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嘴角勾起阴险的笑意:“我下山以后本来是想出城去晏家送消息的。可是路过客栈的时候,发现原本只有商旅过往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涌来不少人。这大晚上的,城门早就关了,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而且虽然打扮的像是前来投宿的商旅,可是大部分人却都是白白净净的。常年在外的人都知道,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再白的人也都被太阳晒黑了,再细腻的皮肤也都被风吹糙了,一看他们就是经过乔装打扮的。”
他顿了顿,像讲故事似的自己说的绘声绘色:“我一时起疑,就悄悄绕着他们的马车转了两圈儿。你猜怎么着?”
他眉头一挑,大掌连拍了两下,像是终于抓住了谁的小辫子一般,极为兴奋的说道:“那马车的车轮崭新崭新的呢!一点儿磨损的痕迹都没有,愈发引起了我的好奇。”
说着,他勾了勾唇角:“我阮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能乔装,我难道就不行了?我假装路上奔波,混进客栈随便找了个伙计套套话。结果可让我套出了个惊天大秘密!”
他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看的两个人都发毛。
瑞香公主到底是直肠子,以她的爽利性格哪里受得了这个阮四的吞吞吐吐,瞪着眼睛怒道:“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四活动了下蹲的有些发麻的双脚,嗤的一笑:“公主,您的脾气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样,火爆的很呀!”
瑞香公主挣扎的企图挣脱身上的麻绳儿,因为愤怒,她的眼睛像是涌起了一簇浓浓的火焰,上来就冲着阮四啐了一口:“呸!我也是你能随便讲究的?仔细你的皮!”
阮四一笑,嬉皮笑脸的说道:“都这功夫了,还穷狂呢?哎呦,我好怕怕啊!”
他移动着双脚朝瑞香公主凑近了一点儿,笑吟吟的:“本来刚把你抓回来的时候,你跟我们头儿说你是公主,我们还取笑你来着。谁知,我混进客栈这才知道,那些乔装打扮的人都是阳谷连夜过来的衙役。说是当朝九皇子和瑞香公主微服出巡,结果公主突然不见了!这事儿可非同小可,难怪连阳谷的县太爷都连夜屁颠屁颠赶过来了!”
他伸手捏住瑞香公主的小脸儿,口中啧啧有词:“瞅瞅我们这运气,本来以为抓了个没用的,谁知道原来是条大鱼!这回头儿肯定要高兴死了!有当朝公主在手,别说晏子傅那个臭小子了,就是皇上也得忌惮我们几分!”
瑞香公主听了,脸色一沉:“你们想干什么?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紧把我放了!我警告你,若是想以我为人质觊觎些什么,惊动了我父皇和母后,别说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到时候小命恐怕也难保!”
颜小茴连忙也冷声在一旁接道:“就是,想打公主的主意,你们每人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格!”
阮四轻轻一笑,仿佛对两人掷地有声的话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忽然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脚腕:“放心吧,我们还没蠢到惊动京城那边!你皇兄九皇子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没有放消息给京城,反而连夜暗中通知了阳谷县太爷责令其尽快找到你的下落。那县太爷更是个怕事的,如今在自己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罪责难逃,不告诉京城那边正遂了他的心意。因此,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们提出的条件他们肯定无条件接受。只要我们满意了,自然也不会为难公主您!”
瑞香公主咬了咬唇:“你们想提什么条件?我告诉你们,若是想通过挟持我要挟我皇兄给你们城池土地和黄金白银什么的,绝对连门都没有!就是皇兄答应了,我也不能答应。父皇从小就教导我,身为皇室的人,就要有骨气!为了活命而向你们这群人渣妥协,我百里瑞香可做不到!”
她小小的身体仿佛蕴藏了巨大的能量一般,字字清晰,句句灼见!连颜小茴都被她话里的内容激荡的胸膛一热。
想不到瑞香公主虽然娇贵,却也是一身傲骨的!
阮四哈哈一笑:“呵,你以为谁真的稀罕那些个臭钱?我们头儿想当年可是家财万贯呢!如果不是那个姓晏的耍滑头,我们头儿那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哥儿几个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我们不要钱也不要地,就想让姓晏的当我们头儿的面儿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再把欠我们头儿和哥儿几个的还回来就行!”
瑞香公主听了,抿了抿唇角:“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们处理就行了,为什么要拉上我们?”
