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体很疲倦, 叶子初还是在生物钟强大的作用下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脑子里隐隐还残留着之前那场旖旎的春/梦。明明只是梦见和萧墨砚在一起,为什么全身酸软得仿佛真的做了些什么呢?
等一下, 正对着她的床的墙壁上不是应该挂着自己小时候的涂鸦之作吗, 怎么变成空白一片?
叶子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惊恐地偏头往身侧一看。那个赤/裸着上半身, 睡得正香的男人不是萧墨砚的表哥沈念矣又是谁?
她两手捂住脸, 不忍再看下去了。天呐,她是有多欲求不满才会把毒手伸到了沈念矣这种严肃到有些古板的人身上?
昨天是萧墨砚的生祭,她心情不好, 便约了封琴到一个治安据说很好的酒吧喝酒。
两人椅子才坐热不久,眼尖的封琴就看到了和朋友们一起的沈念矣。
自从萧墨砚意外去世之后, 叶子初和沈念矣的交集几乎为零。除了都在C市中心商务区上班, 偶尔会碰见彼此。
所以当他过来主动加入她们时, 叶子初是十分吃惊的。可转念一想,他和萧墨砚感情那么好, 她和他甚至差点就成了一家人,一起喝喝酒叙叙旧也很正常。
她的酒量一般,喝到后来神智还有几分清明,但是动作反应什么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了。
封琴跟着男朋友走了,而她由沈念矣负责送回家。
她们认识的沈念矣痴情专一, 洁身自好;因此即使他喝了不少, 脸色微醺, 也没人怀疑他的人品。
叶子初记得自己和沈念矣上了出租车, 他让司机先开玉西小区, 她死活不肯,非要闹着再去别的地方续摊。
再后来的事她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印象中似乎看见了萧墨砚,自己情难自已地扑过去。最开始只是边哭边打他,然后慢慢就演变成限制级的动作片了。
她甩甩头,太阳穴附近微微有针扎一般的疼痛。按照这个思路,难不成真的是她强了沈念矣?
那时候沈念矣的意识也不是完全清醒的,如果说自己能把他当成萧墨砚,他又何尝不能把自己错认为张琅琅?这个解释明显好接受多了,叶子初显然不相信一个女人不借助任何工具强/占一个男人的可行性。
也就是说,两个寂寞的男女把彼此当作各自的心上人玩了次一夜情。女主角是她没有关系,可为什么男主角偏偏要是她认识的他呢?
叶子初欲哭无泪,简直不敢去想象一会儿他醒来场面会有多尴尬。萧墨砚在世的时候,她和他说过几次话,感觉是不错。但现在萧墨砚这个中间人不在了,两个人又刚刚做了“伤风败德”的事——和男朋友的表哥有一腿,可以算得上是□□了——怎么还可能言笑晏晏呢?
她默默地起身下床,意外地发现身体十分干爽。她已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不需要借用对方的洗手间洗澡是好事,可只要想到是谁帮她做的清理,难堪和羞耻的感觉又会无止境地涌上来。
叶子初穿好衣服,没出息地想要先溜走,说不定沈念矣记性和鱼一样,不会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一转身,就看见沈念矣坐在床上定定地盯着自己,丝毫不介意上半身春光乍泄。
叶子初险些尖叫出声,搞什么,前一分钟明明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现在居然一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样子。
额……两个人面面相觑真是太折磨人了,她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说什么好。
如果是陌生的一夜情对象,她可以微笑着说:“你好,谢谢,再见。”
如果是付费找的交易对象,她可以大方地说:“挺好,慢走,不送。”
对于沈念矣,她思考了半天,最后竟然憋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后者明显愣住了,好半天才回答说:“不用,我也有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叶子初觉得他的口气有点咬牙切齿。大概是难过没能为张琅琅守身如玉吧,她脑补着他的情绪。
萧墨砚已经不在了,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但张琅琅即使嫁人了,也还是活生生的。啧啧,真是千古第一情种……
叶子初心生些许愧疚,扯着笑容打哈哈说:“明白明白,昨晚就是一场误会,大家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不是吗?”
沈念矣盯着她看了几秒,眼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随后移开视线,带着苦涩的嗓音重复着她说过的话,“是啊,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场面又冷了下来,叶子初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已经送了台阶,可对方不接着下台她还难怎么办?
屋子很大,清晨的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本该是十分美好的一天,却有了个糟糕的开始。
沈念矣坚持要开车送叶子初回家,她见推辞不了就答应了。两人很有默契地没再提昨晚的事,仿佛只是春梦了无痕。
这样也好,叶子初心想,逃避固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眼下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
可惜就算是假意维持的平静也很快被打破了,沈念矣的车经过一家药店,叶子初后知后觉地记起了某个极其关键的问题——他昨晚到底做安全措施了没有?
