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回来的时候便入夜了,睡了一觉醒来,现在已经是深夜。
微风从窗棱的缝隙之中吹进来,夜风凉凉的。
蝉鸣蛙声不断,比房中跃动的烛光要活跃得多,也让夜色更显得静谧,更让姬清一颗心在这种安静却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被悬得越来越高。
“怎么了?”姬清到底是先开了口。
虽然拓跋烈在极力克制,但是两人的关系如此的密切,她自然能看到拓跋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强忍的平静之下是深深的不平静。
这样的拓跋烈让她觉得害怕,忍不住紧张起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她在他的面前素来喜欢耍赖,因为她笃定了他会包容她的任性刁蛮,更会屈服在她装可怜的眼神之中,可是……现在姬清连一点想要装可怜的想法都没有。
她是真的忐忑起来,紧张又忐忑的看着面前沉着脸的男人。
“无事。”拓跋烈突地开口。
他没有看她,径直掀开了搭在胸前的薄被猛地从床上起身。他动作迅速又干净利落,很快便穿戴整齐,目光看向窗外的一点,淡淡的对姬清说道,“我出去,你呆在家里。”
姬清从床上跃下,顾不得穿鞋便走到拓跋烈的身边,急切地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你去做什么?”
拓跋烈顿了顿,开口,“少问。”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觉得我对北堂越有些特别?”姬清连忙解释,“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阿烈,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真的很担心,我很害怕。你不知道在幻境之中的时候,那种身体里像是住着两个人的感觉,我……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重生为人的原因,所以……所以才会这样……”
她终于将心中最深,最令她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这么的在意。
可是她真的很怕,很怕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分明,前世也是她,今生也是她,可是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对和北堂越有关的幻境感觉十分深刻,另外一个却要抽离很多。
她……
“你休息。”拓跋烈终于看向姬清,“地上凉,回去。”
“阿烈……”
“听话!”
话音一落,男人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再也没有留给姬清一个眼神。
姬清愣愣的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还是回到了床上。
只是上了床,她却没有一点睡意。
脑子里轮番出现着黑色小阵之中看到了一幕幕场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心间。又想到刚才拓跋烈那冷硬的表情,泪水便不由得从眼中滚落,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低低的哭了出来。
她本想要好好跟他说的。
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
“最近的事情可顺利?”
“还行。”苏言给坐在对面,沉肃冰冷的男人倒了一杯茶,开口问道,“倒是你,难得这么晚还来找我,是有事?”
拓跋烈凝眸看着手边的茶盏,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最迟三日,若是北堂越还没有主动联系我们的话,我们便主动联系他。”
“你不怕失了先机,他狮子大开口?”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拓跋烈湛黑凤眸之中满是冷色,甚至蕴着沉沉的杀意,“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北堂越手中的拘魂铃拿到手,越快越好,若是他不肯给的话,找个机会直接下手!之前我以为他不会对姬清动手,可现在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利用拘魂铃对姬清下手了?”想到这个可能,苏言不由得眸光一凝,声音也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失去了往日里的淡然。
不过他立即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在拓跋烈的面前更是不应该如此。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借着这一个动作他很快将眼中的情绪给掩饰了下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冷静。
“很有可能。”拓跋烈似乎没有发现苏言的失态,沉声说道,“如果不是北堂越动的手脚,姬清为什么会神魂不稳?”
“她神魂不稳?”
“是。”拓跋烈颔首,“今日我们在惊梦泽中走到了第二个隐藏阵法,那个阵法的名字叫五转迷心阵……出了阵之后她便有些不对劲,回来之后和我一详谈,我才知道她在阵中有些什么经历。”
拓跋烈用简单凝练的语言将五转迷心阵说清楚,又将姬清刚才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看向苏言,“你的意见?”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北堂越在背后捣鬼,但是她出现这种情况却很不妙。”苏言清隽的眸中也极不平静,“重生为人毕竟是世间罕见,这其中也很有可能会出些岔子。”
“比如?”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重生有可能是人为的?”苏言提出一个猜想。
“不可能!”拓跋烈心脏骤然一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世间谁能做到这一切?”
