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佐幽顿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算武功超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没人教过他如何带孩子,还是从小娇惯大的刁蛮孩子。
倒是在一旁的袁应轩冲陶淘淘挤眉弄眼地逗弄着。
淘淘自小,和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喜欢美人。所以呆在离佐幽怀里倒是安分。
“陶世子喜欢这叔叔么?”袁应轩这么问,除了汾陶世子,其他人都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喜欢。”淘淘认真地点点头,顺应袁应轩话的意思,“啪嗒”一口亲到离佐幽脸颊上,顿时佐幽右脸湿漉漉的。
白皛终于没有忍住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笑了出来。一定,一定要把这事公之于众,哈……哈哈……哈哈哈。
阮玉这次也难得没有拦着白皛,因为抱着孩子的左使,突然让人觉得平易近人,没有了之前的疏离,所以也就没有那么畏惧他。
“咳……”佐幽用咳嗽掩饰了尴尬。倒是意外听见淘淘撒娇的声音。
“叔叔不喜欢淘淘亲你么?”声音到后来都挂了哭腔。万分惹人疼惜啊。
“当然喜欢。”佐幽突然笑得灿烂。也温柔地回亲了淘淘。
这下,刚才得意忘形的袁应轩、幸灾乐祸的白皛、隔岸观火的阮玉,登时齐齐定在那里,动作简直比中了纸醉金迷后被人命令“定”之后还要整齐划一。
“刚才……离兄……你……”袁应轩不愧为神机小侯爷,已经从震惊中渐渐恢复,开始能说话了,虽然有点结巴,但也比那两个没出息的还在石化中的小朋友强。
“不会是……”阮玉僵硬地接话。
“佑冥附身……吧。”刚刚那温良的坏笑,那小人得志的神态,分明就是听水右使才会做出的表情……太……诡异了。
“我与佑冥自小相识,多少有些潜移默化吧。”这是二十年之后,葡萄藤下佐幽靠在某人怀里闭目养神回想年少轻狂时,对这件事的盖棺定论。
? ? ?我是轻松和严肃的分割线? ? ?
“淘淘,”众人进屋,淘淘还是赖在佐幽身上不下来。佐幽只能抱着他坐进太师椅中。“离叔叔问你,雷惊爷爷家的小胖孙女可爱么?”雷窈,雷惊的嫡系孙女,雷家小霸王。
“才不,还没有云弟弟可爱呢,一天到晚用她那粗胳膊打我。”淘淘啃着桃子,甜水流了佐幽一身,佐幽却不在意地继续问。
“那你每天都找你云弟弟一起玩?”雷云,雷惊的庶出孙子。
“嗯,可是……呜呜……”这半大的孩子,大概知道死亡的意思了,知道他那可爱的云弟弟回不来了。顿时哭得伤心。
袁应轩在一旁扶着额头,小孩子真是难带啊。
“淘淘不哭,告诉叔叔,你那天看见什么了?”
“雷爷爷,好可怕,他……”淘淘回想起那日的可怕景象,不禁在佐幽身上打了个冷战。“他眼睛好红,还喊着‘杀,杀。’好像是什么也看不见,见人就砍。”
袁应轩望向离佐幽,离佐幽却歪头示意阮玉附耳过来。然后点点头。
“然后呢?”佐幽拍拍惊魂未定的淘淘。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只觉得眼前也红红的。然后……然后云弟弟就……”淘淘又嚎啕大哭了起来,真是魔音乱耳啊。佐幽搂紧他。
由于淘淘的牛皮糖精神,离佐幽无奈只能抱着他,继续查案。
“累不累?换我抱会?”袁应轩陪着佐幽来到大街上。淘淘已经睡着了,却还是紧紧巴着佐幽。
“小侯爷要的不就是这结果?”佐幽语气虽然讽刺,表情上却没有那么生气。
“呵呵,离兄说是就是罢。”袁应轩大方承认,确实,有拿刁蛮的淘淘整治佐幽的想法,却不想这俩人这样投缘。“离兄对淘淘的话作何感想?”