她一脸纠结,实在没有勇气开口问他。算了,不是说安全套也有不保险的时候吗?她还是买个事后药最保险,虽然有副作用,但上错了床,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诶,你方便在这里放我下车吗?”
沈念矣听了一边把车往路边开,一边问:“怎么了,离你家还有一段路。”
叶子初认为他有权利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故意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去刚刚经过的药店买点事后药,免得以后有问题。”
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叶子初都快没耐心等他回答了才开口说:“你在车里坐着,我去帮你买。”
这下轮到叶子初不说话了,她静静坐着,心里一片复杂。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沈念矣打开车门坐进来,递给她一个医用小纸药袋和一瓶水。
见叶子初面露疑惑,他解释道,“我问过药店的医生,他们说毓婷那类药对身体的副作用太大,这种散装的处方药会好一些。”
事实上,叶子初也只知道有种事后药叫做毓婷,所以当沈念矣这么一说,她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就乖乖把药片吞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将来的她也不会知道,沈念矣给她吃的其实只是保健品维生素。
所以两个月后,当叶子初望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杆时,她以为自己只是走了霉运,成了那仅有的百分之一的疏漏。
叶子初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什么情况都考虑过,唯一没有起过的念头就是打掉这个孩子。
她没有告诉父母,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脸开口。她也没有告诉沈念矣,说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凌乱不堪。
但一个人守着秘密太累,叶子初把实情告知了封琴。
可她忘了,封琴的嘴本来就不严实,何况是怀孕这么大件的事。很快叶爸叶妈知道了,沈念矣也知道了。
叶爸叶妈的震怒可想而知,不过大部分是对于便宜老爸沈念矣。他们三个人避着叶子初谈了很久,结论就是两个人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她诧异不已,自己的父母之前明明坚决反对两人为了给小孩负责而结婚,甚至提出要全家移民到国外,免得孩子将来没有身份,被人指指点点。可才过了多久,他们就同意了这场婚事?
叶子初当然不会猜到其中的原因,她根本没想过沈念矣爱的人一直是自己。而疼爱她的父母,又怎么会拒绝另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来照顾她的后半生?
她想到的只是沈念矣和自己一样是个负责任的人,愿意照顾这个意外的生命。但两者又是不同的,她已经没有了萧墨砚,和谁结婚都没有区别。可他的张琅琅还在,将来或许还有可能破镜重圆。
于是,叶子初善解人意地提出一些建议,比如两人分房睡,比如以后他要是可以和真爱在一起,想要离婚只需要说一声就好。
沈念矣听了之后脸色很难看,她想当然地理解成他是在郁闷这场妥协的婚姻和不得不放弃的真爱。
她不明白他当时的想法,他也没有尝试过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
沈念矣自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叶子初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和失败。如果萧墨砚还活着,他没准还有正大光明竞争的机会。可他偏偏不在了,试问,他怎么和一个死人争?可笑的自尊让他开不了口,内敛的性子让他以为时间久了叶子初就会明白一切。
但他没想到的是,时间非但没有带走两人之间的生疏和隔阂,反而带走了叶子初和孩子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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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不断重复着前一世叶子初产后大出血去世的场景。
他睁开眼,默默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叶子初还好好的,他们的孩子也好好的。
感觉到柔软的手轻轻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沈念矣转头对上叶子初关切的眼睛,“阿念,你还好吧,做噩梦了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猛地把她搂进了怀里,声音里还有丝丝颤抖,“我梦见你和小则都离开我了。”
叶子初没有多想,慢慢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放松他紧绷的情绪,“傻瓜,我们哪里舍得离开你,梦都是反的,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沈念矣答应了一声,却还是抱着她不松手。叶子初又好笑又心疼,温柔地在他耳边说着甜言蜜语哄他。
过了好半天,沈念矣算是平静了下来。她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商量着说:“天才刚刚亮,你再睡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小则。”
沈念矣按下她准备起来的动作,“我去吧。”
叶子初没有和他争,刚刚做了噩梦,看看儿子起码能安心点。
婴儿的摇篮床就放在卧室的另一边,沈念矣走过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走进了才发现,他的儿子早就醒了,一个人乖乖地躺在婴儿床里抱着自己的小脚丫啃得正欢。
小盆友七个月大了,已经会认不少人了。突然看见自己的爸爸站在那里傻兮兮的样子,连忙放下最爱的脚丫子,对着他咧嘴大笑,露出好几颗米粒般的牙齿。
沈念矣觉得心都要化了,只知道目不转睛盯着小盆友看。
下一秒,小盆友的笑容忽然灿烂了许多,莲藕般的小胖手也努力地往空中挥舞着。同时,他发现自己怀里多出了一个人。
叶子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床走过来了,靠在他身上,她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老公,我和小则都很爱你的。”
那一瞬间,沈念矣眼眶有些发酸,他反手抱住叶子初,“嗯,我也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