。
阿姨显然没有半点怀疑,打开门就让我们进屋了。屋里人很多,我认得的却寥寥无几。他们有的坐在沙发和凳子上,有的站着,还有的倚在窗台边上。 我知道内地有很多按辈分处事的习俗,但在新疆这一点根本行不通,新疆人不注重辈分,而注重礼仪,该大就大,该小就小,因此我根据这一点,判断出坐在沙发上的那些,一定是陈家比较德高望重的亲戚,坐在板凳上,有席绢的妈妈,因此我断定他们是儿女的亲信。(席绢的妈妈本姓陈,是外属关系)而站着的和倚着窗台的,都较为年轻,是老陈的儿孙们。我们两个小鬼一进门,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站在门口的男人见了立马问道:“你们是谁呀?怎么进来的?”
席绢的妈妈对男人说:“找我们家娟儿的,没事,不胡闹就行了。”接着席绢被她妈妈从里屋叫出来。
席绢看见我惊讶了一下,问我怎么会来,我想起奶奶说要闭口不谈许瑾年的事情,就编谎说来找她玩。席绢是我们这一帮孩子里比较大的一个,性格柔和,谁都喜欢,我这么说,她也不会起疑。谁料她叹了口气,把我们带到院子里,直接往地上一坐,说:“我没心情。”
我料到是因为她表爷爷的事,就问:“怎么没心情?出什么事了?”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瑾年,又看看我,犹豫了半天,问道:“他是谁?”
许瑾年怕露出端倪,赶紧把帽檐拉低,我一谎撒到底,说:“是我表哥,才来的。”
“哦,”席绢接着说,“那我告诉你,你别传出去。”我一听有戏,就乐了,赶紧点头答应。
席绢瞄了一圈周围,小声说道:“其实我表爷爷三天前就断气了,结果当晚闯进来一个白衣少年,带着刀,把表爷爷的被单揭开,往手上划了一道好大的口子,我表叔说那个小孩动作特别快,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亮起了青紫色的光,然后那小孩把表爷爷的手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前,那些血就聚起来,地上没掉一粒。”
我一听,竟然有这样的事,眼睛不自觉往许瑾年那边扫去,却发现许瑾年已经不见了。
席绢继续说:“表叔他们吓坏了,赶紧上去推了那个小孩一把,结果小孩一抖,聚起来的血溅了一地,连窗子上都是,傻大李脸上还沾了几滴。然后等大家都反映过来,那小孩已经不见了。”
席绢没有骗我,她说的和我当晚看到的完全吻合。儍大李是老陈叔舅家的儿子,四十多岁,天生痴呆,估计那天是被吓住了,才慌慌张张从院子里撞出来。但是席绢显然不怎么相信,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没管那么多,越过她的疑惑问道:“那你表爷爷现在还好吗?”
席绢点点头,轻声说:“本来断气了,结果那小孩一走,手臂自己垂下来,我表婶上前盖被单的发现,表爷爷有体温了。但就是不醒,昏了三天。”
我点点头,也就是说,许瑾年去救人,是真的。我安慰席绢,说她表爷爷一定会醒过来,然后拉着她进了屋里,我要找到许瑾年,带他回去。结果我们刚踏进房里,内屋就有人喊起来,“老陈醒了!老陈醒了!”这一叫,满屋子的人往内房里挤,我和席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席绢问我:“表爷爷是不是诈尸了?”
我很认真的摇摇头,说不是,“比诈尸还可怕。”接着我们两就赶紧往外跑,一直跑到文化宫那条路上才停下来,我喘息的时候看了一眼席绢,她居然哭起来,越哭越厉害,“表爷爷诈尸了,就不能跟他玩了,我不想他诈尸。”席绢断断续续说:“诈尸...诈尸不好...害人..。”我没说话,电视里的确都是恶鬼诈尸还魂什么的,除了许仙。这时候许瑾年在我们身后“喂”了一声,我转头一看,他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往这边走过来。
“你又怎么了?”我赶紧扶住他。
“我能力弱,之前续的精力不够。人类真烦,老爱打断我。”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回略带一点轻薄。
我扶许瑾年的时候没站稳,一个趔趄把许瑾年帽子抓了下来,席绢一看他满头的白发,立马不哭,反被惊到了。然后许瑾年重新把帽子戴上,对席绢说:“你爷爷还能活一年零八个月。”
席绢揉了揉眼睛,问许瑾年:“不是诈尸?”
“......不是诈尸。”
席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和我一起驾着许瑾年回家。
我本以为不提席绢就不会知道,谁料到家门口的时候席绢还是问了一句:“桑柔,他就是那个白衣少年吧,表叔说他是白头发。”
我张口不知道怎么说,就搪塞一句:“你发现我一个秘密,我得知你一个秘密,谁都别说出去,说出去是小狗。”
席绢红着眼点头,“好,我不会告诉我妈的。”说着,往回走去。
直到席绢走远,许瑾年才虚弱的对我说:“别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