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将数目记下来,无奈道:“王干娘可认得些能识字算数会记账的人?男女都可以,年龄不要太大,做事稳重点。”
“不瞒老爷说……”
“干娘这么客气作甚?叫我二郎,小哥都行。”
王婆子脸上褶笑都挤在一起,低声下气道:“好好好,不瞒二郎说,老身倒还真认得几个。只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年轻人一心都在考功名,怕是做也做不长久。老身倒有个好推荐的,便是原先紫石街上卖竹筐的陶老儿家的小女儿,陶小娘子。”
“多大了?”
“二十有三。”
张林讶然:“我也认得陶老伯,怎没听他提起过家里还有个小娘子?还有,陶老伯肯让她出来做事?”
王婆子嘿笑道:“这谁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家丑怎么能外扬?二郎听老身慢慢说,原先这陶老儿有三个闺女,大闺女嫁了外地走商的。二闺女先是嫁了个读书人做妾,只是后来不知怎地上吊死了。他这个小闺女吧,早先读了两年私学,因此心气儿高,一心想攀个高贵做正室。可这阳谷县里哪能找到如意的年轻人给她?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整日闲在家里只看书写字,连女红也少做。先前有人请她去帮工记账,她只做了几天就嫌工钱低,掉脸面,因此宁愿在家里白吃也不出门。”
“她想要多少工钱?”
“月钱至少五两。”
“算下来,每天要两百多文钱。”张林不禁笑出声:“只是清数记个账,她有什么本事拿这么多?县学里的教书先生,也不过三五两银子月钱。”
王婆子拍着大腿,数落道:“可不是呢!不过那小娘子就是这样的人,宁愿在家白吃白喝地守空闺做白日梦,也不愿意掉了身价脸面。要不二郎再去问问别人?”
张林摆摆手,随意地道:“先把她请来让我见见,若是真有能耐,每月十两银子我也给得起。若只是吹牛,小爷我半文钱宁愿扔河里。”
王婆子应了声,就要走。张林又叫住她,让她再给面食铺里物色两个稍微年轻的妇人来帮工。
“哎,哎,好,老身回头就能找来,保管模样耐看。”
张林笑着摇摇头,等婆子走后,就在面食铺里前后查看一番。整个铺子打扫的倒是蛮干净的,就是加上厨子也才四个人手,明显忙不过来。
李婶和顾婶在后厨做活,前头才两个人在端茶上饼,有好几个客人都等得不耐烦在不停地催促。
闲着也是闲着,张林便挽起袖子套上围裙打下手,帮忙端茶倒水送饼,把那些个客人招呼的受宠若惊,哪里还有半分抱怨。
“哎呦,怎么能让张二郎您亲自送饼,可折煞小人了。”
“这有啥的,您们这些客人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哪天不开心了,不光顾小店,那小子只能饿肚子。”
“二郎,你这老爷亲自端茶松饼倒是好久没做了。秦某也想沾沾你的财气,再来一盘鱼香锅贴!”
“好嘞,客观稍等~”
“二郎,我也沾沾财气,给我再来两盘锅贴打包带走。”
“小子谢谢您赏面了,不过先容小弟先喝口水。”
客人们哄堂大笑,不管有意无意的都要图个新鲜,支使着张林脚跟不沾地地来回奔走。门口有路过的街坊,本来不想吃的,看到后也进来买饼凑乐子。
一时间,生意好的不得了。
王婆从西水桥街赶到紫石街南,好说歹说了一阵,总算是把那陶小娘子给带了出来往回赶。
一路上,这小娘子只不停地问是不是真给五两月钱,是不是那张二郎消遣她呢。王婆子还不上嘴,只催她快点走。
等回到西水桥街面食铺的时候,张林已经累得跟狗一样,依旧颠簸着给玩的不亦乐乎的客人们服务。
“好汉们高抬贵手,放过小弟这一次,下次,下次再推出新款面食,一定给三天优惠价。”
客人们这才收起玩心,只赞张林做人没忘了本分云云。正巧王婆子带着陶小娘子进门,张林看见,便叫她们去偏房等一下。
等他洗了把脸后才是来到偏房,见到了心气儿高的陶小娘子。这姑娘长得,怎么说呢,乍一看不怎么样,但是模样挺耐看的。眉间有股子英气,嘴唇薄而宽,身材中等,其实留短发比长发要好看的多,只怪不生在后世。
“在下张林,还未请教陶小娘子芳名?”
“奴家唤作陶红云,漫漫缀红云的红云。”
“哦,好名字。”张林根本没听过这句话,打个哈哈便问道:“小娘子既然能认字读诗词,不知会不会记账?”
陶红云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那自然是会的,不然奴家也不会厚脸上门来见张老爷了。”
王婆子在一旁捂嘴咳嗽,张林笑道:“好,那你先看看这账本。”说着,把桌上账本推给她。
陶红云拿起来翻开,只看一眼又是眉头紧锁,抬头望了一脸微笑的张林,随后继续看,认真细致地连着翻了几页。
“张老爷这记账方法不同于别家,字虽然丑了点,但画的表格倒是新鲜,分类清晰,条理分明。若是单看记账确实很麻烦,不过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吧?”
张林呵呵一笑,意外地道:“那小娘子猜猜还有什么作用?你若猜的出来,那就值五两银子月钱了。”
陶红云合上账本,轻轻放在桌面上,嘴角勾起:“这一本账自然是看不出来毛病的,若是数十本甚至上百本在一起,那就能真正发挥出表格的作用了。”
啪啪啪!
张林称赞道:“就凭你能看出这一点,我给你六两月钱银子,每隔六天可以休一天假。逢年过节,还有红包。除此外,店里包你早中晚三餐加一顿夜宵。”
“那奴家要是不在店里吃呢?”
“那就按每顿十五文钱的规格,额外补贴给你。”
“这样算,每个月就是七两四钱银子?”
“对。”
陶红云歪着头想了会儿,忽然道:“张老爷的诚意奴家看到了,这阳谷县里的记账先生只怕没比这个月钱多的。只是奴家心里有个问题,想请教张老爷。”
“但说无妨!”
“刚才奴家进店时候,看到张老爷您在端茶倒水地做伙计的活,以您如今的身家和地位,不必要如此亲力亲为吧,能告诉奴家原因吗?”
张林摆摆手,随意道:“这又算得了什么事?我本来就是从小买卖做起来的,倒没那么讲究,人家称一声老爷、大官人是抬举,你们叫我二郎我反而觉得好听些。”
陶红云嗤嗤一笑,站起后欠身洗礼道:“奴家可不敢没大没小,那以后就称呼您张二爷了。”
张林也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那以后这面食铺子就劳烦陶小娘子帮衬了,具体规矩你问王干娘就知道,账本按照我规矩写,每七天我查一次总账。”
“张二爷放心,奴家知道怎么做事。”
王婆子忙在一旁恭喜恭喜,随后带陶红云去熟悉店面里的各项物事。张林临走前,叫王婆子记得再招两个老实本分的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