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紫瑛宝剑的剑光一扫,一个黑衣人便重伤倒至锦熠脚边,而众人望见自己的头目竟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被活捉后,全然纷纷惊恐的落荒而逃,不敢再与这个紫衣女子大打出手,而锦熠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同他们多加计较。

晗笙则从马上跳下,一脚狠狠的踩在那人胸上,用力将他的面罩扯下。

一张长满了络腮胡的黑脸立刻呈现在自己面前。

那大汉一双怒目死死的瞪着晗笙,而晗笙亦是没好气的回瞪了回去,脚下一使力,那人又干咳了几下,显然是胸肺受了重伤。

“大胡子,究竟是谁派你来追杀我们的?”晗笙扯着那人的胡子厉声问道。

而那人却只是将头一扭,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

晗笙见此人如此硬气,不由得心气一滞,心下之急躁更甚了几分——

自从她们踏入塔城,她和锦熠就接二连三的遭人暗算伏击,且这帮杀手全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若非锦熠武功高强,恐怕她早死上好几百回了!

且无巧不成书,偏偏在这个时候江湖上又传来司寇宫被焚毁的消息。

司寇宫众殿乃是上古神木所筑,普通的人界之火怎可能将之焚烧,起初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道是江湖八卦耳!但是一想到她刚和黄泉寺那小妖魔结下了那般大的梁子,心里就有些隐隐心慌意乱。

能焚毁司寇宫的之人必定不是凡人,焚烧三界的红莲之火越过之处不留片甲。那珥琪是为魔界之人,也许是有聚起红莲之火之力。

她现下最为挂心的就是司寇宫里的师叔和同门师姐们。黄泉寺行径之可怖她可是大大的见识过了!要是她们被那妖魔捉去,定是会受到百般的折磨!

故此事定要火速求证才行!

千百年来,司寇宫世代为皇族炼丹,同各大钱庄来往亦是密切,若是司寇宫真被被焚毁,官府必定会下达榜文,而遍布大江南北的钱庄,不论大小都会收到官府的通告,所以消息是真是假只需向钱庄求证即可。

可无奈塔城四周仅有百夷人的山寨,就连半个钱庄的影子都没有,最近的钱庄也在接近巴蜀一带的随州,原本就心急火燎的想赶往随州,可是这一路拼杀下来却耽搁了不少时日,以至于现在她的心境犹如翻腾的海浪,实在难以平复。

晗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和锦熠行事一向低调,除了和黄泉寺结了仇怨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她们还得罪了谁,竟然使人一路追杀,这其中必有阴谋!

此时的晗笙正疑惑又恼怒的打量着这个被她踩在脚下的大胡子——这人肯定与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见这大胡子对她不理不睬,她心里一怒,力道又加重几分的踩在了那人胸口大穴上,这大胡子顿时疼得冷汗直冒,脸色变得铁青。

“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晗笙正欲再给与此人几分颜色之时,却不料被锦熠拦了下来,“算了,这人可能是个死士,就算你杀了他,他也不会吐露半句,不如放了他罢。”

她不解的看了看锦熠,心中阵阵诧异,这些人千方百计的置她们于死地,但这仙人却如此淡然,还说要放走这些人……真不知是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想和这些人一般见识,还是慈悲为怀性子使然。

不过晗笙仔细想了想,亦是觉得锦熠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便冷哼一声,恨恨的踹了那人一脚后就径直跳上马背,锦熠则冷冷的给那人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是再派人伏击,休怪我手下无情。”

晗笙望了她一眼,嘴角上翘,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像话,好歹要给这群贼人施个下马威,岂能容得他们如此张狂?

