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的心几乎是撕裂着发疼。
姐姐离开了,带着无数的谜团离开了,她悲痛之余更有着深深的不知所措。
她自责,她自怨。
她觉得自己像是造成这一切悲伤结果是始作俑者。
重重打击之下,拓跋烈的出现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心冷心灰心死……
如果,连他都不要她了……
如果……
姬清突地止住了哭声,手中亮起了一柄灵剑。
她最后深深的看了拓跋烈一眼,依恋不舍,却决然果断。
再见了。
与其看着他离开的决然背影,不如她先走一步,好歹还能残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抬手挥剑,手中锋利的灵剑朝着脖子抹去,姬清唇边带着一抹极其浅淡的笑。
自从重生之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做出这种自轻的事情,她以为自己会坚韧的面对一些风霜雨雪,她以为自己会在任何处境之下都顽强的或者。
可是,一切已然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是一个罪人,一个毁了姐姐的幸福,一个占据了别人幸福,一个对深爱的男人也隐瞒重重的罪人。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谁能接受她呢?
也许没有了。
也许只有一死,她才能偿还她的罪孽。
那么,就死吧。
姬清闭上眼睛,等着手中的剑将喉咙撕裂,等着鲜血从身体之中流逝……可是,她没等到……
手中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她不解的睁开眼睛一眼,却深深的看入一双黑沉无比,带着愤怒的凤眸之中。
“姬清!你居然敢死?”
身前的男人伸手握住了她手中的灵剑,宽大的手掌被锋利的灵剑割伤,殷红的血一滴滴从他的掌心滑落,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深深的看着她,牢牢的将她锁定。
仿佛是不敢置信,仿佛是失望,又带着深深的心疼,那双眼睛就这么认真而执着的看着她。
鲜血的腥甜味道充斥了姬清的鼻腔,冬夜的冷风吹也吹不散。
血……
姬清倏地瞪大了杏眸,脑海之中闪过一幕幕令她觉得害怕的场景。
可是,就在这时,她突地感觉男人将她手中的灵剑夺走丢在地上,接着她后颈一疼,意识便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蠢女人。”
伸手将姬清娇软的身子接入怀中,拓跋烈口中无奈低语了一句。
这件事是她心中最深的心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让她最为敏感在意的存在。也许因为刺激太过,姬清现在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定,居然胆敢做出傻事,不如先让她冷静冷静。
抱着姬清跃上一株大树,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拓跋烈看向怀中的女人。
虽然今夜只有浅薄的月光,可是他目力极好,近在咫尺的容颜映入他的眼中。
夜色之中,姬清没有了刚才的歇斯底里和悲伤欲绝,她乖顺的窝在拓跋烈的怀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眉紧蹙,仿佛显得十分的不安。
可是,她的一双手却紧紧的抓住了拓跋烈的衣襟,仿佛生怕他离开一般。
拓跋烈看着姬清这样子,眼中的神色更加宠溺又无奈。
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说要他离开,却下意识的对他这么依赖。她要他走,甚至想要以死来挣脱这一切,但很明显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意思。
其实,说到底是她不够自信。
姐姐的死已经给了她最深最重的打击,她没有信心将他留下,便先开口让他走,想要保住心中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尊,不愿意再一次承受被人抛弃的结果。
对她来说,也许最无法接受的是被抛弃,因为她被背叛,被抛弃得太多次了。而每一次被抛弃,对她来说都是一道极深刻的伤口,也许一辈子都很难愈合。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前十四年没日没夜的修炼,她纯净得几乎像是一张白纸。而在第这一年中,她的生活被完全颠覆,犹如一颗小草被卷入飓风之中,她能坚强的撑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
十五岁,在别人还在家中享受父母关爱的时候,她却要承受这样的噬心之痛,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借尸还魂……
拓跋烈伸手拨开姬清的额发,看着她白皙娇俏的脸颊,黑沉的目光之中满是沉思。
他没有想到,姬清瞒着他的,竟然是这种惊天之秘。
那么凄惨的,带着满腔的愤怒死去,却借尸还魂再度活了过来……就连他在听到的第一时间都不相信,觉得太过离奇。
难怪她一直不愿意对他说,甚至提都不愿意提及。
难怪,她说怕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之后,他会害怕她,会因此而离开她……
如果不是他一直对她和北堂轩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北堂轩利用他对姬清太过在意这个弱点胡言乱语,让他再次对她施加压力,也许她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如果早知道,她瞒着他的,是这样的秘密,他绝对不会舍得开口问。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伤痛?也许想到一次,提到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吧?
