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沈念矣说话, 叶子初弹起了《大手拉小手》的前奏,继而唱起来。
人很多,但一丝嘈杂的声音都没有,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叶子初好听的声音, 起先微微有些颤抖, 甚至弹错了几个音。后面渐渐流畅, 她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里面的爱意毋庸置疑。
他开心感动的同时也有点不安,不知道她上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一曲终了,叶子初往他的位置走前了两步。
“六年前的今天, 我也是穿着这身衣服第一次遇见你。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你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和幸福。除了我的父母,你是世上唯一一个愿意包容我一切的人。我确定你是我生命中遗失的最后一块拼图, 找到了你, 我的生命才是完整的。是你让我期待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期待人生的每分每秒。”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旁边的周雪瑾机灵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乌克丽丽。
叶子初深吸了两口气, 定定看着沈念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沈念矣,我爱你。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作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快乐,正如你每天让我感受到的。所以……”她单膝跪地, 把戒指捧到他的面前, “你愿意和我结婚, 给我一个让你幸福的机会吗?”
此刻, 人群里爆发出响亮的声音, “愿意,愿意……”
沈念矣愣愣的, 只知道傻傻地跟叶子初对视。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点头坚定地说“愿意”。
叶子初早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起身,笨手笨脚地给他套上戒指。她刚抬头,沈念矣就搂住她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
婚礼进行前期,叶子初去沈念矣家吃饭。他临时有事被沈爸叫到书房去了,剩下她一个人在客厅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这时候正好听见开门声,她回头一看,意外地发现是萧墨砚。
对方也很诧异,可还是笑着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液晶屏上在上演家庭伦理剧。女主角声嘶力竭地冲男主角咆哮,“你怎么可以跟那个女人上/床,甚至还有了小孩……”
狗血烂俗的剧情,他们却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半晌,叶子初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在国外生活得好吗?”
萧墨砚耸耸肩,依旧盯着电视,“就那样吧,将近十年下来也习惯了。”
“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出国的?”
“还不是我表哥,说什么出去了就可以自己投资做生意。当时叛逆期,想自由想疯了,一时冲动就出国了。”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萧墨砚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喋喋不休,“不过他的眼光倒真的是很准,做一行赚一行。你知道吗,就单单是转卖域名,我们就挣了……”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话被沈念矣突兀地打断,后者脸色阴沉,不悦地看着他们。
萧墨砚失笑,他的哥哥还真是个醋坛子,“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
沈念矣没再理他,而是对叶子初说:“子初,你过来一下,爸说有点关于酒席的事要跟你商量。”
叶子初按捺下心里的疑惑,离开了客厅。
可惜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萧墨砚单独相处。结婚的事琐碎又烦人,她和沈念矣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五年后。
正在房里整理衣柜的叶子初被沈念矣急急喊到客厅的时候,她两岁的儿子正坐在地毯上一脸不屑地望着他的爸爸。
见到叶子初,小盆友猛地起身,迈着小胖腿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小盆友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口齿不清地向她投诉,“妈妈,爸爸他……他笨……一个……个车车都不会……”
还坐在地上的沈念矣求助地看着她,“老婆,现在小孩的玩具怎么这么难……我记得买的时候有送图纸,好像放在杂物间了,你去帮我找找看好吧?”
小盆友会说的话不多,听得倒挺明白,冲沈念矣吐了吐舌头,“爸爸羞羞,要妈妈帮……帮忙……”
沈念矣颜面受损,装出要收拾他的样子扑过去。小盆友笑着尖叫,大人小孩闹成一团。
叶子初好笑,径直向杂物间走去。
里面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书刊报纸。她很快便找到了沈念矣要的说明书。正要出去,余光刚好瞄见一边书架上的教科书。
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沈念矣当年用过的书,不知道是不是像他的参考书一样,一看就是学霸的杰作。
几乎所有的书都在,鬼使神差地,她抽出了他高一的物理课本。
随手翻了几页,字迹清隽有力,注释笔记很详细。她一看物理就头疼,很快没了兴趣。准备把书放回去,不料有张纸掉了出来。
大概原来就夹在书里,不小心抖出来的。
她捡起来一看,是份总结利用了物理原理的古代著名建筑。第一个就是北京的天坛——这个难得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回声原理。
不由仔细看了两眼,却意外地看到了几个字:“鸟巢,”“水立方”。
她如遭雷击,刹那心脏慢了好几拍。沈念矣读高一的时候北京申奥刚刚成功,那年还被媒体戏称为“中国年”。作业上标的时间是十月份,不过堪堪两三个月时间,北京就已经公布了体育馆的名字了吗?
叶子初对此没有任何记忆,她只知道鸟巢水立方是什么,从来不记得奥运组委会是什么时候向公众宣布名称的。
突然有很多遗忘的细节纷纷复苏:两人交换电话号码时熟悉的铃声,正是她上辈子最喜欢的《甩葱歌》的调子。那时候还只是个不知名的小曲,他明明对音乐一点兴趣和了解都没有……林若静那时候莫名其妙说的“你们认识了十几年”……他对张琅琅的无动于衷……十月二十八号那天他有意无意提及了小姨和表弟一家……萧墨砚说是他的表哥建议他出国……他不管做什么都挣钱,对软件市场的掌控远远超过了普通的成功……两个人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安全措施做得滴水不漏。每次她一提起想要个孩子,他就转移话题……怀孕的时候他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是那一手从高中就开始练习的家常菜让她的孕期反应不再难以忍受……
她的心不停下沉,背后也阵阵发凉,所有的事连在一起都指向一个答案:
沈念矣和她一样,都是重生的。
透过杂物间的门,叶子初远远望向客厅里的两父子。小盆友正坐在沈念矣的肩膀上,咯咯笑得响亮。
那一瞬间,她混乱的思绪忽然一片清明。默默把物理书放回书架,叶子初微笑着拿着说明书走出杂物间,缓慢而郑重地关上了门。
无论他是不是重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爱他,他也爱她。两个十年,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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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小剧场:
沈念矣第一次正式上叶子初家拜访的时候,叶妈还算热情,叶爸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不管他是刻意奉承还是真的对叶爸说的话题有兴趣,后者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叶妈怕气氛太尴尬,于是挑了个喜庆的内容谈论——有关他和叶子初的婚事。
叶爸虽然眼睛盯着报纸,耳朵却竖得高高地听着。沈念矣表示一切以女方意见为主,彩礼,酒席等等,钱不是问题,只要叶子初开心。见叶妈脸上总算带了几分满意,他又保证婚后经济主权全部上交叶子初。
等沈念矣走了之后,叶妈忍不住抱怨自己的老公,“你看在小初的份上好歹给个笑脸,一直绷着算怎么回事?”
叶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什么!你居然还想我给个笑脸?我当年去你家,你爸可是只给我留个背……”
二号小剧场:
沈念矣负责颁发请帖,他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人都请了。
远在异国他乡的白安禹自然也收到了邀请,他看着桌上的请柬,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当时她的笑容比阳光更加灿烂。
不少人包括她自己都问过他是否喜欢她,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其实他心底想的是,怎么会不喜欢呢?他的女孩有世上最干净最纯净的笑容,如同初生的牛犊一般充满了活力和冲劲,他怎么能不喜欢呢?他的女孩,他的封琴,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再看看自己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白安禹无声地笑了笑。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他盯着请柬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锁进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