锦熠一面驾马,一面侧头担忧的注视着晗笙。

自从她们知道司寇宫被焚毁的消息后,这难缠少女便一直寡言少语,不似之前乐观开朗,一双秀眉紧紧敛起,这两三日内几乎是粒米未进,她不由得轻叹,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这个凡躯肉身会……

她也知晓事态有异,却想不出对应之策,只得陪着晗笙快马加鞭的赶往随州。

身旁这红衣少女紧抿着嘴唇,鞭子结实的抽打在马背上,马儿的脚程也愈来愈快,散乱的发丝被狂风吹得紧贴在脸上,却掩饰不住那一脸的焦虑。

她默默的握住缰绳,本想安慰一二,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徘徊不定,只得暗自叹息。

司寇凉潇此时也在快马加鞭的赶往随州。

此时的她早已是骑虎难下,明明知道前方布着天罗地网,却不得不闯。

若是此行真能寻到笙儿,就算是刀山火海那又算得了甚!

她只想笙儿能平安无事。

凉潇刚跨下马鞍,远远便望见一名有着倾城之容的紫衣女子正站在钱庄门前守候。

只见这女子虽仅是抱剑立在钱庄之前,可她通身散发出来的肃然气息却是如此不同,凉潇轻轻皱眉,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她就已经知道此人身怀绝技,不似凡人。

锦熠好似也注意到了司寇凉潇,虽然她裹着白衫斗笠,但是依旧掩盖不了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淡戾气。

明明是一个如此温文淡雅的女子,为何会有如此戾气?锦熠虽好奇,但也没有多加留神,小望一眼后就将视线调回钱庄——她正焦急的等着晗笙,默默为她的手足同门祈祷着。

此时正值午时,太阳烤的大地龟裂,硕大的一个随州城,街道却出奇的空荡,只有寥寥无几的路人在街道穿梭,还有钱庄内响起的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声。

只见晗笙失魂落魄的从钱庄走出,单手扶着门首慢慢的将脑袋靠上,一双原本灵动的眸子竟难得透出了无尽的难过和哀伤。

本以为下山之后就能找到师姐,然后和她一同回到司寇宫,继续过着以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不过才两月不到,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找到朝思暮想的师姐不说,竟还得罪了黄泉寺寺主,白白害了自己的同门……

锦熠看见晗笙如斯模样,心也重重沉了一下……司寇宫果真出了大事!她知晓失去同僚的苦楚,也知道晗笙此时心中的悲痛,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这样静静的望着晗笙。

然而晗笙轻咬着嘴唇,抬头回望着锦熠,看着她那淡淡的双眼中折射出的关切目光,心里突然一酸,眼中的雾气霎时撩花了双眼。

锦熠虽只给了她一束淡漠,却满怀关切的目光,此时就已足矣。

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居然是这个不善言辞的仙人给了自己最大的安慰。

大师姐……你究竟在何处呵……

正当她欲哭无泪之时,一股药香淡淡袭来,脚步轻的几近虚无。

“笙儿……”

虽然只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传进晗笙耳里却仿佛隔了千道春秋一般,温柔飘渺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乍然响起,宛若雷击。

这怎可能……在这偏僻的蛮荒之地居然能遇见大师姐?

晗笙低头望着脚下这团渐渐逼近自己的黑影,却迟迟不敢抬头,仿佛不敢相信在这偏僻的巴蜀之地会遇见自己最亲最想念的人。

“笙儿……”

凉潇轻唤着眼前这红衣少女,意欲伸手拉她入怀,但是伸在她身前的手却牢牢凝住……自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大半年,让师妹一个人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苦,自己着实无颜以对……

晗笙呆呆的望了这只手好一会儿,却无心再计较些甚。

目光顺着这只纤细的手缓缓上抬,静静的凝视着眼前这人,心里激动又惆怅,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明明两人早已是相思成病,日日盼着相见的这刹那,可是见了面后却只是相互对望,无语凝噎。

晗笙轻轻抚摸着那人脸部熟悉的线条,朦胧的双眸中交替闪过复杂的神色。

终于按捺不住,哇的一声扑进那人怀抱,双手死死环住她的腰肢,将这段时日里的积压的压抑凄苦,嘤嘤的宣泄出来。

“大师姐……司寇宫仅剩下你我二人了!”

