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潇适才推开沉月宫宫门, 便有一道白光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倒也不慌不急,略略侧头, 便躲过了那道尽带杀气的光芒, 那光芒从凉潇脸颊边贴过后, 便直直定在她身后宫柱之上。
凉潇与晗笙回头定睛一看, 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刃!然凉潇正想拔出飞刃以为己用之时, 那飞刃不知是受甚牵引,竟又自行朝回向飞去。
然此时,原先在角落暗处隐没了身影的两人缓步行出, 是为一男一女,那女子子腰上挎着刀囊, 其上挂着五六把利刃, 刚才便是她击出了那道飞刃, 而那男子双手空空,大氅下一身劲装, 肌肉虬结,想必是一拳术高手。这两人皆用斗篷大氅掩去了面容,浑身隐隐散发着高手之气。
凉潇心底虽万分的警惕,但是面上满是闲适妖媚,她以灵觉感应一二, 便轻笑道:“真是有趣, 非仙非魔非人, 你等究竟是为何物呵?”
那两人听出了凉潇语气中的调侃讥讽之意, 却并不动怒, 其中那女子自顾自的对男子说道:“沉木,我还道外面怎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竟是有人擅闯十二宫,这两人倒也有几分好胆色。”
沉木呵呵笑出声来,答道:“弄月,这两人一为凡人,另一个不过是尚未成仙的仙体罢,胆色是不错,不过就这般的蝼蚁竟胆敢闯入十二宫,只怕会徒然丢了性命呵!”
凉潇被沉木弄月暗讽有勇无谋,却也不恼怒,她将晗笙护在身后,含笑道:“小妹前些时日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成了仙体,倒也不觉得比尚为凡人时厉害多少,小妹是为凡人时便有在甚狗屁十二宫穿行无阻的本事,甚仙仙魔魔,也不过如此。”
弄月听凉潇这么一说,霎时便动了怒气,即刻摸上刀囊,意欲一刀取了凉潇性命,而沉木虽不悦,但性情毕竟比弄月稳重得多,便拦下弄月,对凉潇冷言:“二位擅闯我魔界十二宫究竟是为何事?”
凉潇并没有答话,仅是暗暗运气准备与沉木弄月作一番死斗,而晗笙则不动声色的环顾沉月宫一圈,便开始在心中暗暗推算了起来,这沉月宫布局极是复杂高深,若不留意,便会陷入其中阵法,然眼前这两个似仙似魔之人,一看便是高手,且以二打一,即便凉潇再是厉害,想必亦会花费不少功夫,此行是为救人而来,倘若一再耽搁下去,生了甚枝节变故可就不好了。
她暗忖,不若利用沉月宫内的玄黄阵法给这两人下个套?
沉木见凉潇不作言语,便忽的闪身至凉潇身前,连连击出数十直拳,拳劲虎虎生风,击向她周身各大要害,
凉潇反应也不慢,双手划出一道道圆弧,将沉木双拳一一裆下,还顺势拨出沉木一拳,沉木左手霎时因凉潇施的这一巧劲,狠狠击在了一旁石墙之上,石墙因此被他打穿了一个大洞,可见其力道之大。
“这位大哥真是好拳术,不过普通的拳法对小妹可无甚用处,不若你用些真本事,我等速战速决如何?”
凉潇暗暗捏了捏发麻的双手,但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不停的向沉木说出挑衅言语。
沉木被凉潇这么一挑衅,仍不气恼,立即神色严肃的向凉潇踢出数脚,来势汹汹,力道非常,倘若硬挡,定会被伤了筋骨,凉潇向后疾退了几步,才勉强躲过,沉木见此,点足腾空而起,又向凉潇颈项横劈一掌。
凉潇正要出手拨去,沉木已然收手,也不知他修习的是甚高超拳法,还腾至半空之时,便又向凉潇左肋扫去一脚,角度刁钻,又快又狠,凉潇猝不及防之下,只得硬吃了这一招,瞬时,她顿觉肋间剧痛,“咔嚓”一声,她左面肋骨竟然断了一条!
