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欢直言不讳道:“学生不敢欺瞒老师,弟子没有仰望青云攀龙附凤之心。”
谢蕴道嗤的一笑:“我也就是顺口一说,晓得你没有那份心思。但若你能在群芳宴上以琴技夺人,那么日后也就不愁出路了,即便是不嫁给那些贵族子弟,有此一技之长,日后亦可安身立命。”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谢女官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日后,你就称我为师父罢。”
顾昭欢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说来,谢女官是要收自己为弟子了。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殊荣。
顾昭欢向来仰慕这位女官的风仪与琴技,此时喜悦更胜于常人,忙屈膝欲跪。
谢蕴扶起她道:“不必拘礼。”
顾昭欢仍是坚持跪下对着她磕了三个头:“弟子多谢恩师不弃,今后一定努力学习。在群芳宴上,亦要为老师争气,不玷污了老师的名头。”
谢蕴失笑道:“这有什么名头可言,我不过是司乐的一个女官。”
顾昭欢道:“老师可别嫌我这话肉麻,其实我自小时就十分崇敬佩服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如今有此机缘实在是前生所修来之福气。”
谢蕴平素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听了顾昭欢这一番赞美之词也只是淡淡地笑:“惭愧。其实我之所以收你为徒,一方面是因为你琴艺出众,另一方面,”她略顿一顿,“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顾昭欢愣了愣:“故人?是容貌相似么?”
谢蕴颔首,语气变得落寞起来,虽是和顾昭欢在说话,眼神却像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不过那人若在世,也是同我一般年纪了,不似你青春年少,但是眼角眉梢,总觉得她哪里和你很相似。”
关于谢蕴的私人生活,顾昭欢所知不多,只晓得她在尚衣局中负责宫中礼乐已有多年,曾经是枯松大师的入室弟子,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更罔谈她有无成亲和子嗣,或是亲朋好友。
顾昭欢不确定谢蕴指的是不是楚蘅,心里却也觉得凄凉:“原来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了。”
谢蕴一向从容的脸容竟有些凄哀:“的确还是位姑娘。走的时候,刚刚定亲,若真成了婚,如今子女也该有你这么大了。也就是因缘际会吧,我也是看中你的天赋,这些客套话不必多说,日后用心学习便是。”
顾昭欢点了点头,避席对着谢蕴跪下,一揖到地:“弟子当谨遵师父教诲。”
再过两日便是宫中举办的群芳宴了,自五月十二日起,女学就开始休暑假,因此这两天学生们都忙于收拾回家的东西,顾昭欢也是一样。
快到梅雨季节了,那些衣物书籍搁在女学的寝室里恐怕多半会发潮变霉,所以顾昭欢打算把它们都带回家,一收拾就是两箱子。
她在整理那个储存食物的竹箧时发现之前大哥所赠的云雾茶还有明月给的径山茶都还有余剩,捧着罐子愣了半天。
那云雾茶还是去年冬天大哥给的,但如今时过境迁,看着只是徒增伤感,顾昭欢抚摩了那罐子片刻,又用软布包了依旧照原样收起来。
只有那径山茶,搁置的时间久了恐怕不妥,倒是白糟蹋了好东西,顾昭欢将那茶尽数倒出,取出已收进竹箱的茶壶,在炉上煮了一壶,倒了一杯与柳莺,自己也留了一杯,又端着其余的去内舍找永安郡主她们。
算来顾昭欢与永安郡主等人已许久未见,这一趟做个短暂的告别,反正几日后的群芳宴上,所有贵女都会出席,所以此次过去也就是串个门。
从中舍到内舍的路并不长,穿过几处花园回廊就到了,但顾昭欢很少到这边过来,找地方也耗去了不少时间。
只见这边的庭院比中舍又富丽上几分,也难怪,毕竟是真正的皇亲贵族所居住的地方,自然要与普通大臣家的有所区分。
顾昭欢先到了永安郡主的寝房,但这里却房门紧锁,她敲了几声不应,就转身绕了几步路去了新安郡主那边,端了茶水拾级而上,瞧见屋门虚掩着,抬手欲扣门,却听到屋内人说话声。
“珉儿,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纸包不住火,迟早昭欢会知道的,到时候她该怎样想咱们?”这是永安郡主那温和的声音。
顾昭欢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什么事情瞒着她?她在以后又将知道什么?
而另一个清脆的嗓音显然属于新安郡主:“我不愿意欺骗昭欢,她对我一向很好,我不能瞒她。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张画的确像极了四皇兄……”
“这谎言已经开了个头,以后也只好一直骗下去。但咱们并不是为着利益才昧着良心说话,所以珉儿你其实不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就算怀疑,也就是这几日瞒过去就好。”原来昌平县主亦在屋内。
顾昭欢愈发不明白她们三人在谈论些什么。
至于这个凭空出现的四皇子,与此事有些什么关系,她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当今皇上有六个皇子两个公主,除了排行第二的太子是正宫所出,大皇子前年病逝了,三皇子早夭,五皇子被封为亲王早已去往封地,还有一个六皇子则是个不到十岁的稚童。
但这四皇子,顾昭欢却是很少听人提及的,今日忽然听新安郡主说起,未免觉得意外。
屋里头几人并未察觉外面有人,依旧说着话,可以听出永安与昌平二人是在安慰新安郡主。
昌平县主的声音带着一点少女的沙哑:“我看是珉儿太大惊小怪了,人都有相似之处,何况像那样的少年郎大抵都是眉清目朗的,两个人长得像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者那画像未必就和真人一样。”
顾昭欢屏住了呼吸,心跳渐渐急促。
画像,四皇子,相像,欺骗,自己……
所以她们口中的四皇子,与大哥肖似?
如此看来,那日新安郡主的一声惊呼也就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