晗笙控制不住的抽泣,这两个月来多少苦难她都忍受住了,还以为自己已不是昔日瑶山上那不经世事的小女子。

可是看到这人,锁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就像决堤的洪水,带着万马奔腾之势倾泻而出。她再也无法压抑,径直扑在了凉潇怀里,意欲将这大半年来的思念全部宣泄出来。

凉潇温柔的拥着怀里这个嘤嘤坠泣的小女子,轻轻的抚了抚她的秀发,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可是眼见晗笙如此伤心难过,她心下不自觉的浮起七分懊悔三分尬然。

笙儿将自己越抱越紧,心脏又开始毫无节奏的狂跳起来,想推开怀中的笙儿,却又有些舍不得,想将之抱得更紧,眼前会浮现出梅花纷飞,衣带渐宽的尴尬的画面。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任由晗笙抱着。

本想好好享受一下此下安静又甜蜜的时刻,却又觉得浑身有点不自在。

凉潇抬头看去适才发现那紫衣姑娘正定定的望着自己,神情虽然平和淡然,眼里却交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失落,伤感。

她这才猛然一怔,两个女子当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难怪别人会这样看着她们。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晗笙的背脊,想将晗笙推开,却不料晗笙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忽的羞红了脸,又加大了几分力度,但晗笙依旧僵持不让,反而越抱越紧。

一面是狂喜不安的兴奋,一面是尴尬燥热的羞涩,两种背道而驰的情愫将她逼得手忙脚乱。

她抬头望望锦熠,又低头看看晗笙,一脸慌乱,就像做了甚亏心事一样。于是她心慌之余低低将头埋下,锲而不舍的想将晗笙推开。

可是她顿感怀里突然一沉,晗笙竟软软的俯在她身上昏厥了过去!!

而锦熠则是怔怔的看着深情相望,忘情相拥的晗笙和凉潇,心底好似有甚物猛抽了一下,剧痛,碎裂……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何偏偏长着同一张面孔,为何她总是在若有若无中勾起自己最苦涩悲恸的记忆……

看见晗笙身子软软一沉,锦熠向来不动声色的秀脸上浮起一丝担忧,但是脱口而出的话语依旧是平缓清冷。

“她怎么了?”

凉潇原本还埋着发烫的脸,但听见锦熠这样真挚关切的询问,她只得强忍羞涩,礼貌的淡淡一笑,顾不上众路人诧异的眼光,直直将晗笙抱在怀里说道:“谢谢姑娘关心,笙儿的身子有些虚弱,现下只是昏睡了过去,并甚无大碍。”

听到这话锦熠安心的点点头说道:“她这一路上奔波劳累,日后便有劳姑娘好生照顾了,锦熠在此别过。”

说罢,锦熠便隐忍心中伤感黯然转身,她的鼻尖有些微微发酸,任凭狂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带过了司寇凉潇口中的只言片语,无心再去理会任何东西,只是自顾的转过身去,不顾一切的仅想离去。

虽然心里明白晗笙并非贝妍,但看着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女子就这样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毫无顾忌的就在自己眼前拥抱,她表面虽故作镇定,其实内心早已疼痛万分。

既然晗笙已找到她的大师姐,自己留在她身边又有何用?只是……徒添悲伤而已……还不如速速离去来得痛快!

相见不如不见,相守不如相望。

虽不能再续前缘,却能成为割颈之交,苍天待她还算……不薄……

此时柳缨雪正坐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品茶乘凉,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锦熠姑娘和那司寇晗笙交情似乎不浅,若是司寇凉潇在今晚出了甚意外,锦熠姑娘定不会撒手不管!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岂能容得无关之人来多加干扰,一定要想办法将锦熠姑娘支走才行,只需一个晚上就好!

心想至此,缨雪立马唤来竹剑,命她将一纸手信带与锦熠,务必要将锦熠带来见她。交代完毕过后,缨雪理了理衣衫,乘着轿子翩然离去。

而凉潇却抱着晗笙立于原地,望着那顶黑点似的轿子,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她低头温柔的看了看怀里晗笙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微微犯疼——无论如何,今晚也要护得笙儿的周全,绝不可让她涉险!