同时,弄月亦飞出两把长刃,沉木与弄月极是熟稔,对此自是了然于胸,向凉潇横踹出三脚,身子一斜,那两道飞刃便贴身擦过沉木,直取向凉潇颈间血脉之处!
凉潇心底暗骂了几句,强忍肋间伤痛,双臂向前一托,硬接下了沉木这三脚,然全不顾双手仍麻木颤抖,食指一扣,将一道飞刃生生击偏了几分,头颈亦顺此躲过另一道飞刃,不过虽然她避过了弄月杀招,脸颊和颈项上仍不免被飞刃带过的劲气割出许多口子,刹那间鲜血如注。
好在凉潇现下已成了仙体,不过转眼工夫,她的伤势便已自行愈合了去,肋间断骨亦完好如初,不过尽管如此,凉潇要胜过沉木弄月实属难事,这两人武艺不俗,且还那般的默契,适才相互打斗一番,她便那般的吃力,倘若久战,必定讨不了好,再若再来几个上位妖魔,那……
晗笙心知凉潇难以胜过眼前这可怖大个子和用着飞刀的女子,再见凉潇负伤,她更是急得不得了,也顾不得现下她还未推算完沉月宫全部的阵法,便直直挺剑向弄月攻去。
而弄月见晗笙一开始便躲在角落里,再加上她仅是一介凡人,便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哪料得出她这一小小凡人竟敢与她动手!
晗笙武艺虽不济,但是轻功身法却是大成,再加上此前锦熠在仙界指点过她一二剑法,雷霆一击之下,倒是似模似样,弄月此时正击出飞刃,还来不及回手应招,即刻腹部中了晗笙一剑!
不过弄月功力那般的高深,晗笙如此有气无力的一剑怎可能伤得了她?晗笙剑尖适逢刺进弄月皮肉七分,弄月便运气向后跃出了一大步,直指晗笙怒道:“你这小女子如斯卑鄙无耻,竟出招偷袭于我!”
晗笙极不在乎的微扬鼻尖,轻哼道:“你和那大个子以二打一,好不公平,有本事你与本小姐单独比试。”
弄月性情不若沉木沉着,即刻便动了气,怒喝道:“你等蝼蚁,还不配我动手!你莫要使那激将法。”
晗笙闻言,一脸的鄙夷嫌恶之色,嘲讽道:“哼!亏你等自视甚高,本小姐这般说,竟无甚用处,看来你等不过是鼠辈矣,怎的?你身为仙魔之体,还怕本小姐这‘蝼蚁’么”
弄月心高气傲,哪容得了晗笙这般的讥讽,顿时脑中一记血涌,被气得脸色忽白忽青,娇斥一声,便向晗笙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去。
晗笙见弄月这般轻易就上了当,再见她身法虽快,但是始终大大的不如自己,心下自是一喜,于是运气轻盈一跃,在半空中几转几折,便轻轻松松的拉开了她和弄月之间的距离。
弄月见这凡人轻身之法竟是如此高超,再见这凡人女子仅有十七八年岁,不由得大吃一惊,便收起轻视之心,急急向晗笙追寻而去。
“嘻嘻,你这粗鲁女人想和本小姐过招?先追上本小姐再说吧!”
晗笙回头讥笑了一番弄月,便引着她往沉月宫深处最为复杂的一处阵法疾奔而去。弄月一看,嘴角又浮起一丝不屑的嘲讽笑意,心想:蠢货,那里是尊主为了防止外人闯入沉月宫最深之处而亲手布下的阴遁九宫,寻常人闯进去可就出不来了,我当初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摸清这阵法,现下你自投死路,我便在里面慢慢的陪你玩罢!
晗笙又回头望了一望,见弄月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神情,想也不想的便跟了上来,不自觉心底狂喜,这些仙魔怎的都不动动脑子,难道仗着不死之身便可纵横三界么?真是愚蠢至极。
于是她身形一闪,又开口叫唤道:“你若真有那么丁点本事,便跟上本姑娘罢!”