“如果他没有夸张的话,应该不是夜兴。”佐幽淡淡的说,刚才阮玉提到,夜兴只会使人嗜血杀敌,并不会致盲而胡乱砍一气而砍到战友或者家人。
“倒是他的眼睛,让我很怀疑。”袁应轩也有所疑虑。
“嗯,很可能是被下了迷药,又瞎了眼睛,才会有身在敌营的错觉而乱砍一气。”
这说法倒是很合理,雷惊早年官拜大将军。奋勇杀敌,还有一次深入虎穴,在敌营中潜伏数日,终让他取得对方将领首级,立下大功。而这段经历貌似并不愉快,以致他对那几天身在敌营的日子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可是仵作并没有提出眼睛有异常呀。”
两人又陷入沉思。淘淘在佐幽肩膀上,换了个姿势,仍旧睡得安稳。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喧闹的市集,袁应轩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匾额上写着“巧夺天工”四个字。
突然他想到了三个字,回头望向佐幽,佐幽也淡淡说出:“无影针。”
而袁应轩却说了“冯甘露”三个字。
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久旱逢甘露,细雨密如针。
针随雨入土,来去了无踪。”
说的就是巧夺天工绣坊的大老板冯甘露,他一双巧手,绣的东西不仅针脚细密,图案栩栩如生,更是善于经营,二十岁从普通绣坊师傅那里出师,二十年来已经把铺子开遍全国。
而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大老板只是心灵手巧,其实在佑冥的档案里,他更是练得一身好功夫,不仅眼力好,手上使针的暗器技术更好,经常把飞针插入墙内而不留任何痕迹。
“墙尚如此,更何况柔软的眼睛。”
“不如我们去会会这位神奇的大老板?”
“佐幽也正有此意。”
“步三,你告诉捕快,雷惊的尸体先不要下葬。”
“是。”
两个聪明人既然决定了目标,便也不急,省的打草惊蛇,坐在长安最大的酒楼里,听着恶霸调戏唱曲儿的小姑娘。
“爹爹!”小姑娘未经世事,被几个大汉围住很慌张,不知所措。
“大爷,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拉二胡的老汉拉住其中一个看似是头目的人求着。
“你欠我钱,拿你女儿顶,天经地义。”那人一把推开老汉,老汉一个趔趄没有站住,坐到地上。
“爹!”小姑娘见父亲被推到,想冲过去扶,却被另外三个男人围住。
这边袁应轩自在地喝着酒,佐幽坐在他对面淡淡品着茶,丝毫不为所动。
白皛行走江湖,在各大酒馆混过,这样的事见的多了,虽然看不过去,但也知道这样的事管也管不完,还是静观其变。
阮玉本也不是热心肠的人,除了和自己有关的,对待其他事情,倒有八分像他主子般无情。
也不知怎的,一群人推推攘攘就闹到了佐幽他们这桌。
那老汉看这一桌四个人,其中一个锦衣玉坠,贵气十足;其他三个白衣潇洒长的又都十分好看,之中闭着眼睛的男人怀里还坐个粉嫩玉琢的童子,又有些个侍卫恭敬地立在一旁。老汉认为他们一定是达官贵人,当下向他们求助。
袁应轩微微笑着,温文尔雅,却从来没那么多善心。他看好戏般地看着对面的佐幽。
佐幽仍旧面色平静,摆出一副世间能让他为之所动的只有钱的样子。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真的是这样么?袁应轩眯了下眼睛,呵呵,有趣,非常有趣。
“叔叔。”可爱的小汾陶世子最先坐不住了,小手巴住佐幽的衣服。“叔叔……”
“怎么了?”佐幽低下头,这孩子根骨极优,小小年纪已经内力充盈,若他想帮忙,大可自己出手,况且十岁的孩子最喜在人前显摆,完全没有求助他们的必要。
“我饿,可不可以吃那个?”小手指指袁应轩眼前的红烧狮子头。也不顾佐幽知不知道他说得是那个。
“当然可以。”佐幽突然笑了,摸摸他的脑袋,“不过你袁叔叔也喜欢吃那个,不如你去坐他那呀?”