阮四晃了晃头:“您不知道,姓晏的那个小子最是不要脸。我们头儿供他吃供他住,没想到背后被他釜底抽薪倒打一耙!还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圣祖模样,把我们头儿扁的一文不值!我们几个就是想逼逼他,他就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瑞香公主被他失去理智的行为弄的颇为无奈:“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还伤害无辜的人!你确定他接到消息以后,真的会来吗?”
阮四笃定的点点头,半眯了一双细眼:“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做主了!你知道他人现在在哪儿?就在九皇子和县太爷所在的客栈里!他那相好前几天南下回老家,这厮解决了京城的事儿也刚刚离京,就投诉在这山下的客栈里!这人不知怎么的,身边没带几个人手,又照此前暴瘦了不少,我们的探子居然没有发现!”
他忽然敛了面上的笑,一脸正色的说道:“刚刚在客栈,我才确定。我已经把你们两位姑娘在山上的事儿写了大字钉在客栈大门上了,相信不久,他们就会上山来会!”
颜小茴侧了侧头:“你就不怕他们将整座山包围,那你们的条件什么的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阮四瞥了眼颜小茴,冷哼一声:“包围?哼,他们只要不按老子的想法来,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反正自从上山以后,我们几个就一门心思的想要报仇,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临死前能拉上你们两位美人做垫背的,还都是皇亲国戚,想想还真是赚到了呢!”
颜小茴和瑞香公主同时语塞,面对这样报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她俩的命在这群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阮四显然没有想征求她俩意见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支类似穿云箭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了。火光突然间窜高,像一簇小火苗儿一样升上了高空,在乌突突的天空里看起来格外醒目。
许是看到信号,山坡上忽然传来什么响声。颜小茴顺着声音望山坡上看去,见几个人身下坐着滑雪板一样的木板正从高处滑下来,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三人面前,利落的打了站。
其中一个高个男子从木板上下来,上来扬手就踹了颜小茴一脚。由于浑身被捆绑着,根本就避之不及,这一脚正正好好踹上了颜小茴的小腹。
不知他使出了几分力气,可是颜小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他这一脚纠结在了一起。巨大的疼痛从小腹袭来,她身上一下子就沁出了冷汗,痛苦的呻吟声不自觉的从口中溢出。
一旁的瑞香公主显然也吓了一跳,在男子抬脚的瞬间惊呼了一声。可是,却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只能看着颜小茴痛苦的蜷缩在雪地上,一张原本姣好的脸皱成了苦菊。
瑞香公主怒极,扑腾的两只被绳索紧紧捆绑住的脚挣扎着去踢刚刚那名男子,谁知只徒劳的溅起一些雪而已。
可是,她的行为已经将男子激怒了。男子上去就揪住了她的头发,斥骂道:“你这个臭娘们!居然偷偷从山洞里跑出来了,知不知道老子几个为了找你们将整个山头都转遍了?老子不打你就算了,居然还敢跟我扑腾!我看你是他娘的不要命了!”
说着,将拳头一举就要打下来。一旁的阮四连忙眼疾手快的揽住了男子,口中劝道:“三哥,悠着点儿!刚刚我去山下客栈里打探消息了,这丫头居然没撒谎,真的是公主!”
被叫做“三哥”的男子一愣,将握着的拳头缓缓放下,狐疑的看了眼阮四,蹙眉问道:“真的?她是公主?”
阮四点点头:“千真万确,山下为了找她都疯了,连县太爷都连夜过来了!我见晏子傅那个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在,就修书一封,通知他们。想要公主的命,就那晏子傅来换。不然,咱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颜小茴和瑞香公主:“我办完事儿以后回山上来,顺着咱们常走的路往山上走,路过这附近的时候见铁夹子上绑的线绷紧了,料想肯定是有猎物掉进圈儿里了,就赶紧过来看看。谁想正遇见她们两个逃跑在此休息,于是又将她们俩重新抓住,又放了烟火通知你们!”
那三哥点点头,大手在阮四身上一拍:“好小子,干的不错!之前头儿还以为她俩其中有姓晏那臭小子的相好,想逼姓晏的就范呢!如今看来,公主落在咱们手里更好!这下那臭小子就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了!”
说着,他对一旁几个男子说道:“通知山下的暗哨,姓晏的那小子一旦接近咱们的地盘,立马回报!另外,你们几个也在山里守着,随时注意山上的动向,随时通知头儿!听见了没有?”