见弄月落下不少距离,她还故作懒散的伸伸手脚,轻蔑道:“这般的慢,难道你这粗鲁女人上辈子是王八转世?本姑娘不若先睡上一觉好了。”
被晗笙骂作王八,弄月更是气恼得很,眉头一皱,从刀囊中抽出两把长刃,狠狠掷向晗笙,晗笙惊呼一声,立刻闪身至阵中一巨石之后,才堪堪躲过这两道泛着杀气的飞刃。
弄月见晗笙又往阴遁九宫不管不顾的行出数步,心里浮起不祥预感,长袖一舞,便紧紧扣上晗笙身前的巨石,借力而行,迅速朝着晗笙闪去。
只是快冲至晗笙身前时,晗笙又突然向右一跃,一掌击那块巨石之上,然调皮道:“你实在太慢了,本姑娘可没那般的好耐性等你。
巨石受晗笙掌力顺势一推,一下子便移至弄月身前,阻隔了弄月视线。
弄月见状大惊,“不要动这些石头!”
可是晗笙哪里会听她的话语,只见一道灵活如兔的红色身影在阴遁九宫之中自由穿梭,不过盏茶的时间,她便行至正中阵眼之处,四处打望了一下,便寻出了四角变阵之物,她将西北角的磐石往右挪了四寸之后,不出一会儿,地面便就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巨石、石壁、机关、咒阵、一草一木一块接着一块的全然离开了原位,晗笙见阴遁九宫变化成了阳遁七宫,嘿嘿一笑,一溜烟的便跑出了阵外。
弄月此时困在阳遁七宫之中恨恨咬牙,她万万也料不到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丫头竟是玄黄阵法的高手!
听闻弄月在阵内气急败坏的咒骂,晗笙一脸的得意,嬉笑道:“老女人,就委屈你在这阵法里呆上一会儿了!”
而此时沉木远远听闻阵法那里传来的巨响和弄月的喊骂声,便心知弄月着了道,阴遁九宫阵法遍布了机关和咒阵,若是一步踏错,便极有可能丢了性命,可是弄月对阵法却是一窍不通,若是……
想到此处,沉木便立刻抛下凉潇,朝阵法那儿奔去,凉潇正与他斗得正酣,敌手就这么走了,她自是有些不悦,不过心想救人要紧,她便拾起适才弄月掷出的飞刃,笑着望向刚才赶回的晗笙。
“笙儿阵法果然学得精妙。”
晗笙得意的嘻嘻一笑,便亲昵的挽着凉潇手臂撒娇道:“大师姐,笙儿还探出了师叔和众师姐的关押之地,我们赶紧去救她罢。”
得晗笙指引,凉潇很快便寻出了东月等人,此刻东月和司寇宫众门人正在房内熟睡,东月听到些许动静,便立马唤醒众门人,众人抬头一望,发现来者是为凉潇晗笙,不由得大喜过望,纷纷向凉潇她们聚拢而来。
“潇儿、笙儿,怎会是你们?”
东月虽欢喜,却是满心的疑问,魔界位于三界最为边缘之地,除非有神兽相助,或是有镜殊游离三界的本事,否则再是本领高强之人,亦无法从人界直接去到魔界,再且魔界十二宫危机四伏,她着实想不通她二人是怎么来到这沉月宫的,由此,她更是大为担忧了起来。
凉潇察觉出东月忧心,便含笑解释道:“师叔莫要担心,此行有高人相助,你们尽管随我们离去便是。”
东月闻言欣喜的往前踏出了一步,然又迟疑道:“可是我们都被下了噬神蛊,只怕还未逃出这里,便会……”
晗笙许久不见东月,自是欣喜万分,很是兴奋的对东月说道:“师叔你莫要管那么多了,到时自有人替你们解蛊,师叔你们赶紧速速随我们离去罢,否则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恶人从阵法里面逃出来那便不妙了。”
“凶神恶煞的恶人?笙儿说的可是沉木弄月?”东月听闻晗笙那般说法,心里忆起一些往事,又想那两个恶人定遭了晗笙捉弄,心里暗爽几分,掩嘴笑了一笑,便与司寇宫众门人随凉潇晗笙行出了沉月宫。
与此同时,在十二宫的另一方,镜殊正望着伤痕累累的珥琪,满面鄙夷。
顾忌些许师徒情分,她曾一度对珥琪手下留情,只要珥琪退开,她倒是愿意留珥琪一条性命,可这人却偏偏不领好,依旧对她纠缠不休。
原本珥琪功力不及她一成,可是不知怎的,此人竟仿佛不要性命一般,死死挡在了暗阁入口之处。
她沉下脸,厉声道:“你以为本座不愿杀你么?再这般得寸进尺,本座可饶你不得!”