破虚境是浩渺大陆上修炼的极致境界,他如今已经突破到了破虚境,这修为在整个浩渺大陆上不说是第一也绝对找不到三个以上比他更强大的人。
可是就算修为已经极为不俗,他却能感觉得到,就算他修炼到破虚境巅峰也没有这种能耐。
苏言提出来的猜想,他只是略微一想便否决了。
“也许……”苏言并没有坚持刚才提出的猜测,“的确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除非破虚境上还有更高深的修炼境界,以破虚境的能力的确做不到。”
比破虚境更高深的修炼境界……
拓跋烈揉了揉眉心,面色冷凝沉肃,他只觉得心中的烦闷犹如一把野火越烧越旺,让他需要极力克制着才能压抑住胸腔之中的暴戾情绪。
“明日便会有宾客陆续进入天帝城中,我会派人留意北堂越的消息,他若是出现我会第一时间禀告给你。”苏言说道,“你不用太过忧心,也许这种情况并不很严重,毕竟她以前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你还记得在凌水国那次?”
苏言一阵,“记得。”
那一次姬清昏迷不醒,他用专门测试魂魄的罗盘为她检测的时候发现她的三魂七魄都比常人要强大许多,还检查出她的力魄有残缺。
“苏言。”拓跋烈开口,喊出苏言的名字之后,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我担心。”
第一次,他的声音之中竟然透着淡淡的恐惧。
两人都是清冷沉默的性格,苏言也不擅长安慰。
不过,好在拓跋烈也不需要他安慰。
他端起桌上已经冷却的茶,倒进喉中一口饮尽,黑沉的眸子看向苏言,“在这里猜测没有任何用处,白白浪费时间。明日你为她检查一下神魂,看看是不是问题。若是有……”
“苏言,你必须全力以赴。”
他知道苏言涉猎极广,精通医术,深研阵法,对神魂也有独到的看法和手段。
甚至,还有禁术。
对上拓跋烈沉凝的目光,苏言淡然点头,清隽的眸光十分坚定认真,“为了你们,我会。”
……
从苏府出来,拓跋烈赶回了城主府。
远远的,他便见到房中的烛火并没有熄灭,眉目一沉,他加快了回房的步伐。
回到房中一看,他发现姬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还在熬夜等他,而是趴在床上沉沉了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很不安慰,眉头皱得紧紧的,白净俏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上去可怜极了。
哭了?
拓跋烈皱眉,转而便是一愣。
姬清向来倔强,很少会有哭泣的时候,但是……是不是刚才他心情激荡,对她的态度太过冰冷,让她多想了?
回想起他离开时候的情形,想到姬清顾不得穿鞋便追到他身边的急切模样,拓跋烈这才骤然发现他当时也许吓到了她,让她担心伤心了。
那时候他素来冷静的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想到姬清有可能神魂不稳导致严重后果的可能,便一心只想着去和苏言商量对策,想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甚至,那时候他已经在脑海之中构想了数种从北堂越手中抢夺拘魂铃的方法……他想要尽快的解决姬清的麻烦,却忘记了照顾一下她的心情。
该死的。
低低咒骂了一声,拓跋烈将哭得太累而睡过去的小女人从床上抱起。
女人娇软的身子一落入他的臂弯,他自己便坐到了床上,将怀中的小女人整个圈在自己的怀中,宽厚大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因为心中实在是担心,姬清原本就浅眠,很快便醒了。
“阿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鼻音。
“我在。”
“你回来了?”姬清将脑袋埋入拓跋烈的怀中,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泪水又流了出来,抽噎着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提北堂越了,绝对不提,我以后就讨厌他……阿烈,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对我那么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