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海月一脸不爽的斜睨了眼颜小茴,像有人捏着她的鼻子一般阴阳怪气:“交代?交代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就凭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小奴才狗嘴里吐出来的话,就要让我承认?呵,真是笑话!你让我老实交代,谁又能证明他交代的就是老实的呢?”
这副死不认罪的样子,真真让人不禁叹气。
如果说,之前颜小茴心里还对颜海月存着些愧疚的话,那么,这短短半个时辰以来颜海月翻来覆去捉摸不定的态度,已然将颜小茴逼迫的有些心力交瘁。
因为她知道,戎修从来都不会说空话,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理有据的。如今他认定颜海月在装象,那肯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确凿的证据。那么小福子所说的话,他必定也是已经事先确认过了。更可况,颜海月态度三番五次的反复,一会儿盛气凌人一会儿又可怜兮兮,甚至连自己说的话都不能自圆其说,已经很大程度上说明她的心虚。
这么想着,她本来还有些怜悯同情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厢,颜海月的话显然刺激到了小福子,只见他扁着嘴,残破的泛着血丝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不服气的说道:“小的虽然是个奴才,却也是个懂是非的人!口里说的所有话都是老老实实按照事情原貌交代的,颜大姑娘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颜海月冷笑一声,鼻子里面喷薄出的鼻息将她滑落在腮边的两缕乱发吹气。
“我过分?你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狗奴才都敢对着我大呼小叫了,你们不过分!你们是不是看着我颜海月如今爹不能娘不待的,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她梗着脖子,对着小福子呲了呲牙,喉咙里还发出类似于动物不满的呜咽声,活像只随时会将眼前人撕成碎片的母豹子。
小福子被她眼神里的愤怒和恨意下了一跳,但是见她整个人被黄怀德紧紧制住,丝毫都动弹不得,不禁心里也稍微放宽了些。
知道她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又有戎修从旁做主,小福子胆子略微大了一些,居然主动开口反驳起颜海月来。
“颜大姑娘,你才是瞪眼说瞎话!你明明就是和王公公研究暗算别人的事儿,还把事情栽赃给三皇子,现在居然不承认,还想反咬小的!”
他的一双眸子因为充血而通红,可是眼神却格外澄澈。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残破的一条一条的衣服,心底涌起满腔委屈:“小的当时藏在假山后面静静听了一会儿,越听越是心惊。戎将军,您也知道,这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嘴贱。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这宫里还能活命吗?所以,当时即便小的听见了他们二人研究的是什么,却也没打算出头。想着反正王公公和颜大姑娘并不知道小的听见了他们两个的谈话,稍微待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出来,把听到的事儿守口如瓶就行了。”
“谁知”,他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干涩,眼神也涌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痛楚,稍微缓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等小的听见外面没有动静了,刚从假山后面探出个头来,整个人就被一个黑色的袋子罩住了。有人隔着袋子用棍子对着小的拳打脚踢,等小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天牢里了,有人不断的给小的用刑,口口声声说小的听了不该听的,要把小的耳朵打烂。”
原来,他这一身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难怪好好的一个小太监,身上一道道血印子,暗红色的官服几乎被毁成了碎片,两只耳朵,更是这身上受伤最重的地方。
颜小茴深吸了口气,几乎不敢把自己的目光在这小福子身上做更多的停留,他身上的伤处,即使她这个见惯了伤口的人,都觉得身上鸡皮疙瘩尽起,冷意森然。
说到这儿,小福子眼里似乎包了一包的泪,俯下身子在地上分别给黄怀德和戎修磕了两个响头:“直到黄大人奉戎将军的命令将小的从那狱卒手下解救了出来,小的才能活着离开刑讯室。小的这条命,就是二位大人救的,所以,小的对二位大人说的可全都是实话,一点儿隐瞒都没有。”
听了他的这番话,不止颜海月,就连颜小茴也吃了一惊。
既然是戎修派黄怀德将小福子救出来的,那说明这一切他本就知情?而且,他和黄怀德是一伙儿的!
可是,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在王公公和颜海月下手前阻止他们谋害百里瑛?他为何又让她去试探黄怀德站在什么立场上?
