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的担心自然有道理,只是为了以后的生活着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现在去求三小姐,尚有一线的机会,若是等将来二姨娘和林管事她们寻到时机,再赶崔嬷嬷走,那时候再去求三小姐,怕是也赶不上了。
如此一想,她们现今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落巧又问了问崔祥儒的病情,而后将自己这个月的月钱五百文全部掏了出来,递给了崔嬷嬷。
崔嬷嬷哪里能收她这许多,推拒道:“这可不成,我哪里能要你的钱,你在府里用钱的地方多,各处都要打点着,况且还得留点儿体己银子,自个儿得攒嫁妆啊。”
落巧苦笑一声,“我不过是个丫鬟,哪里需要攒什么嫁妆。到时候夫人愿意将我指给谁就是谁,还能由的我选择不成?”
崔嬷嬷叹息了一气,自是明白落巧的心思,她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况且这个月因为被林管事克扣了许多,已经不够帮祥儒买药的了。崔嬷嬷便将落巧手中的钱拿过来一半,数了两百文后,又将剩下的还给了落巧。
“有这些我就够了,剩下的你就留着自个儿用吧。若是我日后能余下钱来,我再还你。”
落巧跟崔嬷嬷熟识了这么多年,见她只拿了其中的一部分,心知也劝不住,便将剩下的又揣进了袖拢,不再多言,只道:“嬷嬷你跟我见外了,我留着也无什大用,祥儒哥毕竟病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要是用着不够了,再来我这儿取。”
草草又说了几句话后,二人便各自散了。毕竟这院子里人多嘴杂,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再到蔡氏那边告上一状,那可就不好了。
落巧是真的将崔嬷嬷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晚上,落巧逮了个空子,便迅速去了依书那儿。
依书正就着小油灯看书,其时的她无比的怀念现代的日光灯,那个照明效果才叫好啊。哪像现在,虽然屋子里蜡烛甚多,也很亮堂,到底是比不得日光灯。
这时候,夏荷进来禀报说,蔡氏那儿的丫鬟落巧来访,还是奉了蔡氏的命令过来,便忙让夏荷将她叫了进来。
落巧一进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紧扣在地上,“奴婢有一事相求于三小姐。”
依书一愣,原来落巧是自个儿来寻她的,便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落巧抬头瞅了一下身周,看到依书身边的三个丫鬟都在,有些不放心讲。
依书自也是看到了落巧的小动作,只是她也没有将其他人叫出去的意思。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三个丫头在她身边待得久了。依书不可能因为落巧的一个动作,就将她们给支使开去。
落巧见依书没有动作,咬了咬牙,反正若是她们之中真的有蔡氏的眼线,以后也定然会知道崔嬷嬷的事儿是她讲的。便又垂了头,恳求道:“奴婢是想求三小姐帮帮崔嬷嬷。”
依书眼一眯,想到了白日里救下的那个嬷嬷,原以为只是个浣洗局的婆子,没想到竟然跟蔡氏身边的丫头也扯上了关系?依书也知道,蔡氏对于身边的丫鬟可是防备着呢,最怕有人吃里扒外,因此管教甚严。所以崔嬷嬷跟落巧的关系越发的让依书感到好奇。
“你说的可是浣洗局的那个崔嬷嬷?”依书一边翻着书页,漫不经心问道。
落巧点了点头,“正是三小姐白日里救下的嬷嬷。想必三小姐也知道,崔嬷嬷已经得罪了二姨娘,也得罪了浣洗局的管事。若是三小姐不帮帮她的话,只怕崔嬷嬷还是要被赶出府去。”
依书仍旧不抬头,假装奇道:“哦?可是她被赶出府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落巧闻言,惊慌的注视着依书,深怕依书也是那种无心之人。只是她不理解,若是如此,那今天白日,为何依书要冒着得罪刘氏的风险,而救下崔嬷嬷呢?
