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熠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与贝妍有着相同容貌身形的白衫女子。
只见这这女子面上挂着几分怨毒几分快意的笑容,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但尽管如此,锦熠仍旧能感到那女子对自己的无上恨意。
锦熠将手腕一翻, 紫瑛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后便被她反手握住……她肺腑处忽的涌上一股热血, 但她并不欲就这般示弱于来者, 只得强行将血气压下, 怒喝道。
“你究竟是何人, 为何要化成贝妍的模样?”
那女子闻言大作思量状,并没有答话,只是暗暗握紧了手中带血的长剑, 她“咯咯”的娇笑数声,然迈着碎步, 一步一步的逼向锦熠。
“贝妍?原来她便是你这贱人的心魔……呵呵……”
就在她离锦熠仅三尺之远时, 锦熠提气忽的挥剑出招, 然而仅听闻长剑破空之声,并无半分击中甚物之感, 锦熠定睛一看,那女子早已如幻影一般消失在她眼前,不留分毫残影。
不待锦熠反应开来,一柄长剑已然从她后背斜刺而来!其剑势之疾,就连锦熠亦无法全然看清, 若非她察觉出身后那股杀伐之意, 必定被那女子一剑贯胸!
锦熠猛地出剑格挡, 硬是将那凌厉的一剑击偏数分, 只是那道剑刃从她身侧擦过, 又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女子望着闪身避退的锦熠,娇俏的抚着自己的下颚, 嘴角又扬起一弯妖邪弧度。
“嘻嘻,刺偏了呢……”
女子一面说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将长剑轻轻一掠,在昏黑之境中带过点点亮光。
她斜睨着惊讶不已的锦熠,指间在剑刃上迅速拂过,随后弹指一击,那瞬时被抹上暗色粉末的长剑即刻发出了一声长鸣。
“呵呵……贱人,龙舌香的滋味如何……”
锦熠看了看血流不止的伤口,依旧无甚言语,仅是急速点了心口周遭数大穴,血流之势终缓解一二,但是她深知此举乃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与眼前这女子长时对峙,定会陷入败亡之境!
于是她持剑横胸,大作防守之势——
眼前这个女子亦幻亦真,且见其人招意,是真想要了她性命,只是施术者道行太高,让她看不透其人真身。
现下她身负重伤,晗笙与凉潇想必亦是已然陷入困境,且此人……竟敢幻作贝妍……
她定要与之速战速决,将之斩杀!
那女子见锦熠面如死灰,吐息紊乱,眸中似有怒意,便又咯咯的娇笑数声,手中的长剑又毫不留情的向锦熠刺去。
锦熠心神一正,来不及多作思索,反手一剑便使出了孤鸿一掷击向那女子!
两柄长剑毫无预兆的猛然撞击在一起,使得昏黑中又绽出一朵耀眼的剑光,那女子认出剑招后不再夺势相逼,反而御起身法急速退去,稳稳落于十丈以外之地。
她略带深意的冷冷瞥过锦熠,又望了望她身后土地上的点点血迹,怨毒笑意更是浓了三分。
“又是这一招,招意可远远不比当日气势呢,贱人,你已然被逼至穷途末路了么?”
这女子声线尖细,刺耳的音调于凄寒的空气中,犹如涟漪一般的慢慢荡开。
锦熠适前强行运气出招,使得肺腑处又是一阵血气翻腾,一个止不住,嘴角瞬时溢出一丝鲜血,那女子眼见如此,更是得意非常。
“本座曾说过,你欠我姐妹二人的一切,本座必定会在你身上百倍讨回!这次本座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那女子眉间一紧,满是杀意,身法犹如鬼魅般的腾空跃至锦熠身前,恨恨划出一剑!
“本座要你死!”
随着这声尖锐音调,两柄长剑又重重相击在一起,发出“嗡嗡”的铮鸣声,巨大的撞击力使得两人顿感虎口一麻,继而相对退出数步。
虽现下情势危急非常,但锦熠面上依旧仅有淡然神色,心底亦不觉慌乱,只是对方扮作了贝妍模样,她眸底难得的压着数分愠气。
她突感背部一阵刺痛,湿热的鲜血已将她整个背心染透,但伤口依旧未自动愈合半分,看来这龙舌香果真并非幻境之物。
于是她并指在肩胛两侧迅速点过,又封住了两道大穴,继而如迅雷般的急舞着手中长剑,凌厉地向那女子逼去!