和闻风阁这笔旧账迟早要算清,既然躲不过,那也仅能坦然面对了!

司寇凉潇立刻将晗笙抱回了客栈,也顾不得省钱,难得大方的要了一间带有独立庭院的上房,在庭院四处角落安置了不少虽不至于伤人性命,但亦可让侵入者瞬时晕迷的毒物后才放心住下。

这次的下弦月晚必定是不寻常的一夜。

凉潇痴痴的望着榻上熟睡的那人,不知不觉间便红了脸颊。

按捺不住想好生望着她的欲念,却又害怕被她醒转后发现。

她只得小心翼翼的望着晗笙,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只要榻上的人有甚轻微举动,她都会立马又羞又急得别过头去,却又竖起耳朵倾听房内动静,只要发现晗笙仍在熟睡后她又会痴痴的将头扭过,继续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她就这般含情望着晗笙,嘴角挂着幸福甜蜜的微笑。

此时,锦熠正应柳缨雪之邀来到了一条画舫之上。

帘帐之后坐着一个妙龄女子,身姿玲珑曼妙,芊芊玉指拂过琴弦,琴音袅袅,婉转动人。

锦熠站在船头,抱剑望着通天河上泛起的粼粼波光,默默听着这曲《朝思暮》,眼神平淡而深邃。

虽面上淡然,但浮现在她脑中的却是昔日桃园里的双剑舞,剑尖旋转而过,挑起万千落英,在满天飞舞的桃瓣中相视而笑。

“公主,这一招腰还要再低一些,否则可会伤了筋骨。”贝妍收起手中长剑,慢慢走向锦熠。

发丝轻撩过她耳旁,一双柔软温热的手就附在她的腰间,贝妍身上的清香缭绕在鼻尖上,她的颈项之处有些隐隐发热。

她那时的性子确实嚣张傲视,尽管她那时对贝研早已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暗情愫,可是突然和贝妍这般亲近,她仍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抑住了心中的淡淡不满,仅是冷冷侧身,想尽量离贝妍远一些。

她虽然嘴里满不在乎的答着我知道,实则却没将贝妍的教诲放在心上,结果再舞过三招,她突然顿感腰间一痛,整个身子失去平衡般的不住前倾。

贝妍望着止不住往前倾倒的她,也有些慌乱,急忙跃过身子,伸手将她紧紧环住。

她全然没想过会同贝妍贴得不剩分毫之距,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手足无措之间落地时双脚也有些不自然,以至于在慌乱中竟踩住了贝妍的裙摆,一时失神,两人就这样相拥跌落在草地上。

没有意想中跌落在地的疼痛,只有满鼻的馨香。

她怔怔的望着身下的有些惊愕难堪的贝妍师父。

贝研恬静的面庞上竟撩起一丝绯红。

一个回眸,一个失神,她竟忘了起身,就这般愣愣的压在贝妍柔软温香的身子上。

她亦不知怎的,不知当时是因何着迷,心中竟忽地燃起如火的热情。

贝妍师父被她滚烫的目光一扫就红着脸将眼睑垂下,不敢再与她对视,有些羞恼的轻声说道:“还不起来么?这……”

而她并不在意贝妍言语,只是伸手抱紧身下这人,慢慢侧头,附上双瓣,轻轻吸吮,舌尖温柔一挑,探入唇中。

这一吻如此缠绵,如此温柔,一同送入口中的是那淡淡的惊诧,淡淡的甜蜜。

尽管已是过去多年了,她仍是记得贝妍当时竟然紧张得忘了呼吸,手指抓紧了地上的青草,默默的接受着她难得的温柔,任由她的舌尖在嘴中肆意。

那时,她和贝妍的关系便开始悄然变化,再也不似师徒这般单纯简单……

“贝妍师父,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