膝行了几步,落巧更靠近了依书些许,将自己与崔嬷嬷的关系和渊源,以及今天这件事情的由来,都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跟依书说了一遍。
此刻的她唯希望能以真情打动依书。
依书终于搁下手中的书册,笑看着她道:“你难道不怕我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你应该知道,母亲最不喜身边的丫鬟跟旁的人有牵扯。”
落巧低着头,坚定的道:“奴婢也怕,只是崔嬷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崔嬷嬷母子二人的性命于不顾。况且,奴婢只有一条命,崔嬷嬷家里可是两条人命,不论如何取舍,奴婢都应该试上一试。”
依书给夏荷使了个颜色,让她将落巧给扶了起来,又让她和银珠薄荷暂时先出去。
屋内只剩下依书跟落巧二人。
依书端起茶盏,悠悠的品着茶,倒是没有急着给落巧一个答复。
落巧也紧张的看着依书,不知道三小姐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是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想来也有意相帮于她。这么一想,便且先耐心的等着。
过了会儿子,依书终于慢悠悠的道:“其实若是你今日不来,我本来也想去找母亲,央她将崔嬷嬷调到宝沁楼来。”
落巧一愣,未曾想依书竟会有这个想法。
依书紧紧的盯着落巧的反应,又问道:“不过,既然你今日来了,我刚好也有事找你帮忙,算是咱们之间的交换如何?”
作为府内最受宠的小姐,依书在生活上是没有什么不满的。可是,作为一个古人,却还有一件事情让她极为忧心。
那便是她的婚事,古代不比现代可以自由恋爱,而是要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况且依书作为王府的小姐,涉及的不仅仅是父母之命,还有政治联姻。她可不想自己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若是那样,还不如一辈子不嫁,做个逍遥自在的道姑拉倒了。
所以,依书便动了主意,若是她能提前知晓蔡氏对她将来婚事的打算,便可以提前做出应对。再照蔡氏对她的疼爱,那么她便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中意的夫婿,那样的生活才是值得期盼的。
而今,落巧作为蔡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虽然不像金花她们那样贴近蔡氏,到底打听一些消息还是不费事的。
这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依书有点儿想仰天长笑的感觉。老天爷对她真是不薄,大概是看她上辈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吧。因为她从小就没了爹娘,于是就赐她爹娘。因为她生活一直困顿,便赐她显贵的身份。当然,如果以后能赐她一个满意的夫婿,那她这辈子还真是别无其他所求了。
落巧忙低头回道:“奴婢不敢,三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奴婢莫敢不从。”
依书这话儿可是吓着落巧了,在她眼里,依书是什么身份啊?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只要跟蔡氏说一声,蔡氏肯定是都点头答应,能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帮忙?
依书斟酌了一番,作为一个姑娘家,这事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
“我明日就会去跟母亲说,让她将崔嬷嬷调到我楼里来,刚好我这边缺个粗使嬷嬷,若是崔嬷嬷来了,以后也省的银珠薄荷她们劳累。这个不难。我也不会跟母亲说你跟崔嬷嬷之间的关系。至于我想让你去做的事儿,也很简单,帮我注意着母亲的一些动作。”
落巧一怔,惊慌道:“三……三小姐,您……您这是……”
依书蹙了眉,这落巧还真不经吓,不过也侧面证明了蔡氏管教丫鬟果然是有几把刷子。
“我能有什么事儿?母亲是我的亲娘,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依书喝道。
落巧头一低,嗫嚅的道:“奴婢不敢多想,只是不解三小姐的意思。”
依书一抚额,本是想含蓄点儿说的,偏偏落巧被吓怕了,若是不说明白,只怕她也不敢答应,就算答应了,以后汇报的话,也没个针对啊。
想了想,依书便直接了当的道:“罢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你也知道,按我的年岁,至多再过个一两年,母亲就会打算帮我找个婆家。可是我不想这事儿听人摆布,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及早的将母亲的打算跟我讲。这事儿,你能做到吗?”
依书认真的看着落巧。
婚事自选,这是天下很多姑娘的梦想。落巧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早已是被卖给王府的,嫁与不嫁全看蔡氏的心情行事,没得她选择的余地。
可是,她着实没有想到,三小姐竟然会有这个胆色。
落巧思忖良久,预估了一下其中的危险系数,再想了想蔡氏对依书的宠爱,便垂了头,恭敬的道:“奴婢听三小姐的吩咐就是。”
依书高兴的一拍手掌,“你能帮我最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帮我躲过我不想要的亲事,从而能选到一个佳婿。我保证,等我出门之日,就与母亲讲,让你做我的陪嫁丫鬟之一。到时候再将卖身契还与你,给你自由身,并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好?”
落巧若是此生还有什么大的愿望的话,只怕也就依书刚才说的那两件事了,一者希望有个自由身,二者希望能嫁个好人家。
因此,对于依书如此优厚的条件,落巧实在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高兴的又给依书磕了两个头。
如此,真是皆大欢喜,一石三鸟,不仅是依书,落巧跟崔嬷嬷都得了助益,以后的生活也越发的有了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