他后悔自己跟踪了她,让她在悲痛之中变得更加敏感,甚至想要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可是他也庆幸跟踪了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许她会再犹豫很久,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而时间耽误得越久,她心里的伤口便会越来越大。
他舍不得。
“蠢女人。”拓跋烈再次低骂了一声。
他对她之后满心的怜惜。
她再怎么坚强倔强,可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经历过这种种曲折,总有软弱的时候。
想到刚才姬清在愤怒之中的口不择言,他低声说道,“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身体,更喜欢你的灵魂。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姬清,是我的女人。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听我的就好。”
还有她缺失的十年记忆,如果她想要找回的话,他也会帮她。
如果她不愿意找回,那么,他也会尊重她的意见。
他唯一不允许的,便是她离开他的身边,又或者不再爱他。
盏茶时间过去,姬清口中发出一声嘤咛。
她清醒了。
拓跋烈那一掌并没有太重,只是让她暂时安静下来,不要在激动之中伤害了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动了动身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后颈。
一碰,顿时“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男人的手法狠准快,但可能在情急之下,并没有收敛太多的力道,现在她还疼得很。
“疼?”拓跋烈的手掌覆盖在姬清的后颈上,淡淡的灵力亮起,舒缓着她的不适。
感觉到男人略微有些粗粝薄茧的手覆盖在皮肤上,那淡淡的温度在冬夜之中极为令人心安,姬清心中蓦地一动,荒芜苍凉的心终于不再朝着更冰冷的趋势发展,而是有了一丝回暖。
他这样的动作,是说明他不害怕她吗?
说明,还愿意留她在身边吗?
想要问,可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问,想到柳菲那充满了痛恨和震惊的双眸,她将要问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喉中。
后颈的疼痛一点点消除,可是心里的伤却溃烂成殇,看不到愈合的痕迹。
拓跋烈将手拿开,却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愿意和我谈谈吗?”
这一次,他不是要求,而是询问。
这个平日里直来直往,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的男人,这句话甚至是很小心问出口的,为的,就是不引起姬清的激烈情绪。
Wшw☢т tκa n☢co 姬清轻轻摇头,声音有些发冷,“让我先安静一会儿吧。”
“……”拓跋烈颔首,“好。”
之后,果然没有再说话。
姬清从拓跋烈的怀中跃出,稳稳落在地上。
她随意在地上坐下,抱着双膝,目光没有焦距的看向远处。
这里是小青山靠近山顶的地方,浅薄的月光之下,能隐约看到一片广阔的夜空,十分的静寂。
姬清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拓跋烈站在她的身后安静等待。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
两人像是浮起在黑夜之中的雕塑,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渐渐的,直到一抹白从天边亮起。
晨光初露。
日光驱散了夜色的静寂,整个世界仿佛都从黑夜之中慢慢清醒过来,渐渐变得充满生机和朝气。
天,亮了。
她恍然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像是一只蝴蝶,终于破茧重生,从灰暗的往事之中挣脱出来。原本的桎梏,仿佛都留在了昨天那个黑夜里。
只是……
姬清抿了抿唇,看向一侧的新坟,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天亮了,她能清楚看到天边熹微的晨光,可有的人却再也无法见到,从此世界里只有一片黑暗。
垂眸将眼中的伤痛收敛好,她终于地上站起来,看向身后的男人。
“我们谈谈吧。”她说道。
冷静下来,她知道她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不能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既然拓跋烈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了,也不是她想逃避就能逃避的。看他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劈在她后颈的那一掌,便知道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会在关键时刻为她喊停,也会促使着她面对。
“好。”拓跋烈点头。
“昨天我和姐姐的对话,你都已经听到了。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姬清看向拓跋烈,眼中有着平静,疲惫,也有着淡然和冷寂。
问出这一句,也代表着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暂时没有。”拓跋烈的声音低沉悦耳,他深深的看着姬清,目光专注而认真,“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一点,你活着,是我的人。你死了,也必须冠上我的姓,和我一起同葬。”
姬清,“……”
她倏地抬头看向拓跋烈,冷寂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似乎是带着意外的问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我……我的样子……”姬清顿了顿,说道,“你不害怕我吗?”
“不会。”
姬清有些怔怔的,问出口,“你明明,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他那么尊贵强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要,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