锦熠击出无数剑气,每道剑气皆尽掠向那女子,只可惜锦熠现受如此重创,剑势不免大大弱于平日。
那女子身法极快,只听闻“铮铮”数声,锦熠击出剑气全然击于那女子身后的大树上,被击碎的枯枝簌簌掉落在地,而那女子依旧面带笑意的立于树下,不慌不忙地注视着向她紧紧逼来的锦熠。
孤鸿一掷这一式剑招,锦熠仅在晗笙凉潇及其珥琪面前施展过,且她听闻这女子所说言语,自是了然正是珥琪扮成了贝妍。
“哼,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妖魔,我并不知晓你我之间究竟有甚私怨,让你如此怨恨于我……”
“但是,你竟胆敢幻化为贝妍,我定不能饶了你!”
她话音才落,长剑便已向珥琪刺出,她全然不顾自己背心伤势,受心底怒意驱使,一剑接一剑,招招迅猛,但虽是如此,却只见道道白光在夜空划过,不闻半分兵刃交击之声。
珥琪轻身之法极为巧妙,如同能料到锦熠剑势一般,不管锦熠出招有几多的迅速,招意有几多凛冽,她皆能轻易的一一避过。
就这般你来我往的对拆数十招之后,锦熠丹田真气渐渐难以为继,剑招亦随之开始脱形,难以再给珥琪带来半分威胁,且她明明身中剧毒,还强行运功与珥琪缠斗,龙舌草的毒素更是从她背脊伤口处快速的蔓延至她血脉深处,使得她本因封穴之法而勉强缓解的伤势又再次开始恶化起来。
但锦熠即便陷入如斯境地,仍是止不住心下嗔怒,“妖魔!你幻作贝妍暗算于我,却不敢与我堂堂正正的决胜么?”
珥琪闻言轻蔑一笑,不屑道:“本座并未幻作任何人,你之所见到仅是你自己的心魔孽障罢!枉你等仙人这般自命清高,竟亦是……”
继而她唇角暗暗一扬,忽地抬臂以长剑格挡住锦熠攻势,又悠然说道:“你之剑招愈发溃不成军,看来龙舌草已是深入你肺腑了。”
“那么,本座今日也让你这贱女子好生尝尝被人鱼肉的滋味!”
说罢,珥琪手中长剑便快速的转动起来,剑剑刺于锦熠周身要害之处,大有不将之置之死地便不罢休之势!
而锦熠此时因仙骨被封伤势加剧,早已视物不清,仅能模模糊糊的看见无数剑光从自己眼前闪过,却辨不清来者的招式,只能凭着直觉和疾风划过的风向估测着珥琪的一招一式,继而一一将其拆解开来。
珥琪眸中满是快意地死死注视着筋疲力尽的锦熠,神色一狠,就似玩厌了一般,将长剑一拂,向着锦熠心口处斩去!
然而就在长剑刺入锦熠心间皮肉半寸之时,突然一声暗响,珥琪手中的长剑忽的脱手而出,直直飞入她身后石缝之中,泛着暗光的剑刃深深没入石间——
一支被截成两半的短笛悠悠滚至她的脚边,正是这支短笛打断了她的剑势,击脱了长剑……
珥琪面色一紧,眸中怨恼更是浓郁,她恨恨地扭过头去,两束寒意侵肌的目光冷冷落在了疾行而来的柳缨雪身上。
柳缨雪见锦熠被伤得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心下不由得生起无上的痛意和悔意,她急忙扶住锦熠,将之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继而毫无畏惧的与珥琪对峙相望。
“你竟敢阻拦本座!”