“好。”陶淘淘重重点了下头。爬下佐幽的膝盖。小小的身体越过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时候,简直比那小姑娘更让人担心。生怕这水灵的小男孩被碰坏了。
“呿,小孩子滚一边去。”其中一个大汉不知怎地就是讨厌长的漂亮的孩子,推了淘淘一把。
“啊!”没想到惊叫出声的竟然是那大汉,淘淘只是被推到后反手扶住了他而已,却痛的那八尺男儿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叔叔,你没事吧?”而淘淘却好心地扶上另一只手。
“啊啊!”这时大汉已经疼得没有心思细想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竟然力气这么大。
佐幽依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
“放开他!”突然一英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大汉的尖叫。女神啊,救救我吧。大汉巴巴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俏丽女子。
袁应轩回头一看,一身火红劲装,梳着两个翘马尾,手执软鞭,一看就是一个江湖女儿。
那女子见这情形,一鞭子凌空抽来,打到大汉脚下。“我叫你放开那孩子!”
大汉好无奈,明明是他被这小子抓得生疼,这女人怎么是非不分?
女子见他不动,又扬起鞭子。淘淘也趁乱松了手,跑回袁应轩身边,怯怯地拉着他的衣服,“叔叔!”
“乖,不怕,是姐姐救了你,还不到谢?”这小子要演戏,自己当然奉陪,袁应轩顺势一把搂过淘淘,让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的这孩子在自己怀里笑个够。
却在那红衣女子眼里又是一番可怜模样。“唰唰”又是两鞭子。
为首的恶霸见势不对,立刻让其他人拉着已经屁滚尿流的那倒霉大汉,连滚带爬地下楼。
“哼!看你们还敢在本姑奶奶地盘上撒野。”女子见他们逃跑,还不忘在每人屁股上附赠一记鞭子。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老汉带着已经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前来拜谢。
女子豪爽地笑道,“不客气,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习武之人应该做的嘛。”
说着,女子又掏出自己的荷包,拿出些碎银子,递给那小姑娘,“这些给你爹爹看看伤,抓些药。”
“姑娘,这……”老汉和小姑娘对她更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拜了她,下楼去也。
而这红衣女子这才转向袁应轩这桌,意外地发现,一桌子男人竟然不是风流倜傥就是温文如玉,都在上下打量她,顿时红了小脸。
“在下冯雅……”红衣女子羞涩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江湖儿女的豪爽,抱拳一揖。
“在下袁离,姑娘好身手。”袁应轩笑着回礼,却用了随口拈来的名字。
而冯雅却依旧被他的笑容吸引住,果然,她还是属于长安城里那五成的正常女子。
“这位是在下的几位朋友,吴幽,阮鱼,白晓。”随着袁应轩自顾自的谎话连篇,佐幽阮玉和白皛也相继抱拳。
袁应轩推了推淘淘,淘淘立刻机灵地拉过冯雅,“姐姐,刚才好可怕,谢谢你。”
如果长安的女人受不了袁应轩的笑,那么天下的女人都会抵不住淘淘这满脸的天真无邪。
“姐姐过来坐。”淘淘拉着冯雅坐到袁应轩旁边,白皛让出的地方。
难得袁应轩如此热情,一顿饭吃得冯雅春光满面,心满意足。
“姑娘生的如此标志,不知可有人家?”袁应轩一句话,顿时又红了冯雅和白皛的脸。
冯雅脸红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白皛……憋的,纯粹是憋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就听见他这话,想喷却碍着对面的冯雅,只能生生憋回来,难受啊。
“……还……还没有,爹爹忙,顾不上我……”
“不知令尊……?”
“啊,对了,我都忘记说了,我家开绣坊的,爹爹叫做冯甘露。”