那几个男子连忙点头:“听见了!”
三哥点点头:“好,去吧!”话音刚落,刚刚那几个男子连忙四散而去。
三哥一把将被捆成“人粽子”的瑞香公主拎起来,对着一旁的阮四扬扬下巴:“我带着这个,你带着那个,咱们赶紧回山洞,把事情说给头儿听,让头儿早做准备!”
阮四听了,两忙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颜小茴整个人提了起来。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山洞里跑出来,一路上受了这么多罪,想到马上又要回到那个阴森森的山洞,两个人都气愤极了。
瑞香公主更是一个劲儿的扭动身子挣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快放我下山!”
可是,那三哥哪里会听她的话,不难烦的蹙了蹙眉:“吵死了!”说着,用手掌在瑞香公主的后颈一劈,瑞香公主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颜小茴着实为她捏了把汗,默不作声,但是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两名男子。
阮四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连忙张口警告:“我告诉你,这山可是我们的地盘,你走到哪里都逃脱不得我们的手掌心儿的!我劝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安安分分的呆着,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仿佛是怕她看出这山上的地形,他将衣摆撩起来,放在口中用牙齿撕开一条一扎宽的布条,不由分说的将颜小茴的眼睛蒙上,然后拖着她在雪地里走了起来。
身体被束缚着,逃跑时顺来的匕.首也被那个阮四搜出来没收了。颜小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只能被男子一道拖行回了山洞。
严三见阮四和那三哥带着两个人回来了,又爆出那么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有用的惊天秘密,一时间高兴极了。伸手解下腰间的酒壶扬头就灌了几口。
浓烈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他的脖子,将他的衣襟淋湿了一大片酒渍,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伸手将酒壶一抛,隔空递给那个三哥:“终于等到这样的好机会了!晏子傅马上就要来向咱们认错了!哈哈,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做梦都会笑醒了!”
三哥伸手将酒壶一接,也扬头喝酒壶里的酒。罢了将嘴角一抹,漾出一丝笑意:“就是,收拾了这个龟孙子,哥儿几个这回就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几人兴奋的几乎载歌载舞,当然,期间严三更是没忘了将颜小茴和瑞香公主绑的严严实实的,再也不给她们俩第二次逃脱的机会,更派了两个专人看守。
颜小茴的身体被绳子捆绑着,眼睛也被布条蒙着,看不到山洞里的情形,也不知道瑞香公主怎么样了。耳边严三为首的几个人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时间一分一秒,仿佛也走的变慢了。因为心里焦急,她开始口干舌燥,一口浊气堵在胸腔和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简直要把她逼疯。
不知道山下究竟怎么样了?虽然她知道九皇子看到阮四留的消息一定会派人来救她和瑞香公主,可是,万一那个叫晏子傅的没有按照他们的条件上山,或者这中间出什么差错。这帮穷凶极恶报仇心切的人,说不定真的会狗急跳墙,到时候,一切可都完了!
此刻,她忽然无比想念戎修。几个月没见,他在她脑中的印象几乎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了。她甚至忘了他临走前跟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了!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她这样千里迢迢的南下去风笛渊找他,可是却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像她一样想他!
是的,此刻她承认,她是想他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她却不能否认自己的心。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没有跟龙骨他们问起戎修,也没有给他写信,说白了,是不想承认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眼见他一去就杳无音信,自己在医馆捣着捣着药,忽然间就走神儿了,连草药溢出来弄脏了桌子都不知道;看着看着书,忽然间思绪就从书本上飘远了;或者吃什么,看见什么都会想起他来……
这不是相思,又是什么呢?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的离开却仿佛将她的一部分灵魂带走了,胸腔里有个地方总是空空的。
因此,她也愈加气愤、愈加委屈。她在这边这么想他,可是他怎么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点儿消息没有呢?难道,在他心里,自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吗?
一想到自己喜欢他比他喜欢自己要多,颜小茴的心就开始不平衡起来。
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觉得有些女人很可笑。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双方都要付出的。这个付出的程度有多有少,肯定不会像事先算计好的那样。谁喜欢谁爱谁多一点,都是情义的流露。
可是,当她真的陷进来,却发现,原来她也跟那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一样,喜欢计较而又患得患失。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付出委屈,而是,太在乎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此刻,她是多想快点看到戎修啊!她真的想他了!
可是,这一切,却是那么的遥远。
正在心里感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颜小茴一个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侧耳仔细去听来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