虽然,她相信戎修是绝对不可能做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可是,这其中的两处矛盾,还是让她觉得奇怪。
那厢,颜海月嘴角一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咯咯咯,戎修啊戎修,想不到你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啊!既然你知道了我和王公公的计谋,为何当时不阻止,反而让我们俩得手了呢?”
她腮边的乱发无意间掠进了她的嘴角,然而她却浑不在意,眼底冒着精光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戎修。
她扬头“咯咯咯”的大笑:“口口声声装成一副忠仆良将的样子,背地里还不是在算计皇位的事!哈哈哈,太好笑了!”
颜小茴眸色一冷,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想都不想的张口就反驳道:“你不要胡说,戎修才不是那种人!”
颜海月“咯咯咯”笑起来没完,尖利的笑声在狭窄的监牢里听起来格外刺耳:“真是好笑,事实摆在那里,你还要否认吗?是,我承认这次入宫是得了王公公的传唤。然而,戎修明知道我们在商讨什么,却不加以阻止,这难道不是帮凶吗?其实,刺杀皇上,你的戎修戎小将军也有一份功劳呢!不过,也难怪,只要是个男人,谁没有野心,谁不想要江山地位呢?”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戎修也划归到了他们那群觊觎皇权的人群中,仿佛戎修也是刺杀百里瑛的帮凶。
颜小茴秀眉紧拧:“你瞎说!戎修才不会这样!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戎修吗?居然连一点儿信任,也配说喜欢?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之前还说自己是冤枉的呢,可是从你刚刚的话语中来看,你果然和王公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颜海月刚刚激动,脑袋里的话没考虑就说出来了,现在经颜小茴这么一提,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现在想改却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呵,是又怎么样?你家戎修不也不是什么好鸟?都彼此彼此,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说着,她眼睛一眯,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像是沙漠狐狸一般,眼底仿佛闪烁着精光:“颜小茴,这回好了,你要是举报的话,可以同时把亲姐姐和未婚夫君一起送上断头台,哈哈哈,不过你也别以为你就可以脱身了,按理来说如果株连九族,你也跑不了!让你没事儿就装出一副正义的样子,到头来还不是也落得个谋大逆的罪名儿!”
她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儿一般,眼底都是阴森的笑意。
戎修自始至终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说。
颜小茴见颜海月那副猖狂的样子,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心底却对戎修深信不疑。
她的戎修,怎么会做那么卑劣的事情!她不信,坚决不信!
过了一会儿,戎修修长的手指捻起衣角,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这才看着颜海月不疾不徐的说道:“按理来说,你怎么想我,跟我无关。可是,我却是容不得小茴受委屈的。所以,我可以破例解释下。不过你记住了,这解释不是对你,是对小茴。这世界上的人无论谁怎么看待我,都与我无关,只有你……”
他倏地半转了身,面向颜小茴,黑曜石的眸子沉沉落在颜小茴身上。仿佛是磁场一般,紧紧吸引着她。
他本来长得就英俊,此刻平日里对她的戏谑一收,陡然间认真起来,对颜小茴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颜小茴只见他单薄的双唇上下开合,缓缓说道:“只有你,颜小茴,我不想你误会我。”
说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这才面向颜海月,一字一句的说道:“颜海月,你还真是猜错了,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和王公公的阴谋,所以,没能阻止你们对皇上下手。只是,这天牢的管事黄大人本就是我的人。王公公以为这天牢里只有他的人,以为把小福子送到这里折磨就没人知道了,真是太小看我了。所以,当小福子被送进天牢的时候,黄大人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
见颜小茴不解,黄怀德从旁插话道:“我父亲在世时跟戎老将军曾是挚交好友,后来父亲因为那首词被王公公这个人刁难,戎老将军曾想办法搭救,可是没想到,王公公手段极其狠毒,居然在我父亲身上下了毒,离开他定期供给的解药就会死。戎老将军再想搭救,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却在抄家的时候偷偷救下了我,寄送在朋友家里养大。可以说,如果没有戎家,我黄家的香火早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