珥琪咧嘴一笑,面色愈发的怨毒,可是心底却尽是期许,她之性命于她而言,与尘埃无异,若非泗酆,她怎会忍辱负重任由镜殊折磨驱使,死?呵!着实无甚畏惧之处。
肯何况她变成这厮半人不鬼的模样,若是被泗酆见着了一定伤心欲绝……还不如……
于是,珥琪背对这暗阁入口之处,又勉力站起身来,手中长鞭朝着镜殊急卷而出,鞭影虽再也无法如往常那般力道非常,但仍是凶狠不减半分,只是她与镜殊之间功力差距实在太大,长鞭啪的一声,又被镜殊长袖紧紧卷住。
镜殊面色一狠,贯力一挥,连带长鞭将珥琪重重摔出,在地上摔出一丈之远,婉婉蜒蜒的滑出一条鲜红的血迹。
“这般的不识好歹,那本座便将你与泗酆一齐格杀!”
镜殊以迅雷般的身法瞬间便移至珥琪身前,并指运出一道剑气,意欲一剑刺穿珥琪的心脏,却被一道寒光逼退了一步。
“二殿下!”
倩婀此时及时赶来,替珥琪挡退了这夺命一剑,只是这剧烈一击下,倩婀亦内腑受到了重创,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姑姑,”倩婀对于珥琪来说,就如同亲母一般,珥琪见她竟替她受了如此重伤,更是愤怒得紧了,将倩婀护在身后,软鞭又带着凌厉的气劲向镜殊袭取而去。
可是软鞭即将卷过镜殊脖颈之时,便被她一手拦下,镜殊面上浮起一丝冷笑,极为不屑道:“简直是螳臂当车,本座现在就要你们死。”
霎时,她松开长鞭,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十指却舞的飞快,似是在捏着咒印,倩婀见状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受了重伤,立马飞身跃起,如疾风般向镜殊扑去,镜殊符咒适才打出,其中蕴含的咒法之力还未来的及向四周扩散,便全然击至倩婀身上,将倩婀的身子打得四分五裂,于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倩婀姑姑!”
见倩婀惨死,珥琪对镜殊恨意更盛,此时也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掐出一个咒印便向镜殊闪身冲去!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这毒妇!”
镜殊冷哼一声,蹙眉道:“愚蠢,就凭区区一个小咒,你就以为可以伤得了本座么?”
几乎想也不想,她噙着冷笑看着珥琪几近疯狂的向她扑来,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忽的伸手贯穿珥琪胸膛,狠狠的将她的心脏捏得粉碎,然即刻抽手,将珥琪重重摔至一旁。
可是看着珥琪报复得逞的快意笑容,镜殊脸上神色亦不自觉渐渐凝固了起来。
她忽而抬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迅速变黑的手心。
“你对自己下毒?”
珥琪居然选择这种杀人一刀自损三千的做法来同她拼命?
珥琪倒在地上,身子随着泪泪鲜血在渐渐变淡,几乎等同于虚无,可是她面上笑意却是愈发的得意。
“呵呵,你这毒妇没想到吧……”
“能在死前反咬你一口,我此生足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