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很快结束,我不想再陪着她多说一句,即使她大老远跑来江西,一个人独坐在陌生的奶茶店里没有人陪伴。
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起,我就莫名的排斥着她,心里仿佛生了烟,丝丝缕缕拨动着我的血肉。我是个坏女孩吗?仅仅是因为她回绝了我的“竹马”之词?
还是因为,她和许瑾年一起生活了八年呢。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个信封此时正安静的躺在我的垃圾桶里,而里面的照片全被我捏在手上。
我一张一张的观摩,到最后忽然发现这么多照片居然没有一张正脸。那么,一定是席绢偷拍来的吧,再给我照片前,还担心我对许瑾年有意思,她真是可爱。
不过,她是怎么喜欢上许瑾年的?她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和许瑾年一样平静了。嗯,还是不要想这些没用的,比起来她会不会中途反悔才是我最担心的。
毕竟,她是要让许瑾年死。
我吗?虽然觉得许瑾年罪不至死,但也不希望他再次出现。想到这,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启程的机票很快定好,我草草收拾了行李就回到新疆。
新疆的九月秋高气爽,天也蓝的妩媚,顿时让人有轻吻大地的冲动。我拖着行李箱在路边打了车,想到自己正一步步接近有许瑾年在的城市,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九年前一刀致了他人性命却面不改色的许瑾年,果真回来了吗?
我回到家放下行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凯文告诉我姐姐的伤势已无大碍,但她死赖在医院不肯出来,说自己很变态喜欢医院的药水味并不能自拔。
我听了直笑,只好让凯文安排着让她在医院多待几天。我知道姐姐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在我没有回去之前,或者在那党将她打昏的神经大条的人没出现之前,家里绝对不是安全的。
凯文很懂事,早早在医院门口等着我。他的个头又增了,我这个大他三岁的表姐早就被他甩倒脖子下面。他见我从车里出来,打了招呼,就拖出行李箱往医院里头走。
住院部的医药味太刺鼻,一进去我就捂住鼻子,凯文见了笑:“大姐很喜欢这个味道,我以为小小姐也喜欢来着。”
他爱叫我小小姐,据说是在书店见到过这么一本叫“小小姐”的杂志。
我看他说起话来一气呵成,呼吸顺畅,料定这孩子没少进进出出的折腾。
也难怪,爸妈都不在姐姐身边,爷爷奶奶年老体弱,而他就近上学,因为方便就担当了照顾姐姐的重任。看他这么懂事,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剑锋似的眉毛藏在额头的碎发下面,清澈的眼珠转来转去,嵌在不谙世事的脸上,这家伙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小小姐,犯什么花痴,到了。”他突然敲我的头道。
呵,小小姐是会犯表弟花痴的人么,真是低估我的欣赏水平。
住院部三楼07号房,房里的药水味稍好一些,我透过玻璃看到姐姐正穿着自己的睡衣玩手机,额头上贴了两道十字交叉的创口贴。
听到推门声,她忙把手机塞到身后,看到我和凯文进来,才松一口气,慢慢悠悠从背后摸出手机。我心里哼一声,人家一回来就跑医院看她,她都不表个态。
估计还在生我不听话而导致她破相的气。
接着姐姐继续玩手机,脸上一副被拖鞋拍的表情,压根不理会我。表弟见状,自然识趣的闪到一边,假装没感受到这尴尬的气氛。我郁闷至极,在姐姐床边站了好久才开口。
“姐,”我郁闷的叫道,“我回来了。”
“哦。”
丫的。“我回来了!”我加重语气。
“看见了。”
那就这样吧。我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许瑾年的照片。在姐姐气头上谈论公事虽然是很冒险的行为,但是总好过自己被满腔的疑问憋死。
我把照片全部抖到姐姐的病床上,不信她不看。凯文被我的举动吸引,额,被这些照片吸引——
也从窗边闪了回来,他翻看半天,问我:“小小姐,是你男朋友吗?”我切一声,说不是。凯文小时候很少来奶奶家,关于许瑾年的出现在后来只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聊,他略有耳闻,不过时间一久,忘记是很自然的。
“骗人,不是你拍人家照片干嘛?”他又问。
“你好好看,要是我男朋友我怎么可能不拍正脸。”
姐姐还是低着头玩手机,不过眼睛已经开始“不经意”往这边瞟。凯文还在嘟囔,“也许正脸目不忍视吧。”话一出口,我就一拳头砸过去,臭小子,居然如此贬低我的审美观。
姐姐终于经不住诱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强压着好奇开口道:“你是我亲妹,我得对你负责些,交了一个目不忍视的男朋友?这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快拿来给我看看。”
“你男朋友才目不忍视,你男朋友全家目不忍视!”我看出她耐不住性子,索性豁出去损起她来。她也不生气,随便抓一把照片,瞪我一眼,说:“我乐意。”
拿到照片后,她那副被拖鞋拍的表情瞬间缩成一团,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问我:“从哪来的?”
我嘿嘿一笑,摆起架子来,“你猜啊~”
“猜你妹,他已经走了。”姐姐认真的骂道。
“啊?”不会吧,本来还想着捉弄姐姐一把,突然听姐姐说他走了,心里一沉,捏着照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文在我们两脸上瞄来瞄去,搞不清楚状况,我笑不起来,坐在姐姐床边上安静的看着照片。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我看着许瑾年的侧脸,忽然后悔自己没有提早回来。
“说吧,谁给你的照片?”
“席绢。”我有气无力的答。
额,席绢?我立即清醒过来,心想这种后悔的事情放在席绢身上才理所当然,我在这矫情什么。于是就一股脑把自己和席绢合作的事全说了出去。
凯文听得糊涂,摸了一把我的额头,“小小姐,你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打开他的手,“下回找时间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包听不厌。”我指指照片中的许瑾年。
姐姐听罢我和席绢的计划,面露疑惑,接着挪了身子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药袋。“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说着从里面取出一个发卡一样的东西,不知按了哪里,那东西竟发出声音:
“婷姐,我要见桑柔。”
“你为什么要见她?”
“说起来诡异,怕你不信,九年前,桑柔往我脸上弹了一把湖水。一周前我在校园见到许瑾年,他.....滴滴滴滴滴.”
“诶?怎么没声音了?”我大叫。
姐姐抖了抖被子,然后从衣柜里取出衣服,轻快的说:“凯文,回避一下,姐要换衣服。”接着对我说:“那是窃听器,要不是王甜眼睛大,早把你们的那些诡异可怕的经历套走了。”
“你是说有人窃听?”我惊讶道。
姐姐点点头,很快换好衣服。我还没有问任何问题,姐姐就拉着我出门,“我带你去见他。”
凯文自然也跟上,不过途经学校姐姐就让司机把他丢了下去。照姐姐的话说,参合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姐姐要带我去见的人就是许瑾年。她那个表演技术,与身俱来,专门骗我这种单纯的女孩。想想就可气。
我们奔跑在广袤蓝天下的一条柏油马路上,看着车窗外的树木不断往后退去,我的心思也渐渐低迷下去。
再一次见到许瑾年,要说些什么呢?萦绕了九年的噩梦,该了断了么。
不管我到时候说什么做什么,不久的将来,他都会消失的,我又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