珥琪原本可一剑斩杀锦熠,当下被柳缨雪这般搅局,自是恼怒非常。
柳缨雪原本便对珥琪极是嫌恶,珥琪将锦熠伤成这般模样,她更是不愿与之客套,便冷笑着说道:“你为何要借我幻境作这番不耻之为,若你真有几分本事,便光明正大地与锦熠姑娘决斗,你等妖魔自视甚高,不料亦仅是这等人物!”
柳缨雪一开口,便将珥琪狠狠地呛至语塞,使得她怒视着柳缨雪,却毫无还口之力。
良久,她才开口一字一句道:“本座与这贱女子之仇怨不共戴天,今天定要在此了结,你若是识相,便速速离去!”
柳缨雪闻言神色一暗,继而又不屑道:“你可是想与我一斗?你可是忘了,在我结的幻境中,无人能强过我!”
“况且师父此次仅是令我等夺得豆蔻天香,并不欲伤人性命,你这般作为,不怕被师父责罚么?”
听柳缨雪又将魔尊抬出来压她,珥琪不敢言语,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这青衣女子,恨不得立即将她凌迟在自己剑下。
但柳缨雪却不理会她,仅是稳稳地将锦熠扶在怀里,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黒木盒子,将之随手抛至珥琪手中。
“豆蔻天香已然得手,你还不快回魔界向师父复命吗?此前你坏了师父不少不少大事,再不邀功一二,只怕师父对你更是会心存芥蒂了。”
珥琪接住那六合启,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柳缨雪你莫要太过得意,莲华妙法之上诸多方术对施术之人皆有减寿损命之害,就连仙魔之体亦不敢轻易修行此术,你以凡人之躯还强行修炼这般高深方术,即便大成,亦不过至多再嚣张二十载岁月,呵呵,你之天资再高,又能如何?”
语毕,她见柳缨雪对此似是无谓,亦不愿再费心力与柳缨雪多言,颔指一声长啸,狴犴立刻破空踏云而来。
她跃至狴犴背上,又恶狠狠的横了那二人一眼,轻抚了狴犴脖颈几许,那狴犴即刻腾云驾雾,消失于虚空之内。
锦熠于恍惚间听闻她们说起豆蔻天香一事,心间不自觉猛地一沉——这幻境危机四伏,莫非晗笙她们真遭遇了甚意外?
想到这里,她焦急的开口问道:“你抢了豆蔻天香?那晗笙她们……咳咳……”
柳缨雪方才不顾一切的从珥琪手中将锦熠救下,她虽然从未想要锦熠甚感激言语,但却也没料到锦熠一开口问的便是那司寇晗笙,故心下顿时泛起一片酸涩。
她郁郁之余,仅能轻叹一息,继而淡淡笑道:“小女子本无意与你们为难,只是师命难违……若是可能,小女子日后定会想尽办法将豆蔻天香完璧奉还。”
“司寇晗笙和那催命阎罗自是无碍,当务之急,你我现下务必需脱出此地,若那黄泉寺寺主复命归来,且执意要与锦熠姑娘继续拼斗,只怕锦熠姑娘在劫难逃……”
锦熠听罢还想再说道些甚,可是背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龙舌草之毒性又侵入血脉数分,使得她勉力支撑起的神智再次全然涣散,最后居然软软地瘫倒在了柳缨雪怀里。
柳缨雪见此,不由得大为慌乱,即刻低唤了锦熠数声,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仅是晕厥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依旧丝毫不敢怠慢,四下观望一二后,她立刻将锦熠背负在身,向密林深处行去。
此时,司寇凉潇已在不知不觉间与那绯衣女子拆了数百招了。
凉潇早已是大汗淋漓,直感力不从心,但那绯衣女子却仍是神色自若,剑势不见弱,反而愈发狠辣。
那绯衣女子轻挑秀眉,一脸玩味地望着有些狼狈的凉潇。
然她又微扬下颚,含笑嘲讽道:“我还道你究竟有多厉害,就这般低末武功,亦敢冒充于我……”
话音未落,那女子手中长剑迎风一挥,立即击出一道凌厉冰寒的剑气,直取凉潇。
凉潇见此,纵身一跃,从那道剑气上方轻灵跨过,并指成剑重重击向那绯衣女子,可是剑气划过之时,凉潇眼前的景物却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原本环绕在她周身的雾气亦忽地渐渐变得稀薄,而那绯衣女子的身形亦是愈发的透明,最后竟随着这缭绕的雾气消弭无迹。
见这幻境莫名的消匿无踪,凉潇庆幸地捂住心口笑了一笑,继而环顾四周,却见晗笙昏倒在十丈外的密林之处。
凉潇大惊,将长剑掷于一旁,急急奔至晗笙身边,细细为之把脉后,她自是发现晗笙要穴被封,便即刻并指解了晗笙穴道。
穴道一解,晗笙便立马醒转了心神,她疑惑不解的看了看凉潇,又起身警惕的望了望周遭情势——
那怪异浓雾已然散去,一草一木皆是与寻常无异,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安然,使得她感到适前经历的一切仅是一场可笑的梦魇罢。
凉潇见晗笙竟是这般的紧张模样,不由得心下又自责了数番,然又走上前去柔声安抚道:“笙儿,莫要惊慌,那幻境似乎已被解去了。”
适才凉潇说道完,静谧的树林中又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凉潇和晗笙闻声皆是谨慎的握紧了兵刃,神色肃然地望着那从密林里行出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手中亦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只是行至二人身前后,便将长剑随意收回腰间剑鞘,妖妖娆娆的说出一句笑语。
“呵呵,原来是司寇家的小丫头,还有……”
那人意味深长的望了司寇凉潇一眼后又道:“还有让群雄闻风丧胆的催命阎罗呵。”
司寇凉潇见来者是那姚泯臻,亦收了兵刃,有礼说道:“今日小妹竟能在这荒郊野岭中偶遇姚太子,当真是有缘呵。”
姚泯臻闻言,仅是斜眼望了凉潇一眼,继而一声轻哼,便扭头冷冷的望向晗笙。
凉潇察觉出姚泯臻之敌意,立刻不动声色的将晗笙护在身后,又笑着向姚泯臻问道:“姚太子久居滇南,怎的会在这安阳小径之地?”
姚泯臻环手于胸,微微不悦道:“实不相瞒,在下为了那豆蔻天香,从洛阳追寻你等至滇南,又从滇南赶至安阳,行至这安阳小径上时,却发现这林子竟被人下了桃花瘴这等邪术。”
“故在下一时技痒,便破了这邪术,呵呵,不想偶尔行一善举,倒也有几分意外之获……”
姚泯臻这般说道,凉潇与晗笙自是了然适才便是这姚太子解了这幻术,凉潇更是不由得暗叹,这姚太子扬名于江湖数十年,果然是学古通今,博学多才。
于是凉潇温和的笑了笑,“此番多谢姚太子了,若非姚太子有这般好本事,只怕我师姐妹二人亦不知要困在这幻境至何时呢。”
“呵呵,在下久居滇南之地,便随当地隐士学了几手破解方术之道,算不得甚本事。”姚泯臻话语顿了顿,言语中忽而略带几分欣赏之意,“司寇宫祖传的轻身之法才可谓是独步江湖,你等一路上作出诸多‘壮举’,却不落下半分脚程,真是害在下追得好苦呐……”
说到这里,姚泯臻面色突然变的煞白无比,嘴唇亦渐渐泛起青黑,他极是痛苦的扶住树枝,立马盘腿坐下,强行运功镇毒。
良久,他才将剧毒勉强压下。
姚泯臻微微一叹气,牵起左袖,只见他左臂上布着一道深深的抓痕,抓痕四周一片溃烂,围绕伤痕的血脉亦是呈紫黑颜色,犹如一条条奇异图腾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一般。
凉潇见状一惊,上前细细观望了好几许,急急问道:“姚太子你竟中了那血毒?”
姚泯臻闻言一怔,继而恍然一笑。
“原来这便是血毒,果真是狠辣无比。”
“在下那晚刚出了滇南地界,便遭遇一奇人,那人看似无神,身带奇臭,肌肤苍白溃烂,行动却迅猛无比,且刀枪不入,这道伤痕便是在下与之搏